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陸鴻能聽到湯柏的這段心聲,那此刻一定笑破了肚子。這個湯柏,距離我們陸大校尉的腦殘粉已經差不了多遠了!
是的,陸大校尉,陸鴻的散階還是校尉,并沒有順利成為一名將軍。
就在《原青州行營團校尉級以上軍官遷調令》發到最新一期的軍報上時,對于左路軍參戰各部的獎懲決議也終于由政事堂鈐印,并正式公告了。
我們的陸鴻升一階為正六品上昭武校尉,開始收拾行裝,回青州去走馬上任了。
單獨發給他的正式任職令是這樣的:原大周左路軍青州行營后軍副指揮、從六品昭武副尉陸鴻,晉正六品上昭武校尉,守平海軍指揮使,領正五品上騎都尉勛,賜勛田十四頃,即日上任。年月日。
之所以用“守”,就是低階散官就任高階職事官,所謂:“階高擬卑曰‘行’,階卑擬高曰‘守’”,平海軍指揮使實際上是從五品上的實職將官,這也可以看作是朝廷給予的補償罷……
所以從職事官的角度來說,我們這位“階卑擬高”的陸校尉,其實已經可以稱之為“將軍”了!
司馬巽帶著花源、陳森、鄭新、吳衛一直將陸鴻等人送到了十里亭,便在亭中擺布下一桌薄酒,為陸鴻送行。皮休在初六那日便早早回到沭河大營去了,走時也是司馬巽和陸鴻一道兒送的。
陳森和鄭新兩人一口一個“大人”,看起來都是十分不舍。
陳森因為去年兩戰積功升到正五品下,又是正經“科班”出身,因此調任翊二府守正五品上左郎將,補進衛軍任職;鄭新便沒那么幸運,升到正六品昭武校尉之后便將調往河東道出任折沖校尉。
陸鴻一邊對兩人勸慰一番,一邊叫小金子給大家斟酒,然后沖著花源問:“老花,你后面有啥安排?”他說這話,拈了一顆蠶豆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著。
“還不清楚。”花源苦笑道,“你們是知道的,我家甚么事都是老太爺說了算,他老人家打算將我安排到今年掃北的大軍里……”
司馬巽奇道:“難道要你轉去禁軍系統?”
陸鴻他們也有些不敢相信,一旦花源入了禁軍,他們再想并肩作戰的話,那便不知何年何月了!
實在是禁軍這個圈子太過排外,只要禁軍主打的戰役,衛軍和邊軍基本只能靠邊瞧著,最多給禁軍擦擦屁股把守后方,至于搶功勞分戰利品的事情,根本沒有別家的份兒!
好在花源搖搖頭否認了司馬巽的疑問:“倒不是一定要去禁軍,老爺子的意思是最好禁衛協同作戰,能讓我領一部衛軍參與。”
眾人這才放心下來,一直沒吭聲的吳衛笑道:“我這也在觀望,回頭你要是領了一軍,可別忘了帶上兄弟,不然我多半又得和老
鄭搭伙兒去了!”
鄭新眉頭一豎,兇巴巴地道:“咋,不愿意跟老子搭伙?到了折沖府吃香的喝辣的有啥不好!”
陳森也挪諭道:“就是,你走走門路去給老鄭當都尉,到時候這里不管哪位將軍用得上人了,一紙調令發給你倆,直接帶上一府人投奔過去多好!”
他本是隨口一句調笑,誰知話一出口,大家都表示這是個好注意!
吳衛也是眼睛一亮,拍手道:“就這么辦,你們瞧,司馬將軍在安西,冷不丁就能跟吐蕃人干一下;老花回頭到安東、河北道領軍,也得從中原抽調府兵!怎么著,老鄭,看來咱倆秤不離砣砣不離稱,還得在一口鍋里攪一陣子稠稀。”
誰知鄭新把嘴一撇,道:“那有啥可稀罕的,要我選啊,我倒寧愿跟著大人回青州,到時候叫大人給我在保海縣說個媳婦兒,就在那塊安家算啦!”
吳衛啐了一口,道:“你當我不想跟著大人混啊,誰叫朝廷把咱們青州行營給撤了呢……”他一提這事,大家便都沉默下來。朝廷這事做的,也確實不大地道!
不過這茬已經時過境遷,大家心里感慨一聲,也就罷了。當下不約而同地舉起酒杯,碰了一下,都一飲而盡。
這時跟著陸鴻一道兒回去的小五子走過來,向各位大人團團一抱拳,沖陸鴻道:“鴻哥,馬都飲好了,咱們是早些啟程到鄭州歇下,還是過了晌午走,晚上在鞏縣住驛館?”
這時王正和三流子他們都在亭外牽著馬等著,這些青州兵都是陸鴻專門找湯柏托關系調回到他麾下的,青州兵解散的時候便留了下來,就等著陪陸鴻上任去。
還沒等陸鴻吭聲,司馬巽便道:“兄弟,早些上路罷,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天南海北相隔隨遠,情義總是在的!”他這一聲“兄弟”有兩層含義,卻只有陸鴻明白。
其實司馬巽和陸鴻的關系十分要好,這在整個青州軍里頭都不是秘密,至于這兩個毫無相關的人究竟是怎樣好起來的,除了花源隱約知曉一些關聯之外,卻鮮少有人清楚。
陸鴻站起身來,伸手和司馬巽緊緊握了一下,又和其他人拍了拍肩膀,離別之際思緒如潮,嗓子像被甚么東西堵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正在此時,來路方向突然響起一連串馬蹄聲響,眾人訝然回望,只見鄧家三兄弟帶著李長河、李長山一路策馬狂奔,尚未到近前便一齊滾鞍下馬。
鄧瀾急走兩步到跟前,把住陸鴻的手臂,氣喘吁吁地說道:“陸兄弟,來晚了……好在一路沒停歇,高低是趕上了!”他朝身后招招手。
李長山三兩步走了上來,手里捧著一個長長的檀木匣子,笑道:“鴻哥,等俺們跟著老帥回徐州了,再去瞧你。”說著把那木匣子交
到陸鴻手上,陸鴻接手便是一沉,看來其中的物件頗有分量。
李長河也過來道:“鴻哥,替俺和俺哥問家里個好。”陸鴻點頭答應了。
鄧瀾指著那木匣子道:“這是家父特地命我們帶來的,寶刀贈英雄,你佩了去,早晚用得上!”
鄧波越過他兄長的肩膀笑道:“陸兄弟,你瞧瞧,這刀叫做辟水刀,和司馬將軍手上的火精劍本是一對,還是先帝賜下的。”
陸鴻正要打開匣子,聽了他的話吃了一驚,連忙推了回去,搖頭道:“老帥的高義陸鴻心領了,這刀太過貴重,萬萬不能收下。”
二哥鄧湛卻道:“陸將軍搭救徐州之德,鄧家永生難報,這小小一柄刀又抵得了甚么!再說父親送刀的本意并非報恩,而是為了陸將軍與鄧家意氣相投,自家人不必再分你我,這刀就請陸將軍收了去,就算兩家從此同氣連枝,永世為盟。”
他說出這樣的話不僅陸鴻受寵若驚,花源等人更感震撼。老鄧家在軍中的威望獨樹一幟,向來不與人結盟交好,多少人想巴結都尋不著門路,今日卻破天荒要和毫無根基權勢的陸鴻結交,還是永世之盟,說出去都叫人難以置信!
陸鴻這回算是走了大運了!
鄧瀾道:“老二說得不錯,父親就是這個意思,其實就沖韓大將軍的關系,咱們已然是親如一家了。”說著有意無意地拿眼睛往司馬巽身上掃了一眼。
陸鴻感激莫名,只得將木匣打開,卻見匣中一柄寬長寶刀,刀身上雪花般的紋絡連綿起伏,隱隱然一層寒光藏而不露,與司馬巽的火精劍大異其趣。他鄭而重之地收了,向鄧家三兄弟拱手作禮:“多謝三位哥哥,替我向老帥問安,咱們青州再見!”
鄧家五人也向他拱手回禮。
大周最有前途的中青一代將領們,就在這小小的十里亭下,依依惜別。誰也預料不到,在未來新的征程中,會各自發生怎樣的遭際。
歷史或許即將在這一刻,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昨日寫這兩章時查資料查得一腦袋漿糊,也不知寫的成不成。本打算按照大綱給陸鴻安排個青州左近的折沖府任職,誰知道查遍《舊唐書》地理志、職官志和《新唐書》的兵志,原來青州附近都沒有設置折沖府!整個河南道就只有平海軍,東牟、東萊守捉和蓬萊鎮這幾個常駐衛戍軍,都是邊軍,其中東牟守捉、東萊守捉和蓬萊鎮都知道位置,離青州較遠,只有平海軍史料上沒有明確指出地點,因此作者為行文方便杜撰至保海縣青龍港。如有相關文獻資料可以佐證的看官麻煩加群指教,感激不盡。)
另:手上《新/舊唐書》全是繁體且無標點,這一趟也算是體會到陸鴻當日在村口讀告示的痛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