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吟心裡早樂開了花，意氣飛揚的說，“那是，他可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當然要好好把握住?！?

“什麼?。康棺返氖虑槟阋沧觯俊?

“纔不管什麼倒不倒，只要是我看上的對象，就一定要到手，哈哈……”

然後就剩下兩個女生快樂的笑聲在寒風裡，灑落一路。

後來她回想這段日子的時候，經常會想到這個晚上的笑聲，曾經那樣意氣風發，可是面對那無法預知的未來又能怎麼樣呢？

回到宿舍，難得接到老哥的電話，“嬌嬌，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想嘗試新的東西，包括愛情，這些我都不會阻攔你，大學裡的愛情，確實是那樣的單純美好，值得讓人一輩子去珍惜，可是選擇了不好的對象，那種傷害也是一生一世不可磨滅的，會經常疼在深夜裡。我不反對你戀愛，可是你愛的應該是一個可以和你一起成長和愛一起成長的人。而不是一個經歷了滄桑事變的人，那種人，誰都愛不起。誰都癒合不了他曾經傷痕累累的心。試問，一個人要是沒有了心，還怎麼去愛？”

桑吟沉默的聽著，沒有反駁一句話。後來她想，她應該要反駁的，這樣沉默就等於默認了一切，可是當時爲什麼會一個字都想不出來反駁？

桑笑也沉默了，最後說，寒假他會帶寒露一起回家，然後再去寒露家過年。要訂回家的車票了，問她哪天考完，就一起回去。

她說月底。

還有十二天。

“那就訂當天的票了，來得及嗎？”

她說好，然後掛了電話。

自從聖誕過後，她赫然已經忘記了時間了。竟然這麼快就要放寒假了。馬上要進入農曆新年了。

問梅清闕什麼時候回家。他說月初。他知道她在月底考完，說，你考完了就趕快回去吧。第一次離家這麼久，老爸老媽一定很想你。

“你呢？會想家想父母嗎？”

“人大了，就會習慣離別的。”他淡淡說。

“那是不是也會習慣了不思念？”她追問道。

他輕聲安慰這個敏感的小孩，“我保證每天想你千百遍！”

“想念不及思念深刻。你可以不想念，卻會有思念來銘記一段過往。思念纔是刻骨銘心的?！彼淅涞恼f，絲毫不顧忌梅清闕已經變難看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聽了哥哥那天晚上的電話，那些天裡她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說的話也是冷冰冰卻又傷人於無形中。她想，梅清闕是有很多故事的人，可她卻一點都不知道，而所有知道故事的人卻一個個又都不肯告訴她。她不會去問他，她只會等，等他來告訴她他的過往他的故事。

二十六號，梅清闕跟她講，導師安排了新任務，要跟著一起出差，所以沒辦法送她上車回家了。她點頭說沒關係，反正她也不習慣這樣的離別方式，而且早一些分開，也許纔不會有更深的傷害。

這天在宿舍樓下，他用力的抱抱她，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說，“要乖乖的，聽爸爸媽媽的話，把課業學得棒棒的?！?

她點頭。把她的手從溫暖的口袋裡拿出的時候，塞給她一個小小的禮物，笑說，“裡面是新年禮物。要等過年了才能拆。”

低落了好久的心，終於在這一刻重新明朗?！澳銜o我打電話的吧？”

他點頭。

“我家的電話號碼是……”

他捂住她的嘴說，“我知道，你哥曾經告訴過我?？爝M去吧。外面冷。”

她依依不捨，“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厝ノ揖妥尠职纸o我買個手機，這樣我們就可以隨時聯繫了。”

他點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心裡如釋重負，卻也有如刀割般疼痛。

回到家裡，高中的同學們一個個打來電話相約著出去玩。桑吟都找藉口推託了，膩在家裡，老媽都有點意外了。問她怎麼了，她撒嬌說，“太久沒見到你們了，想要多些時間來陪你們嘛?！?

跟著媽媽學做菜，時不時趴在老爸膝頭撒嬌，老媽說她越長越回去了，之前小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粘人。

她也笑呵呵不正經的說，“是呀是呀，老媽也是越來越年輕，今年五十明年四十八。”

爸媽都很喜歡寒露，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家媳婦了，晚上兩個女生睡在同一張牀上，聊兩個人小時候的事情，更多的時候是聊哥哥的事情，反正她的目的是把哥哥全部的糗事都翻出來，時常逗得寒露笑得肚子痛。兩個人也聊未來，也聊愛情和友情，可她就是忍住了和梅清闕的事情。她一直在等他的電話，她相信他會打電話給她的，可能是太忙了，所以一直沒有時間。時間一天天過去，心裡的失落越來越沉重，看著他送的小盒子，她遵守約定，等到大年夜時纔打開。

年三十晚上，晚飯過後，拜年的電話就此起彼伏。哥哥也從寒露家打來電話，和爸媽聊了一個多小時，她縮在沙發裡看春晚，偶爾會失神，對著電話機有著小小的期盼。手機沒買成，老哥不同意，她準備過了年攢了壓歲錢就自己去買。掛斷了哥哥打來的電話，老媽又忙著給三姑六婆打電話拜年。

有電話進來，老爸叫她接電話，她的心跳突然就漏掉了半拍，終於等來了吧……趕快跑過去卻聽老爸說，這女生的普通話說得也太差勁了吧？接過話筒的手稍稍遲疑了一下。

是陳玫打來的，嘻嘻哈哈說了一通過年吉祥的話，然後就掛了，因爲陳玫說還有一堆的號碼等著她。她笑，這個有趣的女孩。

然後又坐回沙發上發呆。

老媽說，“你的同學都打來電話給你拜年了，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應該打去跟別人拜年呀？”

這個老媽，什麼都講究禮尚往來，就算要往來，也要等明天了吧？她懶懶的坐著，念著他曾經告訴過她的那串數字，是不是該撥過去呢？對呀，既然他不打過來，那她可以打過去呀。跳起來去撥電話，卻被冰冷的告知：你所撥打的電話號碼已欠費停機……頹然放下電話，曾經那麼近的人原來也可以這樣陌生到遙遠。而遙遠的相愛的人，也可以簡單用一串數字再連接起來，多麼奇怪的現在社會。

快十二點了，爸媽催著她去睡覺。她說她要守歲。家裡是沒有這樣的習慣，可是她想獨自守一個夜晚。爸媽勸她不聽，也只好任她去了。爸媽回房之後，世界突然就像安靜了下來，電視裡的快樂節目絲毫也沒帶給她一絲快樂的氣息。她其實很想去睡，因爲睡著了就不會這麼失望了?？墒撬伦约核恢臅r候會更痛苦。

十二點到了，魔法消失了，就算是灰姑娘也要回家睡覺了，電視裡傳來人們迎接新年的歡呼聲，而外面已經鞭炮聲大作，辭舊迎新，新的一年終於又來到了，新一年的人們呢？還會跟之前一樣嗎？

她握緊了手中的小盒子，當初他送給她，要求在新年夜打開的，爲什麼會沒有一點期待？電話在此時響起，她也不太想去接。怕把爸媽吵醒了，還是拿起了電話，那邊沒有聲音，她翻看來電顯示，竟然看不到。她也跟著沉默，終於是忍不住，輕輕說，新年快樂，天天快樂。然後就聽到那邊掛斷的聲音。

輕輕打開了手裡的小盒子，一條銀質很平凡的長戈形吊墜，只是在背面刻上了字：歲月靜好。呵，什麼歲月靜好？梅清闕你是什麼意思呢？當初張愛玲的期望就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是諷刺嗎？剛剛的電話是你打來的嗎？爲什麼不出聲？是不敢嗎？沒有信守承諾？我不會原諒你了，絕對不會原諒了。

視線漸漸變模糊，抹一把，爲什麼是淚？自己爲什麼還會哭？老人們說，守歲是爲了給父母長輩增壽，守歲是要快快樂樂的進行的，怎麼可以流淚？

關了電視準備回房睡覺，電話又突的響起，她拿起來，傳來劉一龍高八度的聲音，他那邊好吵。

劉一龍嚷著說：“嬌嬌，新年快樂，給你們家拜年了一拜全家好，二拜煩惱消，三拜沒事擾，四拜不變老，五拜幸福繞，六拜收入高，七拜兒女孝，八拜憂愁拋，九拜平安罩，十拜樂逍遙。哈哈……”

桑吟終於露出了入夜以來第一絲笑容，然後把同樣的話重複一遍，祝福他們一家一樣幸福。問他是不是要守歲。

劉一龍說，“是。只是一個人守得好無聊，電視節目也不好看，東西也吃膩了。”

她緊張的問，“那你有沒有長得很胖？”

他懶懶說，“纔不會呢。我媽說我是光吃不長的人，真是太不劃算了。”

“那你每年都會守歲，是不？聽你這樣說過?！?

“是呀，我信老人們的俗語。我希望我的父母可以健康長壽。”

她怦然心動，“好呀，我也一起守。哥哥去寒露家了，說不定再一個新年，就可以有嫂子陪我一起守歲了?！?

然後沉默下來，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扯了差不多一小時，桑吟才突然想起來說，“哇，這樣不是很浪費電話費嗎？別聊了，反正我陪你守著就是了。我們一起看電影頻道吧，看看今天還有什麼電影?！?

“不貴。這是我通過特殊渠道買來的電話卡，很劃算的。放心講吧，可以讓我們講一個通宵了?！?

桑吟笑著說，“哪跟你有那麼多話要講。掛了掛了，我要進去睡美容覺去了?！?

“就少睡一個晚上吧。好想你們。這邊都不好玩。明年一定要老爸老媽回家過年?！?

……

他一搭一搭的說著。

她靜靜的聽著，適時的發出一點聲音，表示她還沒有睡著。真好呢，這樣的夜晚，也還有小龍陪著。

最後不知誰提議來背唐詩，看誰記得多。開始時兩人都差不多，只記得經典一些的句子，要全部背出來還真有些困難。後來劉一龍藉口掛斷一陣，不知他是不是拿了一本唐詩三百首過來，他又死不肯承認，兩人嘻嘻哈哈一陣，最後都笑累了。耳朵也因爲太久貼在話筒上，一陣陣發燙，隱隱中有點痛，略帶耳鳴，才掛了電話，看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五點了。

“小龍，新年快樂，謝謝你，就算不在一起，也陪著我。”

劉一龍心一動，“喂，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纔不會呢，現在別人家都開始放鞭炮迎新春了，如果你在家，我們一起去放煙花多好啊?！?

“抓緊時間去補個覺吧。我在這邊放了煙花會拍相片帶回去給你看的?！?

說完掛了電話。桑吟泡個腳，上牀，很快睡去。

結果兩天以後，桑吟從大姨家回來就在家門口看見看見了劉一龍。一大包行李，說是帶的禮物，父母是每人一套保暖內衣，給她的是一件長風衣，淺粉色。還說是自己打工賺的，桑吟纔不信呢，就他那個少爺性格，能夠去打工賺錢，八成也是在古芳店裡幫手了幾天。

劉一龍本來說回自己家打掃一下，父母回來之後就讓他直接住在桑笑的房間裡了。

等親戚們都到家裡來拜年時，聽說哥哥去了女朋友家過年，看到了劉一龍總也以爲是她的男朋友，等父母過來澄清了誤會之後，姨媽老舅們都說，大學不準談戀愛，更不能隨便帶男朋友回家或者去男朋友家過年之類的。

桑吟一臉委屈的想，之前哥哥纔剛上大學，他們就一個個催著他趕快帶女朋友回來，這個待遇也太不公平了吧？

再過兩天是外婆的生日，哥哥也回來了，帶了很多寒露家鄉的特產回來，不等初十就先回學校了，說是教授打電話來讓他們提前去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