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維睡下并沒有多久,就被一陣猛烈的擂門聲給驚醒了,這讓年近六十的老國舅火往上直瞟。
晚上忙到酉戌相交的時分才從宮中回府,本來想蒙頭大睡的他,卻被被窩里面精光溫滑的三姨太嚇了一跳,早已不中用的佟國維,只得手嘴并用加上一件宮中秘器,方才把如狼似虎的小老婆給安撫下去,一看那案上的自鳴鐘叫苦不迭,對自己毫無好處的作業竟然花去了一個時辰。
他狠狠地對沉沉睡去的三姨太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在“三十狼四十虎,過五十坐地吸土”的感嘆中沉沉睡去,黑甜方至旋即被叫醒過來,聽到的消息卻是那樣的驚駭,以至于他連掀開的被子都忘記了蓋上,門也不關拔腳就走,這讓來叫醒他的兒子隆科多盯著庶母的裸體直吞口水。
“忠毅候凌嘯因手下大將被毆,攜怒而調集湖北軍徒手入東外城搜捕嫌犯。”
佟國維身為首輔,接到四阿哥的知會,立刻就慌了,他倒不是怕什么凌嘯造反,而是怕老四丟過來的這個燙手番芋會讓他身受其害,因為自己作為首輔內大臣,還兼著順天府的掌事大臣,三品大將被毆,治安不靖的干系他是逃不了的,要是凌嘯在城外再把事情給鬧大了,哪怕是牽連,他也沒法置身事外。
“進宮去……不。到東直門外……不,去九門提督……不,到順天府衙門!”出了府門上轎之后,佟國維有些慌神,無所適從地指令讓官轎在大門口打轉轉。不過,幸好衛既齊很快就趕到他的府上前來報告。佟國維這才能確定下方向,“去穆軍門的步軍統領衙門!”
幾番周折下來,直到后半夜的時候,把轎夫的腿都跑斷了,佟國維方才找到了朝陽門外的護城河碼頭,等到聽到鬼哭狼嚎地擾民之聲,佟國維面色一下子煞白,凌嘯,你有封王之功做底子,可我老佟沒有啊!
佟國維知道。滿街上忙活的兵將,是沒有一個人會屌他這個首輔的,尤其是在這千古難逢的借機搶東西的時刻,趕緊找到凌嘯和穆子曛才是要緊事。但是,等他問了好多人之后方找到凌嘯的時候。卻看見凌嘯在一個巨宅前把手一揮,那些湖北兵就蜂擁而上地抓著一群兵丁暴打,即使那些兵丁手中有刀有槍,卻被打得屁滾尿流哀嚎鎮天。
這位首輔感到腦子里面炸得生疼,你凌嘯也不搞清楚狀況。這里可是漕運總督衙門下轄的漕運中轉糧庫衙門,那些漕標兵丁是和你一樣的朝廷士兵!
穆子曛目瞪口呆地看著湖北軍,他忽地明白過來。面對一群可以把拳頭都握得殺氣騰騰的湖北士兵,那些連匪都沒有剿過的漕標兵是對手才怪呢。就在穆子曛地感悟之時,凌嘯當頭一腳把這個糧庫衙門的大門給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飆飛處,是一群群向里面猛沖的手下。
刑訊逼供果然有效,東城外雖然沒有夜生活的場所,這個時代的人睡覺時間也很早,但還是有很多地居民目睹了河邊毆斗,在挨了鞭子和拳腳之后。他們馬上就把那明哲保身的信念扔到九霄云外,一個個紛紛招供出了無數條的信息。這些信息無一例外地都指向這個河畔的漕運糧庫衙門。打人的時間是在上半夜酉時末,而打人者則是這半月來經常出現在這糧庫附近地一些年輕人,至于打架的起因,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總之是十幾個醉醺醺的人先打,后來從糧庫那邊又增加了幾十人。
“給我搜,連一只耗子也不許放過!誰敢阻撓,格殺勿論!”
金虎在凌嘯身旁怒吼下令,頭上地青筋暴起直跳,對于敢于阻撓他們搜查的漕運官兵,全體悲憤欲絕的湖北兵只記得凌嘯的一句話,“我以為戰爭結束了,看來還沒有!”
等搜查到大家目瞪口呆的地方,凌嘯也好,金虎也罷,環戒左右的湖北兵就忍不住大哭起來,戰爭早就結束了,左雨他們死得實在是太冤了。
佟國維擠得滿頭大汗,在衛既齊幫他撥開的一條人縫中鉆了進來,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衙門寬廣的后廈大堂已經被改成了四周包廂中間廳堂地形制,地板上、案幾上、炕席上,到處都是鼻煙壺、美食盒、大煙槍、烈酒壇、鳥籠子、蟋蟀罐、奇巧淫具、竹玉賭具,而寫著金槍不倒、奇淫合歡、五石仙散的瓷瓶更是隨處可見。整個后廈因為這些物件,顯得十分的頹廢奢華,而更加因為滿地的四五十對裸女裸男顯得靡靡淫蕩,只不過這些人在強烈的藥效下茫然不覺,或呼呼大睡鼾聲大作,或眉橫眼斜茫然囈語,或手足相相纏并頭而眠,或半夢半醒癱仰息兵,或任欲抽搐摸乳交陰,總之,全是一副在淫藥毒品下縱欲狂歡的駭人場面。
佟國維一眼就認出了好多八旗子弟輩,甚至還有像一等忠達公世子和庶子這樣的大族子弟,不覺已經全身冷汗淋漓,“穆,穆軍門……”他看到凌嘯緩步走向其中幾個身上帶傷的子弟,無助地喊穆子曛,希望他去勸凌嘯冷靜下來。可穆子曛早就驚呆了,這絕對是開國以來的大丑聞,雖然不干他太大的事情,可是牽涉之廣案情之重,那絕對是舉國無光。
或許是吃了鴉片,或許是五石散,或許是淫藥靡累,這十幾個身上帶著傷痕的年輕人,睡得很是安詳,絲毫都沒有覺察到身上的傷痛,更加沒有意識到有人在窺視他們的裸體。凌嘯看得出來,他們的傷勢應該是左雨等六人給他們留下的,事情很顯然,應該是左雨黃浩途經朝陽門碼頭的時候,和這十幾個醉醺醺的家伙起了爭執,待教訓了這批人之后引得蜂擁而來的幾十人上前圍毆,最后致使左雨傷重落水而亡,而黃浩重傷四名親兵身死。
“萬萬不可!凌嘯侯爺!”見凌嘯再次跨前一步,佟國維驚叫起來,“他們有的是公爺們的子侄輩,有的是勛貴八旗子弟!侯爺,交給穆大人來處理,好嗎?”
佟國維如見鬼魅的驚叫,把穆子曛從怔怔中給驚醒過來,也失色大叫道,“侯爺,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太祖嘗言,議親議貴慎刑傷,皇上會秉公判斷的,請相信我會把他們看押好的,請相信皇上。”
凌嘯欲哭無淚。他終于明白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黑幕,就如同李濟深的兒子,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瑤被個行竊者殺掉一樣,左雨被這群墮落腐化的八旗高干子弟給打死了。早知道這樣,左雨還真的不如和那葛爾丹同歸于盡的好,起碼可以完成他的宿愿,為天下賤民爭取一個解放的機會。
是沒有黑幕,但是,要報仇血恨,卻是面對著一層鐵幕!眼前的四五十名紈绔八旗子弟幾乎囊括了四分之一的滿族勛貴,他們的血親、姻戚、包衣盤根錯節之下,更是起碼可以關系到一半以上八旗勢力,這可絕對是一層滿清的江山鐵幕!!
“慎刑傷?”凌嘯眼皮一跳,瞳孔猛地一縮。左雨等人死于這場普通的刑事案件之中,已經夠他難受了,居然還有人告訴他,這些兇手之中有不能隨便刑傷的家伙!這讓他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哈──哈──哈,哈──哈!我操你媽的!”
凌嘯猛地一轉身,盯著群情憤憤的金虎等人道,“建州將軍令,還有人聽否?”
穆子曛和佟國維心中一聲叫慘,完了,凌嘯開始要發飆了,眼見著自己兩人都要被卷進里面,不覺都有些股栗,緊張地勸道,“侯爺,侯爺……”
九名大將一起猛然直跪,“謹請將軍令下!”
滿廈滿院湖北兵猛然跪下,“謹請將軍令下!”
凌嘯抹去不自覺溢出的淚水,沉聲道,“戰爭已然結束,不許插手此事,天明全部回營,違令者,斬!”
“……啊?”
九將都不是莽撞之人,可是為激憤所怒,心情本來很是矛盾,又怕凌嘯把事情鬧得太大,往死里面得罪眾多的旗人勛貴,但更想為左雨等人報仇血恨,金虎等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卻在最后的時刻接到凌嘯這樣的命令,微微心中輕松之余,可人之常情也未免微微有些兔死狐悲。
左雨眼見至少是授參將的人,加上是凌嘯公認的心腹,現在被活活打死去了,就算凌嘯位居高官顯爵也不敢亂來,那么自己這些人呢,若是遇到一樣的意外,難道也任由這些狗屎般齷齪的家伙們議親議貴,減免刑法?!這個問題,在理解凌嘯的同時,也在他們心中不由得思考起來。
“嗯?”
“末將領命。”“末將領命。”……
聲音雜亂而無力,但總算是響了起來。
佟國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全身冰涼潮濕,他知道自己恐怕連褲檔都給汗濕了,猛然間聽凌嘯笑道,“佟相,還是給本侯介紹下哪個是忠達公世子,這各位爺們我也要知道是誰啊,不然到時候萬一連人都認不清楚,五位弟兄九泉下會罵我的!”
眾人一陣啞然,他竟然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