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黑的夜空如潑墨般暈染於天地乾坤,此時萬物失色,只留下星星點點的光在空中閃爍。鄰村的蛇灣一幕詭異的場景在悄然上演,凌晨一點的水灣邊,一名紅衣小女孩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蹲著,黑色的頭髮瀑布般披散在身後,從背影看上去恰似一個天真爛漫的孩童正在欣賞水中之景。可是再往下一看,女孩腳邊的水中卻是密密麻麻紅黃黑相間的蛇羣在扭動起舞。她就是被鄰村人稱爲蛇女的小楚,曾經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而現在時常出現在深夜蛇灣邊的這名紅衣女孩卻是早該去陰間報道的鬼魂,因爲早在六歲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片深不足一米五的水灣溺亡。 犬吠聲,蟲鳴聲劃破了夜得寂靜。山中不知名的鳥叫一陣急過一陣,像女人的嚎哭又像嬰兒的怪笑 小楚從出生就註定了她與常人的不同,因爲她是天生的陰陽眼並且可以預知死亡之事,這恐怕也是她早亡的一個原因 說起來也怪,她是在鬼節那天出生的也就是俗稱的鬼仔。七月十四的半夜陰間通往陽間得大門打開,百鬼放假出行。村裡人都記得那一夜整個村子電閃雷鳴卻絲毫沒有一滴雨,一直到半夜12點天空都是不正常的血紅色,後山的鬼吼聲不絕於耳嚇得年輕力壯的農家漢子都不敢睡覺。藍綠色的磷火把墳地那一片山崗都照亮了,起起伏伏的鬼火連綿不斷上下浮動飄搖,遠遠看去就像一羣羣鬼魂提著燈籠從墳地裡成羣結隊往山下走。陰森的風呼呼的颳著,整片上崗的樹都在瘋狂搖晃。家家戶戶亮起燈關好門,每個房間的窗戶都緊閉起來,平日裡熱鬧的村子儼然集體緘默,生怕擾動了百鬼的清淨惹來無妄之災。
12點剛過,一聲嘹亮的啼哭從山腳下的一戶人家中傳來。楚瑜出生了,在鬼門打開的時候。一聲聲哇哇的哭聲刺破山野直達天幕,黑紅色的天空霎時間從中間破開一條裂痕,當中好似有什麼東西出來了一樣 風雲涌動,山上的鬼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嗚嗚的聲音同嬰兒的哭聲相合,說不出的詭異之感。小楚的出生太不合時宜,要知道鬼門打開之際,百鬼出動回陽間,啼哭聲最容易招惹鬼魂上門。可是本該在兩天後出生的她就這麼硬生生的從母親肚子裡面擠了出來,還因此導致了她母親大出血死亡。這是一個本不該在此時出生的的生命,到底是什麼機緣巧合才導致她提前預產期兩天出生誰也不知道。可是,一個剋死母親的鬼仔,這就註定了她之後的命運。
那一夜,整個村子的人都沒睡好覺,因爲敲門聲,行走聲,說話聲,奸笑聲,哭喊聲,嘶號聲彷彿近在耳畔,再加上突然而起的嬰兒哭聲,整個世界如同變成了陰曹地府般已經成爲了鬼魂們的遊樂場。更可怕的是小楚的眼睛竟然是泛著熒光的,在夜晚同貓一樣閃爍著淡綠色的眸光,真真不似一個人,渾身散發出一種古怪的陰冷氣息,況且這孩子還是一出生就睜著眼睛的 那一夜,山上的鬼魂鬧騰的整個村子都充滿了陰氣,綠色鬼火自那一聲啼哭傳來之時便齊齊聚集到小楚家門口。一個赤身**渾身血跡未乾的女嬰就這樣孤單的躺在牀上,睜著詭異的雙瞳。身旁是已經失去氣息的女人,她是小楚的母親,一個丈夫前不久剛剛因爲車禍身亡的寡婦。胎盤露在體外,臍帶是這位可憐母親與小楚的最後一絲聯繫,沒人知道這間屋子裡的女人剛剛經歷了怎樣的苦痛折磨,就像無人直到小楚到底是人是鬼一樣,因爲她出現的太不是時候。紅色的鮮血自牀上流下一直淌到門口如同一條曼珠沙華鋪就的道路。
嬰兒不知世事般的扯著嗓子哭喊著,這是一種本能。呼嘯而至的狂風吹得門口那顆老樹落了一地的葉子,門口的血跡盡頭是一片片浮動的鬼火。隱隱約約間有一羣衣著各式各樣的男女老少在等待在觀望,門內的女嬰不知爲何突然間笑了起來,是誰在逗她開心?視線落在臍帶那頭身體尚還散發溫熱的女屍上,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因爲小楚的母親竟然坐了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層透明影子幻化成的人像,她慘白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不知在和女嬰說著什麼,雙手呈現出擁抱的姿勢,可是在她嘗試幾次之後卻發現除了會穿透小楚的身體而過她碰不到女兒身體的一分一毫。似乎有淚水在女人的眼眶中流動,雖然她只是一絲魂魄,和外面的鬼魂一樣她只能享受在人間的最後一夜時光。
可是面對剛出生還沒有享受過母親擁抱和哺乳的女兒,她有著極大地不捨。儘管自己的死可能真的與孩子的出生有關,因爲早在幾年前一位道士便給她說過,她的女兒會在鬼節陰司之門大開時降生,身上帶有天生的陰氣和怨氣,是她前世所親手拋棄的孩子攜帶怨恨而來,必將克父克母且命途多舛早夭 作爲一名善良的女性,她渴望有一個和丈夫共同的寶貝孩子,因爲那是他們愛的見證和寄託。千思百轉的考慮之後,她選擇了拼死一搏,她不是不相信導師的點撥而是不願去相信,心裡的那份堅持——要一個孩子的堅持太過於強烈,強烈到她甘願用自己的性命安危去換取,萬一事情出現轉機或者那道士只是一派胡言呢?或許,每一位母親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義無反顧的去選擇要孩子,她也一樣。從知道肚子裡有一個小心臟在和自己的心臟一起跳動的時候,她有了短暫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丈夫的百般呵護,腹中胎兒的每一次輕踢,都會是這位年輕的母親開懷大笑。沒有人會想到在經歷過八個月的艱辛懷胎之後,她碰上了預言的第一道死亡詔書,丈夫車禍。
簡單的料理了丈夫的後事,她堅強的挺了過來,作爲村子的外來戶,加上公公婆婆早早離世,現在就連最疼她愛她的丈夫也離開了自己,她深深知道,除了肚子中的孩子她已經快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預言是否會全部應驗,她不得而知。可是,肚子裡的生命是那樣一個鮮活的存在,一個移動、翻身、拳打腳踢,都證明著有一個即將降生的寶寶在自己肚子裡孕育著。自己不可以傷悲,哪怕每當想起丈夫音容笑貌時心臟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她也要笑,不然到時候孩子會變醜會性格不好,這是聽村子的老人說的。
可已經熬到孩子出生了,爲什麼老天還是這麼殘忍了剝奪了她最後一次擁抱孩子的機會,那一跟尚連接著自己和孩子的臍帶她都沒有辦法拿起身旁準備好的剪刀去剪短。突然降生的女兒,在這個家家戶戶關門閉窗的夜晚同山上的百鬼同一時刻來到了陽間,究竟是自己前世造了多麼深重的罪孽,纔會出現這樣慘痛的結局 難道就是因爲上一世對孩子的拋棄麼?多麼希望事情不是像當初雲遊老道雖預料的那樣,可世上之事的因果輪迴又有誰能知曉。如果上一世自己沒有殘酷的將孩子拋棄,是不是這一世自己將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家破人亡,只留下懵懂不知的女兒在滿是鮮血的牀上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捨啊不捨。。外面似乎已經有人在呼喊自己快點上路,眼前的孩子突然與自己相視一笑,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化爲烏有。道士的箴言在耳畔想起:各人有各人的命運,你將來品嚐的苦果都是自己親手造的孽因,若結局一定還是隨緣吧。。
女人在露出最後一絲微笑的時候,忽然間頓悟,便不再留戀世事,深切望了女兒最後一眼便轉身朝門外飄去,沿著那條鮮血鋪就的道路,走到百鬼的面前,接過對方領頭者遞過來的一隻綠色燈籠,和所有的亡魂開始了陽間的最後一夜逗留。屋內昏黃的燈光下,牀上的女嬰因爲寒冷而顫抖,小胳膊也在不安的揮動似乎想抓住什麼。女嬰身旁的屍體逐漸冰冷,這裡的一切早就被外面的百鬼嘶吼聲和樹木沙沙聲掩蓋。無人前來給女嬰剪短臍帶,也無人前來給女人收拾屍體,房子裡的陰冷之氣化成了一室孤寂,生與死的故事有誰來傾聽?
不是沒有人聽見遠處山腳下有孩子啼哭,只是在這一時刻活人的心都已經和死人一樣變得冷冰冰,僅僅只是因爲對亡魂的害怕一些人便喪失了人性的良知和溫暖,爲的是保全自我性命。即使,耳畔孩子哭得那麼嘹亮卻慘烈,山腳的那一所小房子也不會有誰去好心的探望一番。
牀上的嬰兒就這樣躺了一夜,好在第二天一大早便有鄰近的村民前來看望。這才發現孩子的母親早就身亡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小女嬰獨自面對這還全然不懂的世界。很快消息就傳到了各家各戶,看熱鬧也好真關心也好,總歸是有一心腸軟的楚家婦人決定抱了孩子去養,這纔有了小楚這名字。楚瑜,意味著孩子將來像玉一樣純潔無暇 美貌聰慧。
希望永遠只是希望,除了一雙異瞳在夜間會偶爾發出一圈不怎麼惹人注意的淡綠色熒光,小楚在嬰兒時期也和其他的小孩子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不過值得人們注意的是這個孩子有時會莫名其妙的突然間大笑大哭,此外好似會讀懂人言常常對著正在說話的大人們發出喔喔喔的聲音,粉嫩粉嫩的小拳頭一揮一揮,逗得大家開心不已。對於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嬰,大家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同情憐惜的,再冷血的人看見一個如此活潑的小生命都會忍不住想去抱一抱,所以小楚在一歲還未開口說話之前是非常受婦人們歡迎的 可是,小楚的身世決定了這個孩子的與衆不同。因爲,她身上的怨氣和陰氣太重,故而剋死父母同樣也會招惹鬼魂,當然這些她的養父母並不知曉。
時光荏苒,轉眼間小楚滿週歲了,平淡的生活也終於被她的第一句話所打破,因爲從她小嘴中蹦出的第一個詞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你要死了,懦懦的口音還有著嬰兒的綿軟可是語調卻是那般冰冷仿若從陰間傳來。四個字,小楚說的很緩慢。慢到抱著她的女人驚了一身的汗,感覺世界好似到了盡頭。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七月十四的晚上,小楚的生日。儘管農村關於鬼仔的說法讓養父母很是擔憂,可之前的一年卻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沒有發生,誰料到就在這個今夜,小楚開口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句話,似是閻王爺的生死薄,輕易便定了人的生死 小楚說這句話的時候,外面的陰風瞬間便大了起來,房頂上的瓦片呼呼啦啦,抱著她的女人滿臉驚恐,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對應眼前所發生的情景了。難道她要去問小楚到底是誰要死了?是自己?還是丈夫還是小楚看見了什麼人 嘴脣開始哆哆嗦嗦,有一雙冰涼的手放在了女人的脖子上,懷中的小楚這會渾身都像被涼水澆過一般冰涼刺骨,完全沒了人該有的熱氣。一雙圓圓的眼睛詭異的閃著綠光,像下山的惡狼,準備隨時捕食。月黑風高夜,百鬼下山時,小楚的第一項異能展現在養母面前,預言,這個孩子竟然能預言生死。。
因爲,在女人的身後,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正KB的將雙手緩緩的從背後移到她的脖頸前,一雙灰敗枯槁的手即將做出掐的動作 呵呵呵,小楚突然開懷大笑。因爲以前,養父也常常這樣躲在養母的身後突然伸出一個頭一雙手來逗小楚開心。這一次,小楚在和誰玩耍?那白衣女子赫然與身前的女人長著一模一樣的面容,除了眼睛有些無神,連身高都絲毫不差。在剛剛冒出那句驚人的話之後,這一切有些太不同尋常了,眼前的女童爲什麼會突然大笑?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懷抱中的孩子身上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她爲何一會看起來神秘叵測一會兒又同一般嬰孩樣天真爛漫,不知世事?女人心中似有一個漩渦在飛速轉動,席捲而至,將所有的思維全部集中到了這小小的鬼仔身上。
突然,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脖子上用力收緊,女人的呼吸開始艱難,隨著那雙手的逐漸縮進,女人的面部表情變得扭曲,整張臉開始膨脹,紫紅。小楚有些驚訝,母親的表情爲什麼這麼奇怪?難道背後的那位阿姨不是在逗她玩麼?對於自己剛剛說的什麼,她卻看上去絲毫不知,就像那話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來的。
女人已經在昏厥邊緣,遠處有白色的光芒在眼前蔓延,一條長長的通道在身前緩緩鋪展開來。意識變得模糊,身體變得輕盈,像一片羽毛,自己被背後之人攜帶者快要向通道飄去。通道那頭,一扇大門莫名的開啓,有去世的親人在門口微笑著說快來吧,孩子。他們和藹的招手呼喚,一生的經歷像放電影一般在腦海中浮現,身心變得無比愉悅,好似前方就是極樂世界 我這是要去那裡?女人想問問背後的女人,一轉頭卻發現那竟然就是自己,可還沒來得及思考,身後的影子忽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鑽入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的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有風將毫無重量之感的身體托起。腦海中已經變得混沌,記憶潮水般洶涌而來,容不得有一絲空隙去思考此時自己將要去何方。。
懷中的小楚望著兩個漂浮的人影合二爲一突然雙瞳綠光一閃,兩術光芒便直達前方已經騰空而起的女人,像有一根繩索將出體的靈魂又生生拉了回來,女人突然間感覺所有的意識開始迴歸,喉嚨部位也輕鬆了,呼吸變得正常。。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此刻的她發現腦海中像缺了一部分記憶,一段白色的空白如同一團迷霧,困擾著自己。這一切,小楚都只是出於本能,或許她尚未有控制異能的思維。回魂,她的第二個特異功能在這個夜晚突然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