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一號公寓,年代久遠,在光緒年間落成,屬于堰津最早的多層建筑。
這是由一名英國富商投資修建,本來還要繼續(xù)修建兩棟類似規(guī)模的建筑,故此稱為一號公寓,接下來是二號,三號,依次命名。
趕上當年京城鬧義和拳,連帶著堰津也不太平,拳民焚毀教堂,破壞鐵路電力,打砸和“洋”字沾邊的一切設(shè)施。
英國富商見勢不妙,擔(dān)心危及生命安全,把一號公寓低價賣給新軍營,登上輪船匆忙逃回國內(nèi)。
這些房子起初分給了新軍營的大小軍官,歷經(jīng)數(shù)十年,房屋產(chǎn)權(quán)幾度易主,最終落到了青幫的手里。
房屋年久失修,現(xiàn)在住在這里的大部分是普通老百姓。
沈之鋒一行拾階而上,這種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住戶們見怪不怪,看見陌生人也不在意,冷漠的擦肩而過。
來到301室門前,三樓相對很安靜,此時無人進出。
白舉民拿出一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轉(zhuǎn)動了幾下,咔噠一聲輕響,房門應(yīng)聲打開。
這種鑰匙被稱為萬能鑰匙,其實只對普通的單式鎖簧有效,而且還不是百分百有效,只是比鐵絲來的高級。
房間面積不大,是那種西式小套間,臥室客廳廚房廁所雜物間應(yīng)有盡有,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屋內(nèi)陳設(shè)極其簡單,臥室靠窗是一張彈簧床,緊挨著是一人多高的衣柜,只看這兩樣家具的外觀,至少是十年前的物件。
客廳八仙桌上很隨意的扔著兩本書,沈之鋒拿起來看了看,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武俠小說,一本是顧明道的紅粉金戈,另一本是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
單從表面來看,倒是很符合周明偉的身份,一個好勇斗狠的幫派分子,能看進去的只能是這種書。
沈之鋒一擺手,白舉民和兩個特務(wù)立刻翻箱倒柜,試圖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這些人都是搜查高手,房間本來就小,能藏東西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很快就從衣柜夾層里找到了那只皮箱。
“處長,您看!”白舉民把皮箱打開,里面赫然是一部發(fā)報機!
沈之鋒心里非常高興,他其實也多少猜到了,皮箱里有可能是發(fā)報機,說道:“既然有發(fā)報機,就應(yīng)該有密碼本!繼續(xù)搜!”
如果找到密碼本,等于掌握了先機,共黨發(fā)出的所有電文,都可以輕松破譯!
現(xiàn)在是傍晚時分,屋內(nèi)拉著窗簾,光線非常昏暗,這種情況下還不能開燈,繼續(xù)搜查很難有好的效果。
沈之鋒吩咐道:“安裝竊聽器!然后把東西復(fù)原位!”
特務(wù)們手腳麻利,在臥室電話底座,客廳的燈罩上面,各按照了一個竊聽器。
沈之鋒拎著手電檢查了一遍,確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才帶著人悄然離去。
…………
入夜。
百樂門舞廳。
一名濃妝艷抹的女人,邁步來到舞臺上,示意樂隊停止演奏,然后站在話筒前,說道:“今晚,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他就是大亨洋行的郭老板,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親愛的,我愛你!”
在公眾場合說出這樣的話,即使是在民風(fēng)開放的堰津,那也是很少見,舞廳內(nèi)頓時掌聲口哨聲四起。
坐在最前面的那位郭老板,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連聲說道:“好好好,莉莉,快過來快過來!”
“別急嘛,這就來了。”那個叫莉莉的女人,扭腰擺胯一步三搖從臺上下來。
莉莉是一名長三妓女,今晚是她贖身的日子,那位金主也稱為冤大頭,就是大亨洋行的郭老板。
看著莉莉媚態(tài)橫生,郭老板口水險些流下來,對這位新娶的姨太太,他是喜歡的不得了。
角落里的翠紅嘆了口氣,對旁邊的小姐妹說道:“看看人家,捱過苦日子,跳進了龍門,再看看我們……唉,同人不同命啊!”
小姐妹切了一聲,目露鄙夷之色,說道:“啥龍門,郭老板都六十多了,弄不好哪天嗝屁了,莉莉還不得讓大老婆欺負死,到那時候人老珠黃,就是想重操舊業(yè)也沒人光顧了!”
“管他呢,闊太太的日子,過一天賺一天,你就想見天兒的看別人臉色活著?”
“闊太太誰當想當,不過,要是換成我,可不想找一個糟老頭子!”
“六十多歲,不算太糟,還能將就用……”
兩個女人嘻嘻哈哈笑了一會,那個小姐妹說道:“對了,翠紅,那位周先生好像很喜歡你,你們年齡也相當……”
提起周俊臣,翠紅臉色黯淡下來,說道:“誰知道呢,他有日子沒來了,最近兩次來,像兔子一樣,說沒影就沒影!”
“這人是真不禁念叨,說曹操,曹操就到!”小姐妹指了一下門口。
一身西裝革履的周俊臣,四處張望了一會,穿過翩翩起舞的人群,向這邊走了過來。
看到周俊臣終于出現(xiàn),周明偉搶先一步來到吧臺前,說道:“翠紅,你們幾個馬上去休息室,金老板一會過來,可能要給大家開個會!”
舞女們都在金老虎控制下,對那位心狠手辣的笑面虎,是從心里往外的怕,聽周明偉這么一說,紛紛起身去了休息室。
周俊臣來到近前,四處看了看,心里很納悶,剛剛還看見了翠紅,怎么眨眼間就沒了呢?
“您是周先生吧?”周明偉說道。
周俊臣認識周明偉,知道他是百樂門看場子的打手,于是點了點頭,說道:“我是。”
“能借一步說話嗎?”
“什么事?”
“關(guān)乎翠紅的事。”
“她在哪呢?”
“這里太吵,您跟我過來,到那邊聊兩句。”
所謂關(guān)心則亂,周俊臣也沒多想,跟著周明偉三轉(zhuǎn)兩轉(zhuǎn),來到配電室門口。
周明偉回頭看了看,說道:“周先生,咱們長話短說,我知道,你喜歡翠紅,對嗎?”
周俊臣說道:“你什么意思?”
“翠紅是百樂門的頭牌,是金老板的搖錢樹,您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玩玩可以,千萬別認真!我的意思,您明白嗎?”
“不明白!”
“那好,我說的簡單一點,您要是有心把翠紅帶走,我們金老板的損失可就大了……”
“好了好了,我想,你們金老板是誤會了!”
“哦,那就好,我就說嘛,看您就是一個聰明人,不至于玩的這么瘋。”
“我還有事,失陪了。”
“等一下……這是舞廳的招待卷,金老板特意交待過,我們歡迎每一位客人,希望您常來玩。”
說著話,周明偉掏出一個信封,塞進了周俊臣衣兜里。
在舞廳監(jiān)視的特務(wù),躲在角落里,悄悄舉起微型照相機,連續(xù)拍了幾張周明偉和周俊臣在一起交談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