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稅……”李湛看著賈敞送過來的朝廷公文,不置可否的抿著嘴唇。
現在武威郡面臨一個問題,就是是否跟著朝廷一起加稅,因為武威郡的賦稅是不上交朝廷的,因此李湛不跟著朝廷一起提稅,朝廷也不會管。
涵因見賈敞來了,便留他和李湛商談,自己退了出去,這會兒,見賈敞走了,又進來了。見他嘟囔加稅,問道:“怎么,朝廷要加稅了?”
李湛點點頭,直接把公文遞給她,說道:“將田稅由十五稅一,增加為十稅一。將商稅的三十稅一增加為十五稅一。鹽稅也加了。”
涵因笑道:“要是只交這么多其實也并不算多,不過這些年土地兼并得厲害,地方上的苛捐雜稅也不少,這樣一來,大戶們自然是又要讓佃農再多交一筆。至于商稅,其實那些商販運東西,過城門要交城門稅,使用車船也要交稅,到了地頭上還要給當地官員和地頭蛇交錢,雖然看起來稅不高,但加起來成本就高了。要不然他們為什么愿意走私。”
“是啊,百姓要交的錢更多了,但是買東西更貴了。”李湛說道。
“夫君打算跟不跟上頭一起加稅呢?”涵因問道。
李湛笑道:“我跟賈先生商量了,現在統轄三地,加上涼州單收的過關稅已經足夠了。不必再加了。而且這三個州的水土并不好,百姓們的出產本來就少,何況大亂剛過,正是應該休養生息的時候,不宜增加百姓們的負擔。何況,其他地方收稅多,我們這里收稅少。荒地又多,可以吸引不少百姓來開荒。百姓多了,兵源問題也解決了,豈不正好。”
“不過這件事還是要跟朝廷上奏,雖然稅款不上交了,但也應該遵從朝廷的政令,否則的話,往小里說是執行不力,往大里說就是刁買人心,圖謀不軌。”涵因笑道。
李湛沉吟一下。說道:“嗯,的確應該跟朝廷說一聲,我不說。郭懷安也會上奏。”
涵因忙提醒道:“你可千萬別說軍費夠用,要不然朝廷讓你把加的稅上交那就慘了。”
“放心,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讓竹心先生草擬一個奏章,就說武威郡大亂剛平。暫不加稅。我想朝廷應該不會不同意。”李湛笑道。
“別怪我婆媽,這次麴家的舊人下手,還有王達的人參與,說不定就是受了王通的支使,說明王通在朝中勢力越來越大了。而且他越來越急不可耐的想要推晉王上位了,一定會找一切機會朝咱們下手的。所以現在要事事謹慎。否則就會讓人有機可乘。”涵因說道。
李湛嘆了口氣:“可惜楚王身邊沒有人提點他,不知道會不會被人鉆了空子。”
“開了府就有屬官了,只希望即便不是英才。也是些言行謹慎的人。”涵因很是擔心自己的外甥。
“可惜沒辦法幫到他了。”李湛嘆道,屬官都由吏部推薦,并由皇帝過目,當初晉王開府,王通應該是通過吏部塞了自家人的。用起來也順手,但李湛的手卻伸不了那么長。他連自己想要任命涼州的官員,都被吏部打了回來,更別說楚王的屬官了。
“也好,咱們不插手,這也是避嫌。”涵因笑道。
“咱們不插手,你舅舅和你叔叔必然是要動心思的。”說起來,李湛還是有些不甘心的,畢竟這些年都是李德妃養著泰王,唐國公府也沒少為泰王花心思,如今晉封了楚王就出宮了,身邊卻沒有一個唐國公府推薦上去的屬官,實在讓人不甘心。
涵因笑道:“他們也不會公然站在楚王這邊,最多就是推薦一些族中的子弟和門生便罷了。”
“你說……靖國公府和沛國公府都插手的話,皇上會不會忌憚楚王?”李湛說道。
涵因搖搖頭:“皇上沒有忌憚梁王,也沒有忌憚晉王,自然不會忌憚楚王,別忘了,太子位掌握在皇上手里,天武軍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能插上手。只要皇子們跟軍隊沒有關聯,皇上有什么好怕的。”
李湛一笑:“照你這么說,我插不上手反倒是對楚王有好處了。”
“自古皇子跟軍隊牽牽連連都是大忌。以后也要注意,不能跟楚王往來,免得被扣上結交皇子的罪名。”涵因說道。
“嗯,這件事也要跟母親說一聲,讓家里人不要跟楚王親近結交,免得犯了皇上的忌諱,或者被人抓住把柄。”李湛說道:“若是你二舅和二叔都插手的話,再跟咱們家來往,說不定皇上會懷疑我借助楚王,跟朝中大臣勾結呢。”
王通不掌兵所以反而沒有這樣的忌諱,放開手腳給晉王招攬人才,擴散晉王的賢名,李湛卻顧慮重重。
涵因跟李湛說了會兒話,便被慕云叫走了。照水樓被燒毀了,需要在原址上重建,工匠已經把新樓的樣式拿了過來,慕云讓涵因看看滿不滿意,需不需要改進。
涵因看了一下圖樣,還跟原先的照水樓差不多的樣子,說道:“嗯,我看挺好的,就這么建吧。”
慕云笑道:“之前夫人不是說想要那個……什么臺……”
“沒什么,我自己瞎想的。”涵因笑道,她后來才意識到這個時代陽臺這個詞不能亂說,戰國楚宋玉《高唐賦》序: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愿薦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岨,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因此陽臺便是指男女交歡的場所,還好她只是當時跟慕云隨便一提,這要是傳出去可是鬧了笑話。
再說,她對建筑一竅不通,可不好提什么意見,古代沒有工程力學,一切設計都靠經驗,隨便改動,萬一塌了豈不是把自己砸在里頭了。
涵因不想多提這個詞,也怕慕云忽然想起來,便轉移話題問道:“對了,那個于天霖有消息嗎?”
慕云搖搖頭:“賈先生說通緝文書和畫像都已經發到各州府、縣府了,但是都沒有消息。恐怕不是那么輕易能抓住的。”
“也是,他的武功跟義兄差不多,想要抓住哪有那么容易。何況,說不定就是王通護著他的。”涵因冷笑道:“不過這也足夠讓他有一段時間不敢出來了。”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正在想盡辦法殺掉自己,這種感覺并不美好。
盼晴走過來,說道:“夫人,五十個女兵初步已經訓好了,把她們安排在哪里?”
涵因想了想:“就讓她們住在府后面的跨院里。十人一伙,每伙設伙長,其中兩伙貼身護衛我,另外三火輪流在二門里巡視。貼身護衛的,每十天輪換一伙。”
盼晴應了吩咐,去分配任務了。
不一時,李令彥來給涵因請安,他咬了咬嘴唇,說道:“母親,我可否去同窗家里做客……”
涵因笑道:“好啊,哪位同窗?”
李令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就是李和。”
原來他跟李和經過這次同生共死的經歷,兩人關系一下子融洽了起來,李和不僅不再作弄李令彥,還主動跟他交好,請他去自家做客。
涵因笑道:“這是好事,就去吧,只是見到他家長輩,莫要失禮。”
李令彥笑道:“是,母親,您放心吧,我不會丟臉的。嗯……父親會同意嗎?”李令彥有些擔心,之前他被綁的時候,他的父親也在府外,因為被侍衛攔住不讓他進來,他氣惱擔憂之下對都督府的侍衛大罵了起來,而且言語之中有責怪李令彥連累了他兒子的意思。雖然李湛回來之后,他沒敢再說什么,不過之前跟涵因發生過沖突,之后又有這種事,李湛能對他有好臉色才怪呢。
涵因笑著鼓勵道:“你父親也是講道理的,你自己去跟父親說就是了,他不會不答應的。”見李令彥臉上還是有躊躇之色,涵因笑道:“他是你父親,心里最疼愛你不過了,你怕什么呢。”
李令彥咽了一口唾液,點點頭,走進了屋子,他的手攥著拳頭,還微微有些顫抖。
過了一會兒,他從屋子里出來了,對涵因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父親同意了。”
而皇帝此時也正對著吏部舉薦的楚王屬官名單冷笑,他對劉公公說道:“你看看這些家伙,瞅著一點機會,這就都蹦出來了。”
吏部舉薦的名單上,都是各家塞的人,皇帝看著這份的名單,一眼就看出來這里面夾帶的私貨。梁王身邊選用的都是寒門,晉王身邊都是王通選定的人,李湛朝中沒人,塞不進來,于是這些家族就想把自家人塞進來。
但是他們又知道晉王風頭最盛,名聲最好,楚王做太子的可能性不大,想觀望,自己不肯輕易站隊,只讓一些看起來不相干的門生和支系子弟過來。皇帝看透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心思。
劉公公笑道:“這些人不是一直都這樣嘛。”
皇帝冷哼了兩聲,說道:“憑他們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