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鬼節(jié)的儀式舉辦三天,這三天內(nèi),附近村子的村民是不論男女老少,紛紛傾巢出動,比這過年還熱鬧。大家懷揣著一顆送走窮鬼惡鬼的心情,祈禱來年風調(diào)雨順,家人平安。
說來天公也真作美,送鬼節(jié)前一天還大雪紛飛,而到了送鬼節(jié)這一天,這漫天的大雪忽然就停了。眾人心里都覺得這是個極好的預兆,懷著一顆更為虔誠供奉的心到道觀參拜。
第一天的儀式在一陣肅穆的鐘鼓聲中開始了。蓋盞一身華麗道袍,左手持拂塵,右手握寶劍。腳下踏著七星北斗的陣法步子,緩緩走出道觀大門,到門口搭建的那座祭臺之上登臺做法。
臺下黑壓壓的跪倒了前來叩拜的村民,大家都懷著一顆無比虔誠的心敬仰的望著那位從道觀緩緩而出的小師父。見他一臉威嚴,舉手投足之間竟是一股天降的氣概。
蓋盞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登上祭臺,將手中的寶劍和拂塵都遞給了早就守候在祭臺上的李初九,隨后依次拿起桌上盛有酒、茶、水的三只杯子,對著天地灑了幾灑。最后從李初九手上接過寶劍,將自己的拂塵換成一只銅鈴。
蓋盞接過銅鈴,右手持劍指天,口中咒語大聲念出,左手的銅鈴隨著那咒語的節(jié)奏,叮當作響,竟有種震懾心靈的效果。場中眾人心神皆是一震,嘩啦啦的對著祭臺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
接著蓋盞從供桌上拿起幾張紙符仰天便揮了出去,手中寶劍立馬出鞘,一聲劍鳴,便將這漫天紙符一并刺穿在劍上,劍身一抖掃過供桌上的香燭,嘩啦啦就燃成一片。
蓋盞見時機已到將藏在自己道袍中封印旺財?shù)募埛菜α顺鋈ィ埛龅綘T火也唰唰燃起。很快蓋盞就見那些騰起的青煙中有個發(fā)白的影子,蓋盞心知那便是旺財?shù)墓砘辏S即他將手中的銅鈴又搖了起來,閉上眼睛開始誦經(jīng)。
“謝謝你,小師父。”旺財?shù)墓碛霸谶@供桌前騰起的青煙中朝他綻開一個笑臉,而后影子越變越淡,漸漸便跟隨周遭的煙霧一起緩緩騰空升走了。蓋盞睜眼望著那道越飄越遠的煙霧,再回想這些時日同旺財相遇的點滴,心中一時感慨不已。
多愁是多愁,可這重要的儀式還是該鄭重的繼續(xù)下去。蓋盞懷著一顆感慨的心,跪在供桌前大聲誦道:“今有巖水、川石、淅川三村村民誠心叩拜,祈求來年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平安祥和。”說完之后蓋盞又拜了三拜。這臺下的村民也跟著蓋盞拜了三拜。
一旁的李初九望著臺下的眾人跟隨蓋盞又跪又拜,臉上雖面無表情,但心里卻在苦苦思索,在未接觸蓋盞之前,他所接受的是這個世界最先進的教育。在他二十幾年的生命里,科學是不可質(zhì)疑的一種力量,強大到他可以借著這種力量來改變這個世界。而當自己接觸到這個小師父時,他的整個世界觀就開始在他的眼前一點一點土崩瓦解,如果說科學是真理,那么那些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在他身上離奇的鬼怪又該如何解釋呢?
李初九想不明白,卻很想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而眼前這群人對神明的盲目崇拜,和自己對科學的崇拜又是不是同一個性質(zhì)呢?李初九微微皺了皺眉,他表示腦子很疼。
下午的儀式是各種繁雜的祈福環(huán)節(jié),最后一環(huán)就是大家將自己的心愿寫在一張類似于古代文書的黃紙上,寫好后由蓋盞誦經(jīng)再丟進道觀的一處火坑焚燒。他們相信這樣的話就能讓神明知道他們的心愿,從而能幫助他們完成心愿。
李初九望著道觀院子里騰起的一陣陣灰煙,想到的只有“污染”和“浪費”兩個詞,實在想不通是誰發(fā)明這種無聊的方法說這樣能與神溝通,李初九想以其把所有東西燒毀,還不如做成一臺電話機方便,這樣起碼還能通過電話于神對話,但難點就在于如何找到神明,并給他們安裝電話。
一邊的李初九正在思考著神與人的關(guān)系,而另一邊的蓋盞卻累的渾身酸疼,但必須得端著得道高人的莊嚴樣子,于是乎只能在一旁面帶微笑目不斜視。蓋盞見身旁的人都忙著為自家張羅著祈愿的事,一時半會倒也沒有在意身邊的這個得道的蓋盞。望著眾人忙做一鍋粥,他得了空閑,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才抬眼就看見李初九一副呆若木雞地樣子。
蓋盞端著步子走到李初九身邊,趾高氣揚的推了推李初九小聲道:“你在此處發(fā)什么呆?”李初九原本正想的入神,冷不丁的被蓋盞推了一把,倒是嚇了一跳,小聲道:“沒什么,瞎想呢。”蓋盞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時半會也不方便詢問,此時倒是有幾戶村民要蓋盞幫著寫寫經(jīng)文,蓋盞拍了拍李初九轉(zhuǎn)身去了。
如此這般的到了晚上,李初九從道觀里的發(fā)電機里接了幾根電線出來,在道觀的山門口也安裝了幾個燈泡,照的外面也亮堂堂的。村子里的老人們濟濟一堂在前殿折金元寶敘家常,那些稍微年長一些的婦女們在灶臺前忙忙碌碌收拾晚飯的殘羹碗筷,男人們?nèi)齼蓛蓢谝黄鹂净鹫勌欤贻p一類的小伙姑娘和孩子們就開始在道觀門前那片亮堂的空地上嬉鬧了起來,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又唱又跳,有的什么也不會的就在一邊喝彩叫罵,一時之間這道觀的里里外外是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蓋盞和李初九也站在門口望著他們在門前玩鬧,覺得心里暖烘烘的。蓋盞滿臉微笑的指著那些在門前奔跑的小伙和姑娘道:“初九,你不想想下去跳會舞或者唱個山歌么?”
李初九一臉嫌棄的看著蓋盞道:“小師父,這年代誰還唱山歌?”蓋盞不滿:“怎么就不唱山歌?我就愛聽山歌。”李初九想象不出一本正經(jīng)的小師父唱山歌時是個什么樣子,有意讓蓋盞唱上幾句,便做不相信的樣子道:“那你倒是唱個來我聽聽。”
蓋盞一聽李初九不信,提起一口氣來正要開口,忽覺自己此刻身份不同以往,這站在門口唱山歌怕是不妥,便訕訕的住了口。倒是一旁的李初九繃著臉憋著笑。蓋盞瞪了他一眼道:“你可別做些有辱斯文的動作出來,你此刻身份不同以往。”李初九還是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而道觀門前的那些人沒有身份束縛,跳的縱情歡愉,根本就不甚注意道觀門口的兩人。蓋盞見李初九這笑得越發(fā)不可收拾,決心抓著他躲到一個人少的地方,否則就他那副笑容真是給道觀抹黑。說完轉(zhuǎn)身便要走,路過那些圍著火爐談天的男人們身邊時,蓋盞聽的有人說道:“今天那顧軍長架了好幾門大炮,將宋家的別墅轟成了平地。”
蓋盞和李初九都被這句話鎮(zhèn)住了,蓋盞停住腳步一臉嚴肅,李初九暫時收住了臉上的笑,但還是有幾分憋不住,說道:“要說這顧軍長做事也真是實誠,誰惹他不高興了,他就直接火力解決。”
一邊的蓋盞也不回應,李初九抬頭朝蓋盞看了看,見他緊皺眉頭一言不發(fā),便扯了扯蓋盞的袖子問:“小師父,你怎么不說話了?”許久,蓋盞緩緩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