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湖口的江面上,千帆云集,墻櫓如山;大江南岸,連營十里,旌旗漫漫,人馬喧騰。
秦牧這次東征,文臣謀士方面,匯集了司馬安、李源、何亮、喻大猷、顧君恩、吳晉錫、宋獻策、邵華等二十多人。
武將方面,則有蒙軻、劉猛、蘇謹、袁宗第、霍勝、崔鋒、向連城、惠登相、金聲桓、郝搖旗、韓秀、狄中行、鄭四海、胡守亮、郭云龍、侯昌等一大批將領。
算上惠登相與金塊桓剛剛來投的六萬人馬,此次動用的總兵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22萬,對外號稱50萬。
目前整個江西湖廣腹地留下駐守的兵力已不足5萬,可以說此戰幾乎把兵力抽空了;
幸好此戰的目標是江南,有長江便捷的水道,后勤保障非常便捷,無須再征調數十萬民夫運送糧草。
而洪承疇的兵力大致相當,也在二十萬以上,只多不少。
歷史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不由得讓人聯想到了元末陳友諒與朱元璋的大戰,當時陳友諒也是自武昌東下,攻打朱元璋占領的金陵地區;
而計算兵力陳友諒也比朱元璋要多,戰艦及武器裝備,朱元璋更難及陳友諒,但陳友諒最后卻敗了。
前車可鑒,岸邊的大帳里,數十位文武匯聚于帳中,首先總結的就是陳友諒失敗的經驗教訓,以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喻大猷侃侃而談道:“..........陳友諒由上而下,占盡地利,兵力也是朱元璋兩倍以上,究其失敗的原因,至正二十年閏五月陳友諒第一次東征,利用其強大的水師,直指金陵。戰略上沒有問題,只是太過輕率大意,朱元璋讓陳友諒的舊友康茂才寫信向陳友諒詐降,陳友諒竟然輕信為真,以巨艦由大江深入較狹窄的新河,舍舟登岸,舍長用短,乃至此戰大敗。”
秦牧聽得很認真,暗暗記下幾個關鍵詞:輕率、詐降、舍長用短、伏擊。
接著是何亮說道:“至正二十三年二月,張士誠派兵圍攻小明王的最后據點安豐。小明王向朱元璋告急求援。安豐是金陵的屏障。救安豐即是保金陵,朱元璋于三月率兵渡江救援安豐。四月,陳友諒乘朱元璋主力救援安豐,江南空虛之機,以號稱60萬的水陸大軍于十一日圍攻洪都,即今天的南昌府;
當時朱元璋在安豐,徐達在攻打廬州,金陵空虛,陳友諒的大軍沒有順江而下攻打金陵。而是轉入鄱陽湖圍攻南昌府,這是戰略上重大的失誤。
若是陳友諒主力順流東下直攻金陵,則朱元璋將處于陳、張夾攻、進退失據的不利處境。但陳友諒主力轉攻堅固的南昌城,致使數十萬大軍局處于狹小地域。難以展開;
且又沒有派兵扼守江湖要津,置后路于不顧。屯兵堅城之下,苦戰三月,師老兵疲。士氣低落。同時讓朱元璋有時間擊退張士誠,從容將徐達從廬州調回,終至陳友諒大敗。”
其實就是普通人。事后分析起來跟諸葛亮都差不多。但作為當事者,在錯綜復雜的戰場上,往往一個很細小的因素,就會影響到主帥的決策;
比如事后你覺得陳友諒很蠢,為什么會轉去攻打南昌,而不直下金陵,而在當時,可能陳友諒是因為某些因素影響,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比如事前誰也沒料到南昌在幾十萬大軍猛攻下,能支撐三個月之久,誰也沒料到張志誠會敗得那么快;
站在陳友諒的角度,自己先拿下戰略要沖南昌,讓張士誠先和朱元璋先拼個兩敗俱傷,再直下金陵不是很好嗎?
作為大軍主帥,必須有洞察細微的能力,根據戰場的每個細微的變化不斷作出正確的調整,才有可能取得勝利,絕不是事后諸葛亮站在一個超然的角度來分析的那么簡單;
事后分析,每一個因素都是必然的,明確的。
而在事前,哪怕小到一場幾十人的局部戰爭,勝敗也是未知的;
而這幾十人的局部之戰,卻有可能影響到整場大戰役的勝負。
因此,不斷總結前人的經驗教訓,再怎么仔細也不為過分,秦牧與眾將不厭其煩地分析陳友諒和朱元璋的得失,包括鄱陽湖大戰的詳細經過,都客觀地一一加以剖析,看看從中有哪些經驗值得借鑒,哪個教訓應該吸取。
秦軍面對的同樣將是一場決定命運的大戰役,必須有足夠的耐心,不能草率從事。
在討論過朱元璋與陳友諒的戰役之后,大家才轉入眼下的戰役部署之中來,司馬安就著沙盤給大家講解眼前的戰略態勢:
“根據情報,洪承疇已緊急命令孔有德守安慶,命劉孔昭和護軍統領碩納代率數百艘大小船只組成的水師守長江水道,與孔有德水陸相濟;
另外,還緊急招回左夢庚兩萬人馬,由徐恩盛率領回援安慶。圖賴則率所部四萬大軍退往黃石磯,與安慶隔河相望;
洪承疇還命人在長江南北兩岸設置木柵水寨,置大舟火筏于江中,兩岸并有紅夷大炮作為岸炮,防守極為嚴密;
如今安慶南北兩岸清軍總兵力已達十萬之眾,這只是洪承疇的第一道防線;另在太平府的采石磯,洪承疇還命清將吳喇禪準備第二道防線,妄圖沿江層層阻擊我軍。”
“洪承疇果然不是易與之輩,反應竟是如此之快,防御如此之周密,看來是免不了一場苦戰啊!”
“秦王,不止如此,洪承疇自知戰艦不及我軍,是以在安慶采取守勢,但在南線卻在不斷增兵,豈圖攻破我徽州防線,突入江西腹地;
目前護軍統領伊爾都齊又率一萬人馬走寧國府,增援正在攻打徽州的杜爾德,伊爾都齊一但到達,徽州的清軍就將達到三萬,霍勝在徽州只有一萬大軍,壓力不少;
另外,洪承疇又命杭州的博洛,分兵七千,由費揚古率領,走浙西的富陽、桐廬,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要攻打衢州府;
衢州若破,費揚古向北可與伊爾都齊、杜爾德南北夾擊徽州,向西可攻打咱們防守空虛的上饒,威脅南昌。”
秦牧走到沙盤前,從沙盤標出的敵我態勢圖可以清楚地看出,安慶是孔有德和圖賴的十萬重兵采取守勢,而在南面的徽州(黃山市),杜爾德則在猛攻。
費古揚再另辟蹊徑,從杭州西來攻打衢州,企圖與徽州的的杜爾德形成一個猛烈的右勾拳,重重地擊在秦軍的軟肋上。
洪承疇這套寓攻于守,攻守兼備的組合拳確實非同小可。衢州若破,南面防線將全線瓦解,整個空虛的江西腹部將暴露在清軍面前。
秦牧問道:“各位覺得咱們應該如何應對?”
蒙軻答道:“南面有必要調一萬兵力加強防守,只是南線不利于大軍展開,我軍轉攻南線已是不可能,目前唯有守好南線,然后以水陸大軍猛攻安慶,這個大戰略方向無須改動,只須有針對性的作些戰術調整即可,關鍵在于快,盡快拿下安慶,才能打亂洪承疇整體部署。”
司馬安想了想說道:“秦王,其實我軍還可以開辟第三條戰線,自多鐸北上中原之后,淮揚一帶已比較空虛,臣以為,可令蘇謹與袁宗第兵分兩路,各以一萬騎兵快速繞過巢湖,放棄廬州,分進合擊,直接穿插到金陵以北的滁州;
或是威脅金陵,或是威脅揚州,甚至可以尋機渡江,在江陰或別處開辟新的戰場,不管哪一樣,都能打亂洪承疇現有的部署,對其后方造成嚴重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