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痞賴的人物,也許是被凌嘯逼到了無奈之處,顯然還待字閨中十七八的薛姨媽,萬般無奈,卻偏偏不肯說出芳名,一手拈了蘭花指,輕盈優美地一翻轉,自行扯掉了裙帶,用力一掙,已是抱著鳳兒裙落人去。
凌嘯捧著猶帶暗香的百褶裙,半晌才醒轉過神賴,喃喃道,“唉,早知道此事的女子還有襯裙,我又何必搞得人憎狗嫌的?”
正要黯然而回,忽聽池塘對岸柳蔭處傳來爭吵之聲,初時還是壓低聲音,而后竟是越來越大。凌嘯狐疑地走過去,越近越是聽得清明,赫然就是曹敏在和一個男子爭吵。
那男子近乎哀求地說道,“敏小姐,你我乃是定聘夫妻,這事情只要坐得好了,佟相爺說了,她見到書信之后,一定會為你們曹家求情,他不敢保證你們曹家今后富貴如昔,但回歸金陵當一豐足士紳,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你也不想看到家中如此凄慘模樣,也希望我發達之后妻憑夫貴吧?”
曹敏暗哼一聲,顯是非常不滿,“倘使沒有那佟相爺的命令,想必你也不會和我這破落家的女兒成婚成配,還枉我曹敏以大丈夫視你,為你千里陪牢感佩萬分!哼,你要功名富貴,我決不阻攔,但要我以姿色去博取駙馬爺的心,你把我曹敏當成什么人?是你將要廝守一生的妻子,還是你獵取功名的籌碼,還是你在秦淮河畔結交的那些風塵女子?如果是,恕曹敏草莽性直,天生迂闊。做不來那種恩將仇報的事!”
凌嘯一下子愣住了,柳蔭之后地男子顯然就是“情深意重”的秦如海,赫然就是佟國維派來謀取“把柄”書信的奸細,赫然就是黛玉的父親!這般禽獸,難怪巾幗颯爽的曹敏竟會郁郁而終。凌嘯忽地一下暴怒起來,紅樓夢早就沒有可能了,眼前地黛玉之母,凌嘯可不能讓她受那般所嫁非人的苦楚!
正要轉出發飆,卻聽柳蔭后傳來啪地一聲耳光響,卻是曹敏已經動了手,“休要再拿什么婚約逼迫于我曹敏,本小姐寧可削發為尼。也不會嫁給你,再說下去的話,尼就是再找抽!”
但那秦如海冷笑一聲,挨了一記耳光猶不知道收斂,竟是威脅道,“哼,尼父既已訂了婚約。尼就是我秦家之人,不聽夫君之言,我馬上就去順天府鳴冤,把尼要回姑蘇,日日不讓尼好過!”
曹敏心性俠女烈鳳,盡管知道這人已經無可救藥,卻哪里忍得住不滿足他“找抽”心切,上前就是一頓粉拳香腳,正打得酣暢淋漓,不料一人撲身上前。將已經殺豬般嚎叫的秦如海嘴巴捂上,笑道,“這廝能得到敏小姐的眷顧,叫得太過興奮,呵呵,我幫你捂住,請盡興。”
見是駙馬爺凌嘯,曹敏粉臉一紅,剛不好意思地收拳行禮。卻聽凌嘯一聲怪叫,“我今天才注意到敏小姐是天足,呵呵,不是三寸金蓮我喜歡!”被一個青年男子品頭論足,還沒有嫁人的敏小姐立刻救宿不可禁,一皺鼻子做了個兇巴巴的嬌嗔,轉身就向曹院奔去。凌嘯的哈哈大笑聲中,曹敏還沒有跑出十來步,就聽得身后一聲悶哼慘叫,忽地一驚,回身來一看,登時就癡了。
秦如海趴倒在地上,面孔卻是朝天,顯然已經被凌嘯生生扭斷了脖子。但讓曹敏癡了地不是秦如海,見慣江湖風雨的她,覺得心中狂跳的,十凌嘯腿上赫然插著一把匕首。已經痛得咧牙咧齒的凌嘯,擺出她認為最英雄的造型,展顏一笑,“這畜生襲擊當朝太子太師,可惜忘記了我還是個將軍。敏小姐,要是你還沒有被他氣得全身無力的話,可不可以借你地香肩一用?”
曹敏搖搖頭又點點頭,心亂如麻地扶起凌嘯,一把架在肩上,如蚊吶般低聲說道,“傷口要趕緊料理,去你的院子,還是我那里?”凌嘯低頭看看故意刺得很淺的傷口,卻不料,身材較高的自己竟是看到了曹敏的粉頸,笑道,“你斗說了要趕緊,當然十你那里近!”
潤軟晚風拂過柳林,兩人攙扶前行,寂靜終,曹敏卻覺得自己小鹿心跳,“你是故意殺了秦公子的,是不是?”
凌嘯昂然挺胸說道,“屁的秦公子,他有情嗎?本來,凌嘯有一千種從容置之死地的方法,不過,我怕他再次氣到了敏小姐,無奈只好用這個笨辦法,唉,可憐本將軍一世英名!想必你定是要笑話我了。”
話聲鏗鏘之時,恰逢兩只歸林倦鳥撲騰翅膀在林間小道前飛過,遠處的曹院已在眼前,曹敏心中莫名一痛,凌嘯竟是為了自己刺傷大腿?!剛說了句“我那里有金創……”,就見到胡濤率衛向這邊趕來,曹敏忽覺失落,“你的人來了。”
凌嘯搭著敏小姐的肩頭地手指一點,淡淡吩咐道,“胡濤!給爺辦件差使去,無論佟國維現在何處,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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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需要兩萬兩銀子?!干什么,混帳東西,你以為你老頭子是戶部鑄錢司官,還是廊坊化銀場學士?!”佟國維正在自家堂中暴跳如雷,數落著兒子隆科多,除了沒有揮動老拳以外,聲色之嚴厲,前所未有。
“是七爺……”隆科多盯著父親的口水,也有些害怕。
佟國維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要恢復宰相氣度,可一聽七爺就光火萬分,吼道,“別他媽折騰了,整日里和七爺廝混那些戲子,有什么前途?要是正正經經的女戲子,還則罷了,全是些不能生娃的孌童,你砸錢下去老子就不能容你!你今天要三千,明日要五千,當你阿瑪我能夠拉金屙銀?!莫說我不敢貪污,就算是像明珠一樣的貪,也頂不住你這樣去填屁眼,塞無底洞!”
這聲吼,引來了堂外仆人們的探首相望,隆科多畢竟也是官居三品的虎槍營副統領,被老爺子罵得這么不堪,火氣也忍不住飆升上來,冷笑道,“好,好,好!我不成器,我玩屁眼,行了吧!可你看到了沒有,我被皇上刷下來不讓扈從圣駕,阿瑪你知道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你官拜宰相,位極人臣!常言道,盛極而衰,你位極人臣之后,可有想過我家敗落地一天?你死抱八爺的大腿我不反對,我再抱一下別的阿哥,還不是為了增加我佟氏一族的勝算?我今天想要求些上進,你卻不給我機會!那我就告訴你,你兒子我沒有容若那樣的本事,等有一天你垮臺了,別指望我像容若一樣能保得住你!”
佟國維一愣,兒子這話有見識啊,難道他真是要求些上進?慢慢坐下身,端起水煙壺咕嘟嘟抽了幾口之后,佟國維悶聲道,“如今秋收的租子還沒有上來,帳房里面就五萬兩冰炭孝敬銀子,你說說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別要學鄂倫岱給老子惹麻煩,上次去湖廣給八爺送信,害的你阿瑪落了把柄在凌嘯手上,至今寢食不安!”
隆科多一聽有戲,嘴角鄙視地一笑,“阿瑪,你就別提堂弟了,他是什么東西,為屄生為屄死的主。我今日下午被七爺召到府上去了,嘿嘿,五爺、十一爺也在,你說我看到聽到了什么?”
“什么?”三位阿哥在一起的事,佟國維不得不吃驚,揮手令下人全部閃開。
說到隱秘事,隆科多也犯了煙癮,拿起水煙壺咕嘟嘟也是一陣猛抽,“三位爺當著我們一班忠心屬下的面,歃血為盟,說是要同進退,共禍福,誓要求自保,無論誰有緣得到皇上的垂青,一定要保證另外兩個一生平安呢。不過很可笑地是,三位爺誰也不肯當頭,全不肯去立擔被頂上前三名的重任,哈哈,最后只要約定,三年一抓鬮。這三年,輪到了七爺,呵呵,他差點哭死了,抱著一個戲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呵呵,奇聞啊。”佟國維也不覺莞爾。三個阿哥結盟互保,有另外兩人的鼎力襄助,上前三名不是難事,關鍵在于他們都是膽小之輩,竟然把別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推來退去,真是又想吃果子,又想不被刺扎著。忽地想起一事,佟國維愣道,“這于你要銀子有何關系?我不是要你去保四爺的嗎?”
隆科多一擺手,“別提四爺了,他不相信我,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這三天趕了三次,還說什么胤禛從此不結黨!切!死去吧!”說完,就將三位爺只籌到十五萬兩銀子,需要一班門下鼎力借款的事情,慢慢向佟國維說了,然后得意地望著父親說道,“現在九個阿哥,我輔佐三個,您輔佐八爺九爺,呵呵,正是九個中買了五注,光憑九和五這吉利數字,我佟氏下一代的繼續富貴,真是指日可待啊!”
隆科多如愿從帳房拿到兩萬兩銀子,一溜煙押寶去了。佟國維卻瞇著眼睛對凌嘯的三準則冷笑不已,正入神著,忽見官家將凌嘯的中軍參將胡濤帶來。
“我們爺說了,要我轉告佟相爺,姑蘇人士秦如海盜竊刺殺未遂,他的喪事只要五萬兩白銀操辦,看佟相爺能不能批個條子!”
佟國維大吃一驚,不敢去看胡濤的臉色,只是對官家吼道,“愣著干什么,快去把少爺給我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