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師爺是個紹興人,也就是傳說中的紹興師爺了,當(dāng)然了,這也是從明朝中葉開始,由于南方的科舉考試競爭壓力太大,就有一些紹興人開始去進入衙門書吏的行業(yè),形成了一個紹興胥吏幫,然后在,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的情況下,傳幫帶,一點點把這師爺?shù)墓ぷ髂孟拢?dāng)然了,即使是最繁榮的時刻,紹興師爺也不過是占據(jù)這個職業(yè)過半的體量而已,這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了不起了。
他進了門,似乎早已從傳話的家丁耳中知道了什么,于是答道:“老爺,是帝都的來人嗎。”
“是啊,”李恪擰著眉,將那兩本例題冊遞給他,說道:“這新朝新氣象,可是被一些諂媚小人給弄壞了,雖然沒有黃巢入長安時候的有辱斯文,但是從帝都傳來的消息,也是光怪陸離,不成體統(tǒng),什么天上星宿下凡,我就知道,這白蓮教和聞香教是少不得要鬧一鬧了。”
歷史上,山東由于人口稠密,社會矛盾巨大,交通四通八達,經(jīng)常容易因為一點火星子就引起一次巨大的****,山東大漢是惹不起滴,所謂天下未亂,山東先反,山東人的彪悍是一處,這個地理位置也是一處,這也是山東官員心知肚明,而也稍微收斂一些貪腐的原因。
方師爺趕忙翻看起這兩冊例題,里面沒多少八股文或者微言大義的東西,寫策的里面倒也中規(guī)中矩,實際上就是一般的科舉策論內(nèi)容,而那常識例題選集,所選的書籍更是五花八門,方師爺就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關(guān)于史記,鹽鐵論之類的“雜書”里的說法,他自己忽然心中一陣心跳,這些內(nèi)容,那些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的書生們未必考的中,他們都是只讀四書五經(jīng)的,但對于從幕多年的他來說,幾乎就是十拿九穩(wěn)了,但他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俗話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自己在知府衙門做得風(fēng)生水起,靠著老鄉(xiāng)的關(guān)系,兒孫也是前程似錦的,說起來,是該去帝都打聽打聽了,這要是投機正確,也許自己那在老家的兒子也可以試試看啊,嗯,如果新朝廷真的可以坐穩(wěn)的話,從龍之臣不比以后才去投靠的人強嗎。
不過,這一點來說,小資產(chǎn)階級的反動性質(zhì)就出來了,他馬上想到現(xiàn)在天下未定,從帝都傳來的各種光怪陸離的的消息還是難以分辨的,對了,那兩個小伙子是去了驛館了啊。
“說起來,大人,此事還是應(yīng)該先稟告巡撫大人還有布政使司的,我們把下屬的本分做好,才是本分。”有什么矛盾,直接上交,姿態(tài)要做好,這句話,讓李恪連連點頭起來。
忽然,方師爺想到了什么,說道:“城中幾位縉紳,家中正有幾位公子,賦閑在家,可以速速去通知他們,哪怕幾位公子沒有去帝都,或者去了也沒有得中,但在幾位老爺面前,這一份兒大大的人情咱家也算是記下了,將來那幾位老爺也都是講道理的人,自然會有所回報的。”
李恪說道:“這也是好主意,只是帝都的意思,是讓我們在府衙門口張貼啊,這是盡量宣揚的意思啊。”
方師爺說道:“是啊,就是這意思,這文告寫的,半文半白,毫無典故,可謂是一個試探,這是要看看,大人們是否愿意接納帝都的命令啊。”
李恪急道:“帝都,帝都,你不知道嗎,咱山東這才消停幾年,濟南城才從一片白地有了今天的氣象,現(xiàn)在帝都和南京,到底該聽哪一邊的,你讓我問誰去,你當(dāng)我不知道,巡撫那邊其實自己也沒有準(zhǔn)主意啊。”
方師爺笑了笑,說道:“老爺,咱們管巡撫如何,我聽人傳說的,帝都里面,也是有能人的,而太子正在宮中,偶爾還會四處去體察民情,而那李自成卻身在灤縣,訓(xùn)練大軍,怎么看還是有章法的,咱山東的情況,確實是經(jīng)不起大風(fēng)波了,先是那孔有德鬧了一場,然后韃子入關(guān)劫掠,濟南城全城一空,現(xiàn)在城中連三月之糧都難找,還不是誰來就跟誰?而南京的事情咱們誰不清楚,那是一個兵也排不過來了,而帝都的兵可方便的很,從帝都出來,順著大運河,一馬平川,所以,姿態(tài)做得正就好。”
李恪認真想了想,說道:“你說,這太子真的在帝都?我可聽說,那老福王可是被活剮了啊,還能對太子如何?”
方師爺說道:“老爺,這些事情,原本不該咱們說辭,那李闖破河南,殺老福王是什么局面?不殺如何振奮軍心?但現(xiàn)在既然進了帝都,坐了金鑾殿,而他身邊幾個得用的人雖然不過是舉人之才,但也沒什么過格的舉動,還是讀書人的舉止,太子在帝都,收攏人心確實是良方,雖然帝都的傳說中,什么天上星宿下凡的說法不少,但有件事兒是真的,從直隸過來的流民基本上絕跡了,可見這帝都的新朝還是有治理的手段的,而且從直隸來的商隊,販驢買羊,還有其他的物件的,也多了起來,可見這帝都實在是在恢復(fù)元氣啊。”
按照常理來說,河北之地,不但有世界級的煤礦,鐵礦,油田,其他各種傳統(tǒng)出產(chǎn)也不少,雖然趕不上江南之富,但也本不該受窮,尤其是此時,帝都和河北的治權(quán)并沒有分離,因此不存在為了保護帝都,在河北泄洪,或者為了保護帝都人用水,關(guān)掉河北農(nóng)田的破事兒,恢復(fù)元氣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這事兒,李恪也是知道的,大量肉畜販賣到“敵占區(qū)”,驢子是可以作為運貨的力畜的,這本就需要讓知府點頭,他也是收了一點孝敬的,幾百頭驢子,數(shù)目不大,但確實在說明,帝都的經(jīng)濟很有元氣。”
李恪疑問道:“如此話說,這帝都為何至今對我等置之不理呢,也該有人下來了吧。”
方師爺躊躇說道:“這個就不是我等可知的了,但是,老爺,姿態(tài)放高一些,起碼在這件事情上,也該有個決斷了,就沖流民不再難逃上面,也是帝都有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