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府小公子被拐的案件還沒個頭緒,緊接著門下侍中虞孝嚴的嫡孫就又被虜走了,那日虞家大奶奶帶著兒子去溫國寺祈福,結果一轉眼就不見了。這下整個長安都轟動了,人們議論紛紛,有人擔心自己的孩子也被帶走,有人卻幸災樂禍。
這件事比起遙遠西北大軍的命案更讓長安人津津樂道。
身處朝局之中的人卻感到非常迷惑,虞孝嚴本來就跟李湛不是一路,但他的孫子卻跟李湛的兒子前后腳失蹤,這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還沒等眾人緩過神來,沒過兩天,國子監(jiān)祭酒孔世明家的嫡孫,在奶娘領著在自己家花園子逛的時候被人劫走,柳正言最小的孫子也被劫走。長安是京畿重地,治安一直還不錯,尤其是這兩年,李湛打擊流竄長安的江湖人士,治理頗有成效。這些高官家本來也是身手不錯的護衛(wèi),只是日子承平已久,便放松了警惕,此外愿意給人看家護院的也沒有幾個真正的高手,這些人平日也就欺負欺負平頭百姓,喝酒聚賭,碰上真正的高手又不敢冒頭了。
柳正言則又不一樣,他一直養(yǎng)著一只精干的護衛(wèi)隊伍,但前些日子被他派到西北還有其他有麻煩的地方處理那些錢的事情,才被趁了空隙。
這一下,長安的世家都慌了神,誰也不知道這個賊人到底要干什么。劫掠之人武功高強,而且還非常熟悉長安的地形,甚至有幾次護衛(wèi)們都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身形,卻生生被他給跑了。于是人人自危,生怕落到自己孩子頭上,世家不僅增加了護衛(wèi)的人手,甚至好幾家都出重金招募江湖中武功高強的人士來看家護院。
雖然各家加強了防備。但仍擋不住失蹤的孩子越來越多。甚至連平郡王的嫡孫都失蹤了。
暫代京兆尹之職的京兆司馬獨孤謙已經(jīng)年近七十了,本來就對府衙事務不熟悉,到這時候早慌了神,除了帶著衙役們去案發(fā)現(xiàn)場查看,就再想不出什么法子把兇手抓住。
平郡王妃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哭訴,自己的孫子竟然在看守森嚴的王府中丟失了。
太皇太后便緊急召皇帝過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這么多高官的嫡孫一起不見了,京兆尹在干什么,怎么不快點把案子破了!”
皇帝這兩天也看到了關于這件事的奏折,他的心思本來都在西北。開始還沒有在意,后來隨著失蹤的孩子越來越多,涉及的朝臣級別越來越高。也漸漸把他攪得心神不寧,李湛被抓之后他的孩子就失蹤,他一直認為是有人故意而為,目的不言而喻,他甚至默許這件事鬧出來。讓李湛快點交代柳相的事情,這樣即便無法撼動柳正言的相位,也對他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可是隨即長安這么多高官的孩子接連失蹤,不分派別,不分官職高低,甚至還掠走了宗室子弟。這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各種流言再大街小巷流傳,整個京兆地區(qū)都一片惶恐,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的孩子,各大世家都被攪得一團糟,但凡跟宮里有點關系的,都跑到后宮來哭訴,期望皇帝盡快找出解決的辦法。
皇帝這兩天見到的嬪妃都借機跟他說這些事。搞得他頭大無比?,F(xiàn)在,連太皇太后都親自過問這件事了?;实坌闹幸魂嚐┰?,卻不敢對祖母使性子,說道:“祖母說的是,我一定責成京兆府嚴查。必不能放過他們?!?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總之,要趕緊解決這件事,要不然皇室的尊嚴何在!”
皇帝皺起眉頭,說了句:“孫兒明白?!?
第二天朝堂之上,皇帝看著跪在朝堂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京兆司馬,心里壓不住的火:“你這個代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長安是京畿重地,居然出了這么大膽的賊人,你倒好,連點頭緒都沒有。這些日子你都在干什么!”
“皇上恕罪,那賊人狡猾,至今還沒有露出行跡來。他都是著夜色將人熏倒,然后迅速逃離。而且似乎非常熟悉長安的地形,等家人報案,差役到了現(xiàn)場,那人早就不見了……”獨孤謙承受著全朝堂官員的目光,滿頭是汗。
皇帝從御座上走了下來:“如今已經(jīng)丟了七個孩子了,京畿重地,任賊人橫行,你卻毫無辦法,朕要你有什么用。”
“臣已經(jīng)讓城門衛(wèi)士嚴查出城之人,金吾衛(wèi)也在排查可疑的住處?!豹毠轮t流著汗。
“都這么多天了,一點線索也查不出來,那些賊人還是來去自如,下一次怕是要偷到皇宮里來了!”皇帝喝罵道。
“臣惶恐。”獨孤謙擦擦腦門上的汗說道:“臣已經(jīng)年近古稀,府務繁雜,時?;杪橂y以勝任,請皇上恕罪。”
皇上還要再罵,又看到獨孤謙那張爬滿皺紋的臉,忽然覺得失了罵的情緒,一甩袖子,憤然的回到了御座上。
柳正言沉著臉,他的孫子丟了,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派了自己最精干的手下去尋找,卻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他的手下也把王達家所屬的田莊都找了個遍,仍然是一無所獲。他出列說道:“請皇上重新任命專人負責詳查此事。”
皇帝沉吟半日,說道:“此時便交由天武軍緝事司詳查。必要時可調用天武軍?!?
柳正言看了皇帝一眼,嘴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他很懷疑皇帝的目的,雖然這時候動用緝事司甚至天武軍理由很正當,但是皇帝這一手是否是為了防著自己呢,是否是皇帝趁機擴大緝事府的職權。
孫子丟了,他心里很著急,但是比這件事更重要的是全家甚至全族人的性命,他內心里甚至隱隱有些希望這件事能一直鬧下去,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王氏接到娘家傳的信,不顧太夫人的禁令,還是回去了一趟。出乎她的預料。涵因并沒有阻止她。為了避免招搖,王氏只帶了林媽媽一個。
林媽媽特地挑了一輛外表極其普通的小車,趕車的是個樣子憨厚的年輕人,穿著唐國公府仆役統(tǒng)一的棕色棉布短打,看著很干凈利索,林媽媽看了看,問道:“怎么從前沒見過你?”
“回這位媽媽的話,小的是老范頭的外甥,上個月投親到這里的?!边@個年輕人憨憨的笑著,看起來剛從鄉(xiāng)下過來。
“叫什么名字?”
“您老叫小的慶兒就行了?!?
林媽媽上下看了他幾眼:“老范頭倒是好把式。你車趕得怎么樣?”
“小的趕車技術就是我舅舅教的。舅舅說我已經(jīng)出師了?!毙』镒雍転樽约旱募夹g驕傲,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林媽媽想這人來了沒多久不會到處傳閑話,便點點頭。從荷包中摸出幾個大錢:“待會五夫人要用你趕車,叫你去哪就去哪,你把嘴給我管嚴了?!?
慶兒笑呵呵的接了錢,忙不迭點頭哈腰的答應了。
王達一見到妹妹便說道:“你看你捅了多大的簍子!”
“這件事必然是我那三嫂做的,上次她警告我。原來就是這個意思。”王氏攥著自己的帕子。
“她一個女人家怎么有這么大的能量,能把那么多高官的孩子劫走?!蓖踹_說道。
“不知道,莫非她養(yǎng)著武功高手……”王氏皺眉道。
王達背著手在屋子里轉了兩圈:“也許就是李湛的人,要不然怎么京兆府這么久都沒找到線索,他在京兆府經(jīng)營了也有兩年多了,那些差役恐怕都是他的人……哎。不管怎么說,這下子真是麻煩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官場是有底線的。要不今天我劫走你的孩子,明天你劫走他的,就亂套了,你呀,非不聽。我要是早知道你拿家里部曲去做這個,我……哎……”
王氏聽王達這樣說。也不安了起來:“我沒想到她做事會這么絕……要不,咱們把她的孩子悄悄送回去?!?
“不行,她跟你說不讓把孩子送回來,肯定做了準備,這時候送回去,說不定就會被抓個正著。”王達斷然否決了王氏的提議,這時候去還孩子,說不定會引火燒身。
“三嫂難道以為劫了這些孩子,皇帝就不會處置李湛了么?!蓖跏弦恢睕]有想明白涵因到底要干什么,“不如告訴小劉公公,讓他查查三嫂。”
“糊涂,這時候誰會信,她自己的孩子也丟了,而且她那天的話很明白,她知道是咱們帶走了她的孩子,萬一抖出咱們來,咱們怎么說的清,再說了,她手里還有你的乾哥兒,你把她逼急了,她對乾哥兒動手,你又如何?此事休提?!?王達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你別攙和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我會斟酌著辦的?!?
“那我去看看弘哥兒吧?!蓖跏嫌终f道。
“別去了,有奶娘在那里,自然是會好好照顧了,親家三嫂既然能做出那種事來,你出來難保沒人盯著,難不成你要把人引到那去,你直接回府。”王達已經(jīng)用上了命令的口氣。
王氏很是郁郁的上了馬車,這次跟她來的只有林媽媽,林媽媽見夫人這樣,也不敢說話了,囑咐慶兒駕車要小心,便進了車里。馬車走的快而平穩(wěn),王氏低著頭想著事情,陷入了沉思之中。林媽媽忽然說道:“咦,都這半天,怎的還沒到?!?
說著,要掀開車窗簾子看一下,結果卻發(fā)現(xiàn)車廂上的車窗是釘死的,那垂下的簾子竟是個擺設。林媽媽很是奇怪,便要推開門看一眼,誰知道那門竟推不開了。
此時,唐國公府中韋氏正在抱怨:“呵,太夫人病了,人人都在這侍疾,就她跑回娘家去,現(xiàn)在還不回來了。有這樣當人家兒媳婦的么。”
涵因笑道:“這不是傳回信來說就在娘家住幾天么。她這些日子身子也不大好,許是親家太夫人心疼了。要讓她好好歇一歇。”
“呵,她身子不好,難道我這個比她大十多歲的大嫂身子倒好了,庶女就是庶女,多早晚也都上不得臺盤……”韋氏冷笑道,她因看王氏更不順眼,因此這些日子三房雖然倒了霉,她倒對涵因的態(tài)度溫和了起來。
“畢竟是弟妹,又在外多年,等她回來大嫂再好好教吧?!倍蛉诵Φ?,她從來都不介意添上一把火。
韋氏噙著笑抿了一口茶,心里盤算著等王氏回來怎么敲打她。
涵因笑道:“只是明天我也得跟大嫂告?zhèn)€假。京兆府傳我去指認嫌犯,我得去一趟京兆府衙了。母親就拜托大嫂侍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