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俯瞰,這一支騎兵宛如一條渾身浴血的兇惡猛獸一般在泥水和白色夾雜的污濁中奔馳衝鋒,生生殺出了一條紅色髒污的通路……
而在這一羣白蓮教的高層看來,這一支騎兵的出現則是徹底將局面傾覆的罪魁禍首。儘管指揮者儘快調集了這一香中不多的騎兵和數倍的步兵前去圍攻救場,但明顯,在這樣一處混亂而且不算小的戰場上,無論是騎術和紀律都不算精湛無法迅速集結的騎兵還是移動太慢,無法立刻趕到救援的步兵都無法阻止這一支騎兵了。
……
李二不知道自己砍中了多少人。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的右側小腿被人砍中了一刀——儘管傷口不深,但那種在冰冷雨水中浸泡而腫漲麻木的感覺讓他感覺並不好。
突然,眼前一亮。
新鮮的空氣呼地一下涌了進來,灌入了被血腥味纏繞了許久的肺葉當中……這種舒適甚至讓李二在這一個瞬間恍惚地想起了許久之前一次因爲他所放的馬被荊棘刺傷而被地主關在豬圈裡一夜之後重新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
這種回憶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
李二知道,自己已經跟隨著其他同伴一起衝過了那一羣敵軍的陣型。
馬隊的速度開始逐漸減慢,李二知道這是領隊的百夫長爲了節省戰馬的力氣——說起這個蒙古人的百夫長。
李二除了怕這廝毫不留情的馬鞭之外最服的就是這個蒙古人對馬的瞭解。
自本朝太祖定下嚴格的戶籍制度開始,李二一家祖祖輩輩便是馬戶,替人或者爲了官府養馬之外才能種上兩畝薄田度日。
生活雖並不算好過,但對於這馬卻是相當瞭解的。
一匹馬從出生到青壯,什麼時期吃怎樣的草料、應該怎麼遛馬,怎樣才能讓馬長得壯實夠格成爲軍馬以換取更多的銀子……甚至於馬政官每年上下的“分潤”成數他們一家都是代代相傳,瞭解通透。
雖然明白這天下肯定有不少比他家厲害多的養馬人,但李二從來沒想過自己這點見識會差人家那麼大一截!
這個最開始讓他有些看不慣的蒙古人便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從草料的配比到平日騎馬時的技巧水平……這個蒙古人用實際能力徹底折服了隊伍中的所有人。
在蒙一的帶領下,這支兩百多人的騎兵隊伍這才能迅速掌握了許多以往沒有注意到的騎戰技巧和戰術。
李二雖然知道隊伍中那些羽林將軍中就有不少單打獨鬥能勝過蒙一的,但卻也十分清楚——若是比起帶領一支騎兵作戰方面,恐怕整個村子也沒有人能勝過蒙一了!
按照曾經在馬鞭下的“指導”,李二輕鬆的靠著腿部聲音和輕勒繮繩等動作的配合讓戰馬逐漸降下速度。
這樣舒緩的降速不但能有效保持隊形,其實對於體能也是一個極好的保存,比一下讓馬匹停下要好得多。
馬隊小跑著繞了一個弧度,徹底甩開了隊尾後方可能用箭矢造成的威脅後在一處緩坡頂部停了下來。
此時已是春季,李二注意到這處緩坡上雖然有些泥濘,但其中已經有幾株嫩綠的野草露頭。
‘春天了啊……’這讓李二稍稍分神了片刻之後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登高而望,清楚的看到了整個戰場上已是大變的情形……
剛剛在衝鋒前還是勢均力敵的大戰在此時卻已經演變爲一場潰敗。
無數身披白袍的白蓮教士兵開始逃跑,每一個方向都有。
除了少數還頂在前面無法後退的人外,整個在“凹”字型內側的白蓮大軍已經開始了向內部的“塌陷”和向後方的潰散……
白蓮教的軍官們早已經抽出了腰刀砍殺士兵,然而不但沒能阻止潰敗,反而被一些本就沒什麼紀律,心性也野的很的士兵反過來給殺死。
李二能看得出來,自己這些騎兵剛纔在白蓮教一側衝入,穿透了整個陣型所造成的混亂和震懾依舊在白蓮教後方擴散。
按照在軍中所教授的經驗,李二明白,如果對方沒有極好的軍紀、意志或者威望極高的將領鎮住局面的話,這樣的來自於後方的混亂是極爲可怕的——最直接的影響便是那些在前方作戰的士兵不明所以的潰退。
……
李二還能看到對面山坡上在兩個方陣士兵保護下的中軍,以及他們使用四桿白色的長條旗幡正在進行的指揮。
三角形的騎兵旗幟已經收起,這代表著騎兵暫時不必參與作戰了。
但曾經的無數次模擬演戲讓李二明白,無論步兵作戰是否順利,他們可能在短暫的休息過後就要面臨一場強度更高的戰鬥!
只不過,是再次擊潰重新站穩陣腳的敵人?還是追殺潰逃的敵人?或者直接纏住敵人的主帥?
想到這裡,李二不由得將從作戰起就沒有再次仔細看過的彎刀拿到了眼前,本能的打量了一眼……
這隨意的一瞥讓李二頓時抽了一口涼氣!
雖然配發的只是制式裝備。
但李二十分清楚上頭髮下來的騎兵彎刀的精良。
使用精煉鐵料,讓那些波斯鐵匠鋪裡的工匠精心打造,一塊鐵料往往要反覆摺疊鍛打十幾次!
直到大部分雜誌被砸出去,並且所有的部分緊密的組合在一起,無論是硬度還是韌性都達到極佳纔算完成。
而且,除此之外,這鑄造彎刀還需要許多波斯工匠秘而不宣的技巧——例如用馬尿和動物油脂反覆淬火的工序以及那些在熔鍊中添加在刀身中的神秘的細碎粉末便讓和李二是酒友的一個漢人鐵匠眼饞不已,不止一次的在酒桌上嚷嚷著“一定要搞過來”的醉話。
雖然李二並不懂冶煉鑄造。
但和所有人一樣,他卻懂得刀的好壞。
他當然知道在這般嚴格高超的工藝下,他們手中的彎刀是如何鋒銳堅固!
不敢說是什麼神兵利器。
但至少砍三卷浸過水的草蓆,斬斷手腕粗的木棍,甚至一刀將豬頭砍下的鋒銳和堅硬卻是做不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