陰家過繼禮第二天就送來了賠罪禮,涵因也回了禮,說這是自家招待不周,而且李令彥也有錯。但又過了幾天陰夫人卻沒有再來提陰慶這門婚事。
倒是其他幾家,又有來試探涵因口風的,不過也都是各家旁支的嫡子或者嫡支的庶子。李湛則是看好了陰慶,覺得這么大的年紀就辦事老成很是難得,假以時日,是可以成大器的,于是倒催涵因趕緊把這門婚事定下來。
涵因笑道:“上趕著不是買賣,不過這件事情也不能就這么拖著,回頭我叫賈夫人來,問問她娘家到底什么意思。”
第二天,涵因去請了賈夫人過府說話。賈夫人其實之前就去跟陰夫人說過,讓她趁著李令紋剛來,趕緊把這門婚事定下來。這次大家都知道李家很重視這個過繼的女兒,說不定李湛家會挑上更好的婚事。
但陰夫人卻說了別的敷衍過去,賈夫人也知道之前那個四姑娘在長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作為婆婆還能有所拿捏,現在這位過繼過來是庶女,也沒有什么品行不好的傳聞,而且都督府還相當的重視,以后的嫁妝也必然不會少,一下子便壓過了嫡子,讓陰夫人很是不自在,但是又不能自己主動提拒絕親事,那等于得罪了都督府,只好這么拖著,想等著李湛這邊找到更好的,主動拒絕陰家。
賈夫人也知道涵因是為這件事把她叫來的,但那天自己把話已經跟陰夫人說得很明白了,她那嫂子就是不動彈,她也沒辦法,陰家上面沒有太夫人,陰夫人不來提,別人也做不了這個主。
“哎。那孩子可憐,五老爺忙于公務,嫡母去了之后也沒有人教養,太夫人年紀大了,也顧不過來許多。本來只是我們這里冷清,想要接幾個孩子過來熱鬧一下,后來看這孩子脾氣性情都好,才讓五弟割愛,養在膝下。”涵因笑道。
賈夫人笑道:“也是這孩子有福,能讓你這般疼她。”
“本來是想跟姐姐家續上親戚。誰知道四姑娘這一病,哎……五姑娘年歲還小,要嫁恐怕要兩年后。不知道陰家是不是等得及。”涵因看著賈夫人。
賈夫人見涵因直接表明了態度,忙說道:“怎么會等不及,兩年之后,陰慶也不過十八,豈不是正正好的年紀。夫人愿意把五姑娘嫁過去。陰家高興還來不及呢。”賈家自然不想放棄跟都督府結上親戚關系的機會。
“是么,這樣就好,只是貴二房家也來說親事,陰家這邊沒有準信兒,我也不好答復人家。這件事還得托付給姐姐,幫我問準了。”涵因似笑非笑。看著賈夫人的表情變化。
“哦,二房也來問這事,我倒不知道呢。” 賈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她沒想到竟是自家人先來拆臺,不過二房可能早就蓄謀已久了,之前已經不止一次謀劃過奪族長位置,好在賈阡聲望高,鎮得住。才沒出問題,現在他們又想跟李湛做親家。那往后李湛的好處豈不是都想著正經親家,之前自己這房跟著李湛受的風險全白費了么。
涵因看著她笑道:“五姑娘出自五房,五弟身體不好,公事又忙,無暇照顧,我家老爺是答應了弟弟一定要好好待五姑娘,給她找一門好親事,五弟才把五姑娘送來的。因此,我家老爺對五姑娘的婚事比對自家女兒還上心,成與不成,要讓陰老爺給我家老爺一個準信兒,我好作安排。”涵因雖然用的平常口氣,但話里話外暗示了這門親事不是隨便一個婦人可以決定的。
賈夫人的表情也鄭重了起來,笑道:“這是自然的,若是外甥沒福氣,也不能耽誤了五姑娘。”之后便趁機告辭了。
涵因笑呵呵的送走了賈夫人。
賈夫人知道自己那個大嫂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但現在涵因找來她傳這個話,就成了賈陰兩族的事情了。
回府之后,就跟著自己的丈夫到公公那里商量。賈阡一聽自家二房也跟著攙和進來,皺緊了眉頭說道:“二房野心不小呢。”
“二房之前也沒提這回事,現在來搗什么亂呢。真是,竟挖起本家的墻角來了。”賈敦也很是氣憤。
陰氏不好說二房什么,畢竟對于一個婦人來說,議論夫家兄弟是犯口舌,只說道“我那嫂子也是,人家辦這么大排場就是為了給你面子。雖說是過繼的,那也是親侄女不是,這點事還想不明白,到這個時候了,怎么這么沒眼色。”
賈阡對陰氏說道:“把你娘家兄弟叫過來。這事我親自跟他說。”
陰氏便把陰老爺請來,賈阡親自跟他懇談了一番。
陰老爺聽說都督府已經心懷疑慮了,忙辯解道:“哪里有不想做成這門親事的道理,媳婦最近身上不好,一時也顧不得,本來就打算病好了些之后再去都督府的。我讓賤內再去一趟都督府把事情定下來。”
陰老爺如此表態,賈家也放下心來。
丈夫下了命令,陰夫人也不得不聽,只好親自過來把庶子的婚事定下。涵因待她還是很客氣,好像之前的不滿根本不存在一樣。
五姑娘則每日來給涵因請安,涵因見她聽話守規矩,便上午讓她跟李令彥一起學習,下午則教她如何管家事。
慕云笑道:“夫人倒是不藏私,之前的時候教二姑娘,現在又教五姑娘。怕是沒有哪家的夫人像你這般了。”
“要不怎么樣呢,難道讓妯娌們壓的死死的就對我有好處了?她們在婆家能說的上話,才能對娘家有用,要是婆家沒人把她們當回事,或者憑誰都能把她們糊弄過去,這門親事結了跟不結有什么區別。”涵因冷笑,是那些內宅婦人想不明白,女兒終究是要靠著娘家的,娘家也要靠她們來影響親家。當然,庶子就不一樣了,庶子太出息了威脅嫡子的事情屢屢發生。所以,涵因教女兒教的用心,對李令彥倒多是大面上的好。
過了一會兒,五姑娘放了課,跟李令彥一起來給涵因請安。涵因跟平時一樣,讓他們留在這吃飯。
飯后,涵因拿出一張請帖遞給五姑娘:“賈姑娘請你去詩會,定了明天下午,我已經安排了車子,到時候叫羅媽媽陪你一起去。”
五姑娘看了帖子,面帶猶豫,問道:“母親,您也去嗎?”過繼儀式以后,五姑娘就開始稱呼李湛涵因父親母親了。這些日子下來,她已經叫習慣了。
涵因笑道:“賈姑娘是請你,又沒請我。賈府不遠,有婆子丫鬟陪著,還有護衛護送,不會出什么問題。”
五姑娘微微臉紅:“我從來沒有一個人去別家的時候。”
“也該時候出去走動了,往后賈家、陰家、石家、廖家、趙家這幾家的姑娘有不少都會成你親戚,現在你跟他們熟識了,往后有什么事情也能彼此扶助。”涵因笑著說道,李令紋再不鍛煉就晚了,這個時代的婦人可跟后世的明清不同,尤其是在涼州這個胡漢混居、民風彪悍的地方,每家的夫人不僅要主持家務,還要和世交家來往,溝通關系。
五姑娘本來嫁的就是庶子,如果現在不跟這些家的姑娘們往來,往后,真等嫁了,恐怕就更說不上話了。
“可是,我不擅詩文……只怕丟丑……”五姑娘期期艾艾的,雖然從前王氏沒斷了她的教育,但她的心思顯然也不在吟風弄月這塊,詩會,自然是要作詩的,她本來就不擅長交際,再加上一個更不擅長的詩詞,就更覺得吃力,只想逃跑。
涵因笑道:“女孩子,做不出好詩來也不算什么,這幾家的姑娘們也不過是剛學會不久,彼此切磋。你做不好,悉心請教便是了。難道以后詩會你都躲著不成,一次兩次這樣,往后就再沒人愿意約你出去了。”
五姑娘點點頭:“是,母親。”
涵因見她還是一副疑慮重重的樣子,笑道:“這個天氣,無非就是詠雪、松柏一類,你回去準備準備,提前作上那么一兩首,到時候也就不會慌了。”
照水閣地熱燒的燥熱,涵因正開著窗子透氣,五姑娘聽涵因提到雪,便順勢看了一眼窗外,這些日子,外面連日降雪,今天剛剛放晴,枝頭、房檐上的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詠雪豈不是最恰當的題目,她眼前一亮,給涵因行了個禮:“這雪果然很好,多謝母親教導。”之后便匆匆回去準備了。
涵因也順著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說道:“果然好大的雪。”
慕云笑道:“可不是么,不像去年咱們剛來那會子,干刮風。門房上的陳嬸子就是本地人,她說,像今年這么大的雪可都有十年沒見了。”
涵因聞言忽然皺了皺眉頭:“這里下這么大的雪,不知道關外會怎么樣呢。你去叫他們跟關外來的客商打聽。這么大的雪,說不定會壓塌民房,估計不少人也會凍死、餓死,叫管家支起棚子,咱們家要施粥。今年這個年,可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