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街,黃記豆腐房。
這里是軍統的一個聯絡點,主要負責與城外的聯絡工作。
大牛肩上依然背著一副褡褳,邁步走了進來。
伙計殷勤的招呼著說道:“您要買點什么?新鮮的鹵水豆腐剛出鍋……”
大牛:“你們收豆子嗎?”
伙計對里間大聲說道:“掌柜的,收豆子了。”
黃掌柜聞聲走出來,看了看大牛,問道:“你要賣豆子?”
大牛:“家里存了十二斤半黃豆,想賣了換點白面吃。”
黃掌柜目光一閃,問道:“幾年的豆子?”
“去年下霜的時候。”
“我能看看貨嗎?”
大牛拍了拍褡褳,說道:“都在這呢。”
“進來吧。”
黃掌柜回身對伙計使了一個眼色,伙計微微點了點頭。
進了里屋,大牛長出了一口氣,嘴里抱怨著說道:“真是麻煩,見面還得對暗號,幸虧我記性好!”
黃掌柜:“貴姓?”
“叫我大牛好了。”
“誰派你來的?”
“陶隊長。”
“平津游擊隊的陶隊長?”
“還有哪個陶隊長……哎,你這有吃的沒?我餓了一天了!”
黃掌柜從鍋里拿出兩個雜面饅頭,說道:“有點涼了,要不要熱一下?”
大牛接過饅頭,邊吃邊說道:“在山里有的吃就不錯了,哪顧得上涼熱!”
黃掌柜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說道:“以前陶隊長派來接頭的是阿水,他怎么沒來?”
“死了。”大牛噎的直打嗝,趕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黃掌柜吃驚的說道:“阿水死了?出什么事了?”
大牛咽下去最后一口饅頭,說道:“昨天中午,鬼子摸進辛家甸,跟我們交上火了!”
“……你們沒安排暗哨嗎?”
“安排了,鬼子扮成老百姓的模樣,暗哨以為是辛家甸的村民。”
“傷亡大嗎?”
大牛咬著牙說道:“死了二十多弟兄!”
“這怎么可能……敵人有重武器?”
“沒有,一水的匣子槍,那玩意兒接上槍托,威力和步槍也差不多。”
黃掌柜沉吟著說道:“要這么說,游擊隊的火力也不吃虧啊?”
大牛恨聲說道:“小鬼子玩陰的,先使用毒氣彈攻擊,嗆的我們眼睛都睜不開!”
“毒氣彈?”
“要不然,哪會有這么大傷亡,陶隊長也受了傷,其他人對堰津不熟悉,只好派我來了。”
“陶隊長傷的重嗎?”
“被毒氣彈嗆到了,他還算輕的,好多弟兄眼睛都看不見了……陶隊長請示特派員,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黃掌柜為難的說道:“問題是,特派員一直沒來接頭,我估計他那邊可能遇到了麻煩,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了。”
大牛焦急的說道:“那咋辦?陶隊長還等我回信呢!”
黃掌柜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辦法,游擊隊只聽命于特派員,這種時候確實需要李獻策拿一個主意!
“大牛,你別著急,要不這樣吧,我現在就出去,看看有沒有機會和特派員接頭!”
“你快著點,陶隊長說了,我們現在的情況,是十萬火急!”
“你待在這,哪也不要去,等我回來!”
“知道了。”
黃掌柜來到外面,低聲囑咐了伙計幾句,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說道:“堰津日報報館。”
正常來說,如果有情報需要匯報,黃掌柜在豆腐房門外留下暗號,李獻策看到后,就會找機會和他接頭。
今天的情況比較特殊,出了這么大的事,確實是十萬火急!
黃掌柜決定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和李獻策聯系上。
下午五點鐘,是報館下班時間,李獻策拎著公事包從樓里出來,一眼看到了站在街邊和水果商販討價還價的黃掌柜。
李獻策心里很清楚,自己很長時間沒去十八街,黃掌柜突然出現在這,肯定是有重要情況匯報。
憑著十幾年軍統生涯的歷練,最近這幾天,李獻策察覺到了危險,看起來姜新禹的分析是正確的,敵人已經開始注意到了自己。
步行走了一段路,黃掌柜蹲下身假裝系鞋帶,李獻策從他身側走過,低聲說道:“別抬頭,我會派人去找你接頭!”
回到公寓,李獻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二樓木村的房間,伸手敲了敲門,“篤篤,篤篤!”
他知道,這個時間,木村不可能在家。
來到二樓走廊盡頭窗前,李獻策向樓下窺視,兩個陌生男子在公寓前低聲商量著什么,幾分鐘后,其中一個人轉身走了。
下樓回到自己的住處,李獻策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現在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姜新禹了,起碼兩人之間可以公開來往,這是最便利的條件!
想到這,他來到走廊里,拿起掛在墻上的電話,撥通了姜新禹家里的號碼。
“姜隊長,你好,我是李松。”
“哦,是李編輯啊,找我什么事?”電話里傳來姜新禹的聲音。
“姜隊長幫家侄找了一份好差事,我還沒表示過感謝,心里覺得很過意不去。”
“沒關系沒關系,大家都是朋友嘛。”
“姜隊長現在方便嗎?我準備了一點薄禮,想要前去登門拜會。”
“那怎么好意思……呃,現在倒是沒什么事,李編輯要是來的話,我還是歡迎的。”
“好,我這就過去。”
“那我就在家里恭候了。”
掛斷電話,李獻策回到家里,從柜子里拿出準備好的兩瓶汾酒,一罐上好的龍井,以及四遠香的八大件點心。
門鎖一響,李愛國從外面進來,說道:“叔,你這是干啥?”
“送禮。”
“給誰送禮?”
“人家姜隊長給你安排了工作,我不應該去表示表示嗎?”
“叔,這些東西得不少錢吧?”
李獻策看了他一眼,說道:“怎么,你要出這份錢?”
李愛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我沒錢……等發了薪水就有了。”
李獻策拎著幾樣禮物,回身說道:“昨天學的十個生字,我晚上回來要考你,聽到沒有?”
李愛國苦著臉說道:“我還沒學會呢,明天考行不行?”
“不行!”李獻策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