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二章 送王一頂白帽子

“草民尤條，見過秦國公！”神情恭敬的尤條尤師爺長長一揖道。

蕭毅一聽這個名字，差點將剛喝的一口茶直接噴出來。這哥們的名字也太搞了吧，難道他爹給他起名字的時候沒有聽過油條這種中華傳統早餐嗎？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削，形貌有些猥瑣的中年男子，心中卻是有些懷疑。這就是蕭貴推薦的那個才學不淺，頗有辯才的家伙嗎？在他的印象中，歷史上自古以來，那些精通謀略，機智善辯的人才個個都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哪有一個長成如此模樣的”“。雖說這五官也算是端正，但是這前額突起，單眼皮的小眼睛。鼻子微微帶著一點鷹勾狀。嘴巴還有點地包天。下巴上的長胡子倒是有幾分高人的風范，只可惜卻是稀疏了一些。

尤條微微躬身，雙手攏于袖中，臉色平靜的看著眼前正一臉懷疑的打量著自己的國公爺。這位如今維系大明半壁江山秦國公似乎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眼中的失望神色，就差臉上沒寫著你不會是騙子吧這幾個字了。但是他依然表現出一幅云淡風輕的表情，任由國公爺的目光從頭到腳一寸寸的掠過自己的全身，猶如老僧入定吧。

蕭毅現在好歹是手握重兵，威震四方的一方諸侯了，戰場上的殺伐果斷及久居上位養成的氣場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可是這位尤條兄在自己這強大氣場下卻是巋然不動，古井不波，到讓蕭毅心中對他的評價高了幾分，也忽然覺得自己如此不加掩飾的打量別人，尤其是一個被稱為人才的老男人著實有些不妥，于是輕咳一聲，收回了目光，微微一笑道：“免禮。尤先生深明大義，能夠審時度勢，規勸何望投誠。又用計擒住叛將楊永兵等人。重歸大明，本督甚感欣慰.為酬先生之功，有什么需求盡管提出來。只要合理的，本督一定會滿足先生。”

尤條微微一笑，躬身道：“草民素聞國公爺天縱奇才，功在社稷，心中敬仰已久。草民但有一事請國公爺肯準。”

蕭毅道：“先生不妨直言”。心中也好奇這位高人兄會提出什么樣的要求。

尤條并沒有說要什么，而是話題一轉問道：“草民斗膽，敢問國公爺之志？”

蕭毅聞言啞然失笑，這高人看來是想考校一下自己了。難不成這位仁兄想做張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劉邦了。

蕭毅故作沉吟道：“本督之志，天下皆知。不外乎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已。先生何必明知故問。”

尤條心中一動，眼中微光一閃接著道：“多謝國公爺坦誠相告，請受草民一拜。”說著又是長長的一揖。

蕭毅卻是微微一愣，若有深意的緊緊盯著尤條的眼睛道：“哦，先生似有所得？不妨說來聽聽。”

在蕭毅的逼視下，尤條竟然毫無懼色，微微一笑道：“草民不才，卻也知道國公爺志在天下。區區數十萬韃虜卻并不放在心上。”說完這句話。面上雖然神情自若，但是心跳卻是驟然加快起來。猶如一面越敲越緊的戰鼓般隆隆作響。

尤條出身貧寒，但是酷愛讀書。但是他跟別的讀書人皓首窮經不一樣，他的興趣點卻是在兵法謀略這一類在當時讀書人看來有點不務正業的雜家上面。學而優則仕，為了將來能做官他自然也要讀一下八股取士所需要的經史子集。在二十歲的時候勉強考上了秀才。但是之后卻是屢試不中。他也就有些灰心喪氣了。

明朝末年，朝廷內憂外患，外有韃子寇邊，內有流民作亂。朝廷忙著派遣各路大軍到處滅火。這讓一向以張良，姚廣孝等人自比的尤條看到了機會，于是興沖沖的去各路領兵大將處去自薦，想充任一名幕僚，說不定還有出人頭地，名揚萬世的機會。可是因為沒有人引薦，同時也是因為他的奇異的相貌不討喜，所以一直郁郁不能得志。商人出身的何望卻和他是同鄉，對他的本事也是略知一二。所以在花錢買官后便帶著他去寶應城上任了。

尤條自認所長是為一代雄主謀略天下，但是做了師爺之后面對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無從施展自己的本事，一直心中郁郁不歡。后來韃子兵下江南，各處城池紛紛望風而降，一向膽小怕事何望自然也是跟著降了。本以為清朝入住中原已經勢不可擋了，尤條的雄心也是慢慢淡了。沒成想，蕭毅率領一支孤軍在江南橫空出世，連連大敗韃子，這讓尤條心中那絲原本已經黯淡的火苗又熾熱起來了。他一直注意收集關于蕭毅和定北軍的所有消息，然后仔細分析，終于從中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心中大喜。但是他還要繼續觀望，等待何時的機會才能自薦。所以就有了后來何望投誠，計賺楊永兵的事情了。

蕭毅聞言微微一怔，笑道：“先生倒是對本督充滿信心。韃子興起于遼東，幾十年來不斷發展壯大，從疥蘚之疾到心腹大患，再到如今的破關而入，以致我大明龍庭失守，半壁江山都已經在韃子的鐵蹄之下。如今韃子猛將如云，再有洪承疇、范文程之輩出謀劃策，代為奔走呼告。韃子大軍所到之處，大明官員將領莫不是聞風而降。再看如今的朝廷，也是文恬武嬉，毫無斗志。如此局勢之下，天下人大多都以為韃子席卷天下，入主中原之勢已成。本督一支孤軍，即使略有戰績，也是杯水車薪，恐怕大局難以逆轉啊。所以，先生所言，本督也只當是逢迎安慰之言罷了。”

蕭毅的這番話卻讓尤條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位國公爺以弱冠之年，率領一支虎狼之師，連連大勝，自然會有些志得意滿。在自己的略帶吹捧的話下肯定會有些飄飄然，然后自己再繼續吹捧一下，伺機引導他著眼天下，自己這一身本事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了。沒想到自己卻是有些小瞧這位年輕的國公了。不僅驍勇善戰，更難得的是不驕不躁，頭腦清楚。這讓他心中更是生出了遇到明主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國公爺在說這些看似消極的話時候并沒有露出絲毫的憂心忡忡的神情。反而非常的平和。充滿著自信。這更說明他心口不一。是了，這是在考校自己了。心中篤定后，尤條心中的自信又回來了。

當即微微一笑道：“這番話別人若是說來，草民自然信是他心中所想。但是國公爺說來，草民卻是不信的。”

蕭毅眼睛一亮，不置可否，等著他的下文。

尤條接著道：“誠然。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韃子的確依然擁有著龐大無匹的實力。從文臣武將的數量，地盤的多寡，兵力的雄厚，將領的指揮能力，以及各方勢力首領的魄力來看。無論是我大明，還是在江西的李自成，四川的張獻忠都遠遠不是韃子的對手。幾十年來我朝大軍連續與韃子作戰，敗多勝少，很多軍隊從將領至士卒都已經是對韃子心生恐懼。

所以，韃子大軍一入關，很多軍隊都不戰而降。韃子入關時十余萬人馬，打到現在是越打越多。實力越來越強。而我大明軍隊卻是越打越少。越打越差。目前除了國公爺的定北軍之外，沒有任何一支大明軍隊能與韃子匹敵。再加上洪承疇等人的幫助下。韃子也采取了更為寬容的招降政策，這對很多從京城逃出來的官員都有著很大的吸引力。反觀我朝，不僅不對這些從京城逃回南京的官員加以撫慰任用，反而大肆抓捕，要清算從賊之罪。這就等于將無數的官員推向了韃子的懷抱。這些人皆有門生故吏，口口相傳之下，投降之人更是連綿不絕。如此下去，若無變故，大明必亡。”

說到這里，尤條稍微停頓了一下。

這番話確實讓蕭毅很是吃驚。這位尤條師爺真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對天下大勢比很多朝廷大員都看的清楚。若是按照原本的歷史，清軍入主中原那是必然的了。雖然幾十年內依然會有轟轟烈烈的反清斗爭在進行，但是已經無法動搖滿清的統治根本了。但是，現在他蕭毅來了，這歷史便不再會成為歷史了。

看著國公爺的神情有了些許訝異，尤條心中也是微微自得。繼續道：“草民剛才說的這些都是韃子目前的優勢。但是韃子也并非就無懈可擊，有了國公爺這一支強軍，若是再能利用韃子的劣勢，這翻盤也是大有希望的。”

蕭毅點點頭道：“愿聞其詳，先生請暢所欲言。”

尤條又道：“韃子的劣勢其實很明顯。其一：韃子起于遼東白山黑水之間，主要以漁獵為生。自萬歷年間開始，因為我朝國力逐漸疲敝，對遼東的控制漸漸放松，致使韃子慢慢坐大，終成尾大不掉之勢，才有了今日亡國之禍。即使如此，但是韃子原本就人口稀少，與我大明相比，不及萬一，全族不過幾十萬人口，兵力不過十幾萬而已。

再分析韃子這么多年來的行徑，每次破關而入，都是以燒殺擄掠為主，很少有占據城池與我大明相抗的時候。即使皇太極這個韃子中的雄主，恐怕也未曾想過能以區區幾十萬人口占據我大明萬里江山，征服大明幾千萬百姓。此次韃子入關，也是機緣巧合，李自成處置不當，致使吳三桂降而復叛，這才有了今日之禍。所以，草民斷定，韃子此次入關時也如以前一樣，存了擄掠之后便走的心思。只是局勢糜爛太快，才讓韃子的野心逐漸的膨脹起來了。韃子的性格猶如草原上的野狼一般，若是你不斷示弱，它就能一直跟在獵物后面，直到吃掉獵物。若是獵物比它更加強大，給它重重一擊，它便知道痛了，才會放棄追逐。韃子也是，因為一路幾乎兵不血刃，所以慢慢志得意滿。野心膨脹，再在洪承疇，范文程等人的蠱惑之下，才起了席卷天下的心思。但是若是國公爺能把韃子打痛了，讓他知道這大明的江山不是那么好惦記的，那么那么很快就會收起這個心思，說不定此時正在北京城中商量退回遼東呢！”

話到這里，蕭毅已經完全的收起了輕慢之心。此人雖是一介小小秀才出身，但是眼光卻是極為不俗。的確如他所說，韃子在入關時壓根都不敢想能入主中原，一統天下。最多也只是趁機大肆擄掠一番，或者說目光更遠大一些，也就是和南明朝廷劃水而治。最早時想以黃河為界，后來隨著局勢發展成了以淮河為界，最后成了以長江為界。只是后來隨著局勢的順利推進，才有了一統天下的心思。這些自己也只是因為學歷史才知道的比較清楚，沒想到尤條這個歷史上根本就不知名的小小師爺竟然也看的如此通透，這不能不讓他刮目相看。心中已是起了招攬之心。

蕭毅起身走到尤條身邊誠懇的道：“先生，請至本督身邊就座！。”

尤條心中大喜，面上卻是微微一笑，欣然從命，跟著蕭毅，坐到了他的右手邊的椅子上。

“其二，韃子兵將雖眾，但是卻殘暴無良，殺戮太重，導致民心盡失。而且據聞多爾袞在入京之后，下令京畿百姓剃發易服，乃至激起民變，多處百姓紛紛群起相應。這更加的加重了百姓對韃子的反感和不滿。反觀我朝，雖然朝廷腐敗，但是民眾畢竟多知華夷之別，民心還是向著我大明的。唐太宗曾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民心看似微不足道，但是若運作的好，必能成為國公爺成就大業的扎實根基。如此兩弊，請國公爺斟酌！”

蕭毅聽完，心中更是佩服。此人眼光之犀利，分析之深刻，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現在身邊武將倒是有不少，文官也有那么幾個。治理一地百姓倒是能夠勝任，可是這替自己出謀劃策的謀臣卻是一個都沒有。以前地盤小，問題到倒是不大。如今地盤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沒有個高級幕僚的確不行了。

“今日與先生一席話，讓本督茅塞頓開，頗有醍醐灌頂之效。若是先生不棄，本督想請先生留下助本督一臂之力，也能一展先生心中抱負。”蕭毅起身，笑吟吟的對尤條說道。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尤條急忙起身，對著蕭毅長長一揖道。

“若是國公有心，卑職竭盡全力也要送國公爺一樣物事！”尤條很快的進入了角色，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著蕭毅突然道。

“哦？不知道先生要送本督何物？”蕭毅一怔，笑著問道。

“國公爺兵鋒銳不可當，將來大片國土都會光復。以國公爺之功，想必國公爺也該成了秦王了。到時候，卑職想送王一定大大的白帽子！”尤條的雙眼忽然迸發著一種熾烈的光芒。(。)

ps：很抱歉，這幾日因為感情變故的事情一直無暇更新，自己也是心神憔悴，身心疲憊。連每日一更都沒能完成。愧對大家！先送上一個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