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心里一驚,天色太黑,也看不清來人的面孔,不知道來的什么人,若是發(fā)現了端倪,恐怕就要嚷起來,那樣他們就跑不掉了,云際也做好了準備,手攥了拳頭,一旦那人識破他們,那就要拼死一戰(zhàn)了。
那人在一個打燈籠的小太監(jiān)引路下踱了過來,見到文媽媽,笑道:“哎呦,稀客啊,文媽媽今天怎么大駕光臨。”原來是宮闈局令吳安,他走近了,沖著文媽媽一笑。
文媽媽揚起笑容,又把剛才的話跟吳安說了一遍,吳安從小太監(jiān)手里接過燈,照了照涵因等人,眼睛在涵因臉上轉了一圈,方放下燈,對那幾個值守太監(jiān)說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開門吧。”聽到這話,涵因一行人都放下心來。
那值守太監(jiān)方把鎖打開,劉公公提著燈籠親自把他們送到了上陽宮里,一邊走,一邊輕聲的對涵因說道:“夫人莫忘了給咱家的承諾?!?
涵因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劉勝的血脈,我會照顧好的。”
吳安獲得了涵因的保障,笑道:“全靠夫人了?!敝?,對文媽媽說道:“咱家就送到這里了?!比缓缶吞嶂鵁艋\回去了。
吳安回到宮門口,聽見那兩個太監(jiān)還在討論:“剛才我似乎看見一個個頭不大的小太監(jiān)跟著那幫宮女們走過去了似的……”
“文媽媽身后那個宮女,我總覺得眼熟,不知道在哪見過似的?!绷硪粋€太監(jiān)說道。
吳安立刻喝止了他們:“不準亂說話,今天這里沒人通過,知道了嗎?”
兩個人忙連聲稱是,但其中一個還是覺得奇怪,對吳安說道:“公公,這文媽媽要干什么啊……”
吳安揪住他的耳朵。說道:“早就跟你說過了,這個宮里別問那么多什么,你知道的越多,小命越不長久?!?
涵因這邊到了上陽宮苑的一個角門,盼晴和紫鳶蘭兒已經帶著兩個孩子等在這里了。文媽媽在那門上有節(jié)奏的敲了幾個暗號,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高煜站在門外,其他守衛(wèi)不知道哪里去了。高煜對涵因做了個請的姿勢。
涵因眼睛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嘉寧長公主。于是悄聲問道:“公主呢?”
“那天頂撞過太后,第二天就有人傳太后旨意,說先皇昭皇帝最喜愛嘉寧長公主。而公主則孝心可嘉,讓她到大業(yè)殿守著先皇的梓宮。”這就是王徵對嘉寧報復,她知道嘉寧對高煜很是依賴,因此故意讓他們分開,讓嘉寧難受。大業(yè)殿是先皇停靈之處。守備森嚴,雖然王徵并沒有預料高煜要跑,但卻客觀上導致高煜沒辦法把公主帶走。此時,看不清高煜的表情,卻能感到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
一行人悄悄出去,走不遠的一條小巷子里。等著一輛馬車,駕車的就是霄云,涵因和孩子們上了馬車。高煜也上了車,文媽媽卻并不上來,說道:“夫人和公子、姑娘要多保重,奴婢就送到這里了。”
涵因很是吃驚,說道:“媽媽不走?可是你要是跟我們走。這次就能跟哥哥們團聚了,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要不然以后還不知道才能到什么時候呢?!?
文媽媽搖搖頭:“多一個人,馬車就慢一分,何況這宮里還有我一幫老姐妹,我走了,她們就要遭殃了。夫人快走吧,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
涵因點點頭,心里有些難受,說道:“媽媽也一定要保重,我們終有團圓的一天。”馬車轔轔起行,涵因看著文媽媽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她放下車窗,抱著兩個孩子,咬緊了嘴唇。
夜間宵禁,馬車七扭八繞在巷子中前行,卻沒有遇上一次巡邏的人,看來這條線路是早就勘察好的,已經將巡邏之人的路線也計算了進去。之后,馬車在一個地方停下,涵因下來一看,這是一個黑黝黝的小巷子,忽然吱呀一聲,有一扇門打開,一人提著燈籠走了出來,招呼他們進去。
這是一個女人,披著斗篷,帶著帷帽,看不清楚臉孔,涵因只覺得這人的身形氣質有些熟悉,卻想不起是誰,直到進了屋子,那女人把帷帽一脫,露出一張帶著銀色面具的臉,面具下露出的一抹紅唇,帶著冷艷之美,對她笑道:“妹妹,好久不見了?!?
涵因又驚又喜:“沈瑤姐姐,真的是你,姐姐!”
她正是涵因的義姐沈瑤,她如今是昆侖派門主,已經多年沒有和涵因相見了,這次為了幫涵因脫身,竟然放下派里的大小事務趕了過來。
沈瑤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涵因,又看看兩個孩子,點頭笑道:“想不到原來那個厲害丫頭如今也為人妻為人母了?!?
涵因讓紫鳶、蘭兒安置好榮王和她的兩個孩子,握著沈瑤的手,有些激動的說道:“上次我們長安一別,沒想到這么久才見到姐姐。姐姐怎么親自來了!”
沈瑤看著霄云調皮一笑:“我不放心這個小子辦事,所以親自來看看。”
霄云平時孤高冷傲,就對這個從小把他帶大的師姐還有看做唯一血親的涵因沒有辦法,只是笑著看著她們,說道:“以后聊的時間還多,抓緊休息,天一亮我們就出城?!?
涵因雖然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沈瑤說,但折騰了大半夜,她也已經疲憊不堪了。沈瑤笑道:“你趕緊休息吧,等出了洛陽我們再聊?!闭f著,手往涵因肩膀上一按,涵因只覺得一股很舒服的力道傳了過來,心里一松,掉入了夢鄉(xiāng)之中。
涵因醒來的時候,實在一兩疾馳的馬車上,然而吵醒她的,卻是后面隆隆的聲音。只聽見馬兒嘶鳴,車停了下來,外面一陣嘈雜的響動,伴著呼喝聲。
忽然。不知從哪里傳出一聲大喝,聲音愈發(fā)嘈雜了,還伴著箭矢的聲音。涵因掙開眼睛,見云際和盼晴以警戒的姿勢蹲在馬車門前,她知道定是追兵來了,趕忙把兩個孩子摟在懷里。榮王在一旁愣愣的看著,她心一軟,把榮王也摟了過來。
不時的有人沖了過來,試圖進入馬車,被云際和盼晴毫不猶豫的殺死。令熙看著涵因問道:“母親,我們會死嗎?”
涵因捂住孩子們的眼睛,輕聲安慰道:“不會。我們都不會死,過會兒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喊殺聲漸止,只聽見高煜喊道:“公公,你帶來的人看來功夫不到家啊。一百人就完蛋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吧?!?
一個尖細高亢的嗓門說道:“哈,這些蝦兵蟹將,死了就死了,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能攔得住我?”正是劉公公的聲音,他在發(fā)現涵因跑了之后。竟親自帶人追了過來。
高煜加入到幫涵因出逃的計劃中之后,跟霄云有了接觸,知道涵因有張毅等幾十個親兵已經在洛陽潛伏多時了。他料想劉公公發(fā)現涵因不見了,定會派人來追,于是便用涵因的私兵利用洛陽外的一處地形做了埋伏,一旦有人追來,就以涵因的馬車為餌。把他們引入埋伏圈。張毅等人最擅長騎射、埋伏,劉公公這次只帶了兩隊人來追。不過百十號,沒想到涵因還有這樣一支力量,生生吃了虧。
但劉公公武功高卓,上一次中秋節(jié)謀逆,他沒有把握,是因為對方有上千人,那種數量級的碾壓,個人發(fā)揮力量很有限,他無法一次照顧到所有地方,只要有幾十人人沖破防線控制住皇帝,他就失敗了,殺人再多也沒有用。
但這次對方只有五十人,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這種戰(zhàn)場上的精兵,在個人打斗上面對這種高手幾乎沒有對抗之力。說著劉公公就朝涵因的馬車撲來,高煜、霄云和沈瑤一起上,幾個人瞬間過了數招,之后分開,各自站定,劉公公的眼光乍然一射,大笑道:“好好好,兩個逍遙派最重要的人物,加上深藏不露的高駙馬,我今天倒是要會一會?!?
仿佛感受到劉公公的威壓,幾個人都面沉如水,劉公公的武功深不可測,即便他們三個人聯手也未必能贏得過他。
涵因已經從車上下來,見劉公公要動手,說道:“公公真的要動手嗎?”
劉公公一邊戒備那三個人,一邊瞟了一眼涵因,冷笑道:“想不到夫人總能給咱家驚喜啊,看來咱家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夫人走了。還是隨我去太原吧。”
涵因冷笑道:“妾身不過一介女子罷了,公公又何苦為難于我,糾纏不休呢?!?
“夫人,您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您和令郎令愛,可是咱家手里的牌,要不然咱家用什么跟李湛討價還價呢?!眲⒐藭r也不再加掩飾,說話很是直白。
涵因笑道:“可惜我這張牌燙手,您握住也未必有好處。我只想問一句,你在我的人全力一拼之下可否能全身而退?如果公公受了重傷,誰人又能壓制住王通?恐怕到時候公公這手牌都便宜了王通。他一旦沒有了公公這個心頭大患,又能牽制住李湛,在他自己的地盤上,誰還能阻止他行篡逆之事,到時候,就算公公有通天的本事也沒用了!”
劉公公聞言,掃過和他對峙的三個人,目光中不自覺的露出些猶豫,他的確沒有把握能一戰(zhàn)拿下三位高手。
涵因繼續(xù)說道:“相反,王通沒有對付我家老爺的手段,他也就不敢貿然打皇位的主意。之前跟公公合作愉快,現在不如我們也好聚好散,何必在這里以死相拼,便宜別人呢。”
劉公公思索片刻,又掃了一遍霄云等人,知道涵因所言非虛,說道:“好,就此別過。”說完轉身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