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剛走出航站樓。
許是D市太過溼冷的空氣,有這麼幾秒鐘的時間,安默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
有些話自己心裡想著,和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是不一樣的。
即便是掙扎了一個月,即便自己已經(jīng)下了很大的決心,可是“自首”兩個字再次從電波里傳來的時候,安默的心還是狠狠一顫。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瘋了嗎?真的要這麼做嗎?爲了沈之承,自己真的要承受他一輩子的恨嗎?
“安默,安默你有聽到我在說話嗎?難道你真的想進監(jiān)獄嗎?”電話那頭再次傳來胡佳佳的聲音。
胡佳佳是個急性子,雖然和安默已經(jīng)很久沒有照面,但是真正的朋友,即便是隔著時間和空間,都不會消逝的。
安默原本失焦的視線緩緩聚焦,慢慢的,殷紅的脣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佳佳,其實……算了。你什麼時候方便,我來找你。”想了想,安默覺得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面前,巨大的玻璃反射著她的影子。
她妝容精緻,塗抹著紅脣,鼻樑上架著一副大大的太陽眼鏡。看似明媚,其實在太陽鏡片後藏著一雙憔悴的眼睛。
這世上,如果有人不會在意自己的處境,對自己即將和自己深愛的男人對薄公庭這件事情無所謂,那麼一定是假的。
“我剛下班,我現(xiàn)在就去公司附近的喬治咖啡廳找好位置。你現(xiàn)在就過來!”
胡佳佳的語氣很不好。她說完,便“啪”的一聲掛下了電話。
安默並不怪胡佳佳。如果站在胡佳佳的位置,她也無法理解自己這樣一個瘋狂的行爲。
好在,胡佳佳所做的一切都是爲她好,不是麼?
她嘆了口氣,攔了一輛出租車,示意司機前往喬治咖啡廳。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即便車子到了高架上,依然速度很慢。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
陰沉沉的,讓安默原本就陰鬱的心壓抑的厲害。
自從下了這個決定以後,一個月來,“贖罪”兩個字就無時無刻縈繞著她的心頭。
她會做噩夢,會夢到監(jiān)獄裡沈之承的處境。
她擔心他被人打,擔心他的眼睛受到傷害,擔心沈之承的一切……
所以,她把他換出來,那麼他一定會好受一點,對不對?
可是,自己真的情願讓自己最愛的人,恨自己一輩子嗎?
……
喬治咖啡廳。
安默剛走進門口,便發(fā)現(xiàn)了胡佳佳。胡佳佳還是和原來一個習慣,喜歡在角落裡慢悠悠的品嚐著咖啡。
“佳佳。”安默走到了胡佳佳的面前。
胡佳佳攪動咖啡的勺子忽的停了半空中。
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安默,不可思議中帶著懷疑。幾秒鐘以後,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起身。
“你……你真的是安默?”安默已經(jīng)變了模樣,想來在胡佳佳的腦海裡,還停留著原來安默的樣子。
安默微微一笑,將手包放在椅子上。
她走到胡佳佳面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輕輕揉了揉胡佳佳的耳垂。
“怎麼樣,現(xiàn)在還懷疑嗎?”揉耳垂是她們曾經(jīng)的親暱動作,只有她們知道。
胡佳佳愣住了,只是很快,她卻“噗嗤”一笑。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程俊堯前幾天就把你們訂婚照片發(fā)給我了。我還特意看了紐約當?shù)氐男侣劸W(wǎng)站,那裡通篇都是對程俊堯訂婚的報道。”胡佳佳忍不住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的都說來出來。
原來剛纔她是在演戲。
安默苦笑不得。
忽的,她想到了什麼。
“程俊堯現(xiàn)在和你還都有聯(lián)繫?”所以自己頂替程俊堯自首的事情,胡佳佳會不會也想程俊堯泄露了?
胡佳佳將安默拉到座位前,示意她坐下。
她替要了一杯咖啡。
“給,你最愛的美式。”她並沒有急著回答安默的問題。
安默依然坐著,她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攪動咖啡,現(xiàn)在的她哪裡還有這個心情。
如果說,胡佳佳真的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程俊堯,那麼她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甚至程俊堯還會爲此,報復(fù)沈之承。
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臉色變得凝重。
“佳佳,我希望你把實情告訴我。你是不是……把我去頂替程俊堯的事情告訴他了?”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很怕聽到她不想聽的結(jié)果。
胡佳佳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她伸手,握住了安默的手背。
她嘆了口氣。
“安默,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因爲老安一直在程氏工作,程俊堯?qū)ξ覀兒苷疹櫍跃退阄也恢鲃勇?lián)繫,老安也會時不時和程俊堯問好。
他幫了我們太多,我們受之有愧。”
老安是胡佳佳的丈夫安少東。說到程俊堯三個字的時候,胡佳佳的眼底滿含感激。
安默的心口堵得慌。
她知道程俊堯是個好人,甚至是個聖人。可是聖人也有自私的時候——比如爲了得到他的愛情。
“所以,你已經(jīng)把我的計劃告訴程俊堯了,對嗎?”安默發(fā)現(xiàn)自己給沈之承築好的一面牆塌了。
她忽然覺得告訴胡佳佳其實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有太多的事情,其實悶在心頭就好。
“並沒有。安默,這個我有分寸。而且我聽說程俊堯這段時間身體不適太好,所以有些話我並沒有提及。”胡佳佳說的真誠。
安默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似做了一個過山車。
什麼時候,胡佳佳也喜歡這樣和她開玩笑了。
“沒有就好。”她鬆了一口氣。
“那麼,能告訴我爲什麼要替程俊堯去自首?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沈之承就會瘋狂的報復(fù)你嗎?”
胡佳佳說著,將安默的手握得更緊。
安默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後卻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喜歡一個人承受痛苦。
“我愛沈之承,這就是最重要的理由。”她低下了頭。
“那麼……你和程俊堯訂婚,是他逼你的?”胡佳佳不是傻瓜,自然已經(jīng)猜到了其中的一二。
安默搖搖頭。把自己之所以答應(yīng)程俊堯求婚的經(jīng)過,一一告訴了胡佳佳。
最後她無奈的苦笑:“程俊堯說過,如果我回到沈之承的身邊,或者爲了沈之承而舉報他,那麼他就有辦法讓沈之承一輩子呆在監(jiān)獄。”安默知道,這些事情程俊堯做得到。
她當然不會舉報程俊堯,他的身體太差,哪裡經(jīng)得起折騰。
可沈之承呢?現(xiàn)在的沈之承雖然在瑞士銀行有足夠的現(xiàn)金,可是他勢單力薄,而且還在監(jiān)獄,現(xiàn)在的他,哪裡是程俊堯的對手?
現(xiàn)實就這樣給她出了一道難題。
“問題是,我去紐約之前答應(yīng)過沈之承,我會回到他的身邊,會和他重新去領(lǐng)結(jié)婚證。”安默補充了一句。
胡佳佳終於明白了安默的意思。
“所以你爲了保護沈之承,就選擇讓他恨你。這樣他也不會再和你結(jié)婚,你也會回到紐約,回到程俊堯身邊。
這樣你們就成了井水不犯河水了,對嗎?”胡佳佳用自己的理解重複著安默的話。
安默點頭。
“我已經(jīng)問過律師,這次洗黑錢我是自首,他會將我的判決降到最低。再說沈之承就算他再次對我起訴,也不是我請來的律師的對手。”安默還沒有傻到,真的讓自己在獄中度過一輩子的打算。
她知道,只要程俊堯一旦知道她有難,就會動用所有關(guān)係將她救出來。
所以就算她要受苦,也是微不足道的。
胡佳佳無奈地搖搖頭。
“安默,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爲了讓沈之承安全,爲了讓沈之承對你死心,你寧遠給自己身上潑髒水!值得嗎?”
安默的嘴脣顫抖。
她的眼神模糊,目光失焦看著胡佳佳。
“可是如果他不恨我,繼續(xù)對我有心思,那麼程俊堯就不會放過他!佳佳,你知道嗎?沈之承的眼睛……很不好。”
她太害怕他受到傷害,更何況他的眼睛失明還是因爲她。
所以,她這樣做,也算是贖罪吧。
“安默……”胡佳佳理解安默的心情,到了這個地步也無可奈何。
“佳佳,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永遠永遠,都不要讓沈之承知道。”她害怕沈之承知道真相後找程俊堯算賬。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這兩個男人受到傷害。
沈之承,是她深愛的男人,而程俊堯,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恩人。
這是她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只要她承認了自己的罪責,沈之承會洗脫罪名,重新成爲D市尊貴的男人。
她希望沈之承一切都好,可是,沈之承那樣記仇的人,真的會放過她嗎?
……
安默回到酒店已經(jīng)很晚了。
洗去了一身疲憊,她打開電腦,給一個QQ留言。
默默:S你好,最後一筆尾款已經(jīng)打入你的賬戶,請問銀行系統(tǒng)的匯款記錄改好了嗎?
這一個月來,安默一直在和一個代號爲“S”的黑客聯(lián)繫。
爲了頂替程俊堯的罪責,安默需要找人攻擊銀行系統(tǒng),將那筆錢的匯款人姓名由“程俊堯”改爲“安默”。
只是,西雅圖銀河的防火牆系統(tǒng)十分嚴密,安默在各個論壇找了很久,這才找到了大名鼎鼎的黑客“S”的聯(lián)繫方式。
通過所有能找到的網(wǎng)上資料,安默知道,這世界上也許只有少許幾個黑客能破解西雅圖銀行的防火牆,而黑客“S”就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S”是所有大名鼎鼎的黑客中最低調(diào)的——這也是安默找“S”的原因。
不過“S”也有他的缺點——他經(jīng)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安默給他的留言,他常常在一週以後纔會回覆。
於是乎,他們之間簡單的的溝通才持續(xù)了這麼久。
此刻,“S”的頭像還是暗的。
安默在點擊發(fā)送以後,對方遲遲沒有回覆。
她嘆了口氣,準備合上筆記本。
忽然,她覺得“S”的頭像很面熟,她好奇點開。對一個陌生人如此關(guān)注,這還是安默第一次。
QQ頭像被放大。
安默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幅印象派畫家莫奈的畫——《睡蓮》。
忽然間,她對這個黑客“S”很感興趣。想不到想象中乏味的黑客宅男,也喜歡印象派的畫作?
只是想著想著,安默的心口有些壓抑。
她記得剛剛和沈之承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色盲,更不知道他討厭這樣的色彩,於是每天都會畫很多色彩豔麗的印象派畫作。
後來,他報復(fù)了她。
用極其殘忍的手段。
而現(xiàn)在呢,她爲了保護他,讓自己成爲了他的敵人。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傻了。
可是她又覺得,她和沈之承之間經(jīng)歷了那麼多,彼此都深深愛過,所以她不信,沈之承還會像當年那樣不擇手段。
更何況,她現(xiàn)在身邊有程俊堯,她會選擇遠走高飛……
安默想了很多,想著想著,腦海裡幾乎全都是沈之承的影子。
“你也喜歡莫奈的畫?”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給“S”留言了這句話。
看著《睡蓮》這幅畫,安默居然把“S”當成了沈之承。
直到反應(yīng)過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問錯了對象。她想撤回,可是已經(jīng)超過了撤回的時間。
她苦笑,自己這是怎麼了?
面前屏幕上,“S”黑客的頭像還是暗的。紫色的睡蓮是一片灰色。
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安默關(guān)掉了電腦,準備入睡。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凌晨1點了。
她下意識地回頭,落地窗外D市繁華的夜景映入眼簾。看到這樣的夜景,安默會想到沈之承,想到他們在公寓的日日夜夜。
沈之承,他在監(jiān)獄裡真的好嗎?
很久以後,安默爬上了牀。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她知道,這個時候一定是程俊堯,她看向手機屏幕,果然是他。
鈴聲在不依不撓的響著,可是安默卻沒有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程俊堯太濃烈的愛讓她喘不過氣來——也許,是她曾經(jīng)習慣了他淡淡的關(guān)懷,剋制的表達吧。
原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真正的聖人,因爲聖人也需要追求愛情,所以聖人也需要自私。
她覺得她沒有怪程俊堯的理由。
他們都沒有錯,錯的不過是她罷了。
“學長。”最終她還是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應(yīng)該是紐約的中午。
“午飯吃了嗎?”她問他。
“吃了一點點,準備休息一下。”他切除了半個胃,並不能吃太多。
“嗯,那你……”她相對程俊堯說點什麼,可是說太多的話,卻怕生出程俊堯?qū)λ嗟年P(guān)愛。
她害怕他太愛她,害怕他對她太好。因爲從內(nèi)心底她並不愛程俊堯,她愛的是沈之承。
先入爲主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有時候她也不斷地告訴自己,其實程俊堯比沈之承更加適合自己。可是愛情不是理性,愛情是直覺,甚至是本能。
也許,她自己就是那麼賤,那麼矯情吧!
“默默,我很想你。暖暖給我們佈置的新房我很喜歡。她說等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會重新給我們佈置一次。昨天她還拉著我去了一趟唐人街。”
安默的嘴脣僵硬的扯了一下。
她快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
“嗯,那下次帶上我,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既然已經(jīng)決定和程俊堯在一起,那麼她就要爲自己的婚姻負責。
太過敷衍的婚姻,其實是殘忍的。
“好啊!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程俊堯很激動,尤其在聽到“一家四口”這幾個字。
電話裡,他的呼吸變得很快。只是慢慢的,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靜。
“對了,今天去看胡佳佳了嗎?”他打破了沉默。
“看了。她和安少東兩個人都很好。”
“那就好。”
“謝謝你學長。佳佳……佳佳讓我謝謝你對他們一家的好。”安少東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程氏擔任高管,這一切除了安少東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是程俊堯的提攜。
“安默,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沒有你,所有人都是陌生人。你應(yīng)該明白。”
靜寂的午夜,電波里程俊堯的嗓音變得更加富有磁性。
“學長,你是個好人。”她卻在可以迴避他。
“只要你願意,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好。變得你更加希望看到的樣子。”
“包括好好保護身體,好好保護自己的胃嗎?你要注意自己的作息,不能再像以前那麼拼命。”她忽然想起邁克醫(yī)生的話。
電話裡,傳來程俊堯淺淺的笑意。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他開始模仿者童話電影裡的大臣,“如果我再不聽話,我願意將自己所有的城池都貢獻給您。”
聽到這樣的話,原本心情再陰鬱的安默也終於忍不住笑了。
“知道就好。”
“安默。”他再次回到了原本富有磁性的嗓音。
“在,學長。”
“你……愛我嗎?”他問的認真,問的不自信。
“我希望聽到稱是的回答。”他補充了一句。
“給我一些時間好嗎?學長。”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是這句話她已經(jīng)告訴他,她會努力愛上他。
他笑笑。
“我記得電影裡的臺詞,一般都會說‘別讓我等太久’這句臺詞,對嗎?”很奇怪,他會用這種方式問她。
他是一個聰明的人,安默知道。
“學長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等我回去,我們就結(jié)婚好嗎?”她確定了自己的選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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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這一夜,安默久久沒有入眠。
是因爲想著沈之承嗎?還是一直掛念著程俊堯的病情——畢竟他的癌癥還處在康復(fù)期,還沒有完全好。
安默很煩躁,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
第二天,安默來到唐家找到唐悅寧。
“舅舅。”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唐越清出來。
唐越清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不過看到安默的一瞬間,還是尷尬地笑了笑。
“小默,你來了。”
“媽媽在嗎?”她問。
“她……在。就在樓上的房間裡。”唐越清似乎對唐悅寧的行蹤很瞭解。不過也難怪,他們畢竟是兄妹。
“謝謝舅舅,我去看看。”
安默一路上了二樓唐悅寧的房間。
敲開門的一剎那,只見唐悅寧正在對著鏡子化妝。
安默下意識地瞥到了鏡子裡的母親,她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有些呆滯。
此刻,唐悅寧也發(fā)現(xiàn)了安默。
“來了。稍等,我化好妝馬上過去。”其實安默來之前就已經(jīng)和唐悅寧商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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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去看看沈之承,可是怕彼此溫情的話語,會讓之後的反目成仇顯得生硬——她希望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在沈之承的心目中成了一個壞人。
面前,唐悅寧說著便提起手包朝外走去。
“媽媽,你怎麼哭了?你和舅舅吵架了?”安默聯(lián)想起剛纔唐越清的臉色,不自覺地問起。
唐悅寧尷尬地搖搖頭,卻也沒說什麼。
安默見狀,便也不再多問。
她只是好奇,母親和舅舅之間到底是因爲什麼樣的事情,纔會到這樣一個面紅耳赤的地步?
……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監(jiān)獄。
唐悅寧走出車門去探望沈之承,而安默則留在了車內(nèi)。
她想知道沈之承的近況,卻又不想在沈之承面前表現(xiàn)出關(guān)愛的一面,所以只能讓自己的母親去。
至少,母親在沈家的那麼些年來,其實和沈之承也有感情。
“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他?”唐悅寧並不知道安默的打算。
“不去了。媽媽……我這幾天精神不大好,怕沈之承看到會不開心。”她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唐悅寧理了理衣服。
“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之承那個孩子吧。”她已經(jīng)打開車門起身。
“媽媽,幫我仔細問問沈之承,他的眼睛怎麼樣了。”她想起那張照片,惴惴不安。
唐悅寧無奈搖搖頭,“真是看不懂你們這些孩子。不過……和我們當年一樣。”
她說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安默依然在車子裡,坐立不安。
十幾分鍾以後,唐悅寧卻回來了。
“怎麼了媽媽?”安默隱隱覺得不對勁,難道是沈之承出事了嗎?
“他說……他現(xiàn)在不方便。”
“不方便……”難道,真的是因爲眼睛看不見了嗎?想著想著,安默的心酸的厲害。
所以,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加快進度,今早讓沈之承出來,少在裡面受苦呢?
……
安默回到了酒店。
打開電腦。
“滴滴滴滴”電腦裡傳來了QQ的信息聲。
因爲怕程俊堯看到自己手機的信息,所以這個QQ號安默只在不常用的電腦登陸。
她點開了QQ,只見一個紫色的畫面正在跳動——黑客“S”,他上線了。
這一秒,安默的心不自覺地加快了速度。
她打開了對話框。
S:並不是很喜歡莫奈的畫,但是我妻子喜歡。
S的話沒有溫度,但是可以確定,這是一個愛極了妻子的男人。
安默這才知道自己逾越了。一個有了妻子的男人,她應(yīng)該少談一些私人情感,免得別人途生了誤會。
默默:您妻子真幸福。
S:爲什麼你要把程俊堯的姓名改成安默?我很好奇,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安默下意識地打出了這樣一句對話:爲了沈之承,我不得不這麼做。
可是正要準備發(fā)送的時候,她點擊了退格鍵。
她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將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一個黑客。
S:怎麼不回答,我做事有原則,如果我不知道其中的原位,我是不會繼續(xù)行動的。
他的話總是冷冰冰的,讓人沒有拒絕的餘地。
默默:因爲程俊堯,我愛他,所以我必須這麼做。
打完最後一個字,安默點擊發(fā)送。
屏幕那頭,持久的安靜。對話框的上方不斷地在顯示著“正在輸入”,可是卻遲遲沒有S的回覆。
安默終於愛耐不住。
默默:我把原味都告訴你了,你什麼時候能把匯款人的姓名修改完成。
S:呵,愛情的力量真?zhèn)ゴ蟆D阆M鞘颤N時候?
默默:越快越好。
她不想讓沈之承等太久,她不希望沈之承再在監(jiān)獄裡受到傷害。
S:知道了。下週就給你答覆。
默默:好,謝謝。
關(guān)掉了QQ,安默的心再次難以平靜。
不過很快,她恢復(fù)了理智。
她將和之前安排好的律師取得了聯(lián)繫,一起商量著如何在承認陷害洗黑錢的罪責下,辯護到最小的責罰。
律師告訴她,因爲是經(jīng)濟案件,所以保釋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因爲安默的上游牽扯到一個西雅圖的毒梟,她是被迫的,所以辯護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安小姐,真的不需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程先生嗎?”律師問,“如果程先生出面,也許您一點罪也不用受。”
現(xiàn)在才程俊堯再次走上了金融界的巔峰,所擁有的資源自然不同。
“會讓他知道的。不過必須等沈之承出獄以後。”她只有爲沈之承洗脫了罪名,才能讓程俊堯知道。
想來,現(xiàn)在的程俊堯應(yīng)該還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計劃吧。
“這件事情的保密工作都做好了嗎?”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您放心,我沒有告訴別人。”
“好,到時候這件事情要快。還有到時候你向法庭提起要求,要求不公開審理。”她補充了一句。
只有這樣,才能讓沈之承出獄之前,讓大洋彼岸的程俊堯沒有任何的察覺。
律師表示都會按照她的意思辦事。
律師很快走了。
安默依然待在原地。
此刻,她的身子僵直地靠著冰冷的牆壁。
她是真的瘋了嗎?真的要將自己送入這場火海嗎?
……
D市監(jiān)獄。
沈之承的視力越來越好。
因爲精通計算機加之獄長的信任,所以每週,他都會負責監(jiān)獄的機房維護。
也是利用這層關(guān)係,他打通了和外界的聯(lián)繫。
讓他很意外的是,一個月之前,安默主動加了他黑客的聯(lián)繫號碼。
這個號碼平常人是很少知道的。
原本他很欣喜,以爲她找到了他。可是一番交流以後,他才知道,安默這樣做的目的,居然是爲了將當時程俊堯在西雅圖匯款記錄改成安默的。
看到消息的一瞬間,沈之承的大腦一片空白。
源於強烈佔有慾的本能,他覺得一定是安默欺騙了他的感情,實際上這個女人愛的一直是程俊堯,否則她怎麼回味這個男人做那麼大的犧牲呢?
可是另一方面,理智卻告訴他,也許這其中還有另外的隱情。
如果安默真的愛程俊堯,爲什麼不選擇將這件事情保密,繼而將他忘在監(jiān)獄裡呢?
她爲何還要做這樣的自我犧牲?
難道,是美國那邊也開始查起來了?所以安默爲了維護程俊堯的名譽,做了這樣的犧牲?
程俊堯的名譽重要,那麼他沈之承的又算什麼呢?
如果現(xiàn)在她想警察局自首,是她做的,那麼曾經(jīng)他和她之間的結(jié)婚結(jié)婚約定是作廢了嗎?
難道說,是因爲這個女人不想和他結(jié)婚,所以纔會用這種方式,讓她和自己成爲敵人的?
也對,她不是已經(jīng)和程俊堯訂婚了嗎?有現(xiàn)在強大的程俊堯做靠山,有強大的律師團做支撐,這個女人即便是犯罪,也不會受太多的刑罰。
這一刻,沈之承的心被嫉妒和欺騙牢牢霸佔,他忽然間很恨安默。
呵,這個女人,說到底,他還是被她騙了!
……
一週後,安默收到了一個快遞。
她打開一看,是一份匯款記錄,上面甚至有銀行的公章——該匯款記錄顯示,是安默向何雪薇的秘密賬戶匯去了大筆的資金,而後何雪薇又通過特殊的手段注入盛世科技,繼而陷害沈之承。
其中所有的往來都一清二楚。
安默知道,只要拿著這份證明像警察局自首,那麼沈之承洗黑錢的罪名就完全洗脫了。
電話鈴聲響起。
她低頭一看,是程俊堯。
“學長,怎麼還不睡?”現(xiàn)在快中午了,對於紐約就是午夜。
自從上次提到那句“一家四口”的話之後,程俊堯?qū)λ脑捵兊迷絹碓阶匀唬苍絹碓较駛€孩子。
其實在強大的男人,內(nèi)心裡都是一個孩子,他們都渴望女人的溫柔相愛。
“今天帶著孩子們?nèi)タ戳艘魳分暋!背炭虻恼Z氣輕快,“暖暖和小睿剛剛睡下。”
安默的心口涌過一陣暖流。程俊堯?qū)⒆觽兪钦娴暮谩F鋵嵥统炭蛟谝黄鸩灰姷檬且粋€錯誤的選擇。
揹負罵名又怎樣?被沈之承仇恨又怎樣?他們從此天各一方,沈之承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妻子。
他們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互不打擾,多好。
“好看嗎?”她問。
“裡面的七個孩子都很可愛。”他話裡有話,“安默,你說,我們要是也有那麼多孩子,那麼熱鬧該多好。”
“安默,真希望你可以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我是說血緣上的。?”
“當然,暖暖和小睿都很可愛,我只是很希望再多些孩子。”他補充了一句,生怕原本的話語讓安默不愉快。
“如果身體允許,我想我再給我們的家庭增添成員的。”其實他已經(jīng)剖腹產(chǎn)兩次。
不自覺地,安默想到了那個還未見到面的孩子。他是真的不在了嗎?她多麼想看看他的樣子。
“我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要對我有信心。”
“我會的。”
“我愛你,安默。”他情感流露。
“我……我也是。”她說了假話。
“對了,邁克醫(y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別處去了,好嗎?也別看亂七八糟的新聞,別破壞心情。”尤其是D市的新聞,她說得關(guān)懷,說得笑意盈盈。
“遵命,女王陛下。”
掛斷電話的一剎那,安默原本強撐起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匯款記錄。
她的頭看向天花板。此刻,她不斷地問自己:安默,真的決定了嗎?真的讓自己成爲沈之承的敵人嗎?
……
利用兩天的時間,安默整理了各種文件,包括到時候被公訴機關(guān)起訴的時候,各種對自己辯護有利的資料。
這場官司她做了十足的準備,她確定,自己應(yīng)該不會輸?shù)锰珣K。
即便是受點苦,和沈之承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當然,她沒有忘記一個人——何雪薇。要是她被起訴,她爲什麼不拉上何雪薇?
在律師的陪同下,安默在警局自首,同時也將何雪薇的罪狀一一提交。
警察對於安默主動坦白一年多前的經(jīng)濟大案很意外,也對這個人是安默感到意外。
辦案人員的緊張很快,安默被刑事拘留的同時,也傳喚了何雪薇。
不過律師遺憾的告訴安默,警察去找何雪薇的時候,她還在精神病院裡,所以目前還是不是承擔法律責任還是個未知數(shù)。
安默冷笑。她知道這一定是何家的安排。她確定何雪薇還沒有瘋癲到那種地步。
不過現(xiàn)在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之承必須儘快出獄。
在她心裡,沈之承的安危比她的命還重要。
可是,她這樣的愛他,爲他做了那麼多的犧牲,他會知道嗎?
她苦澀地搖搖頭。
他不會知道的,而且她也不希望他知道……
……
警察局的進展很迅速,法庭對沈之承的案子進行了翻案,沈之承很快被無罪釋放。
而意料之中的,安默成了這次洗黑錢的最大嫌疑人。
在進拘留所之前,安默特意給程俊堯打了電話,告訴他自己不大舒服,打算好好睡幾天幾夜,所以希望程俊堯不要打電話給她。
她這樣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讓程俊堯打不通她的電話繼而爲她擔心,甚至爲了她趕到D市繼而提前知道真相。
拘留室內(nèi),安默對著斑駁的牆壁發(fā)呆。
此刻,走廊裡傳來有力的腳步聲。
“安默,你被保釋了。”
安默不意外,這一切都是在她的預(yù)料之中。
她起身,捋了捋自己的衣服,走出門外。
走廊外側(cè),律師已經(jīng)在等待著安默。
“安小姐,保釋的手續(xù)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後續(xù)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我們在處理經(jīng)濟案件中很有經(jīng)驗,相信我們,我們會爲您做無罪辯護。”律師胸有成竹。
“那沈之承呢?他被釋放了嗎?”其實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沈之承。
律師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如實相告。
“沈之承先生在三天前就已經(jīng)出獄了。”
“對了,他很好,請您不用擔心。”律師多少之前安默和沈之承之前的關(guān)係,所以特意補充了一句。
“謝謝。”
“對了安默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沈之承先生起訴您呢?畢竟他是誣陷,他起訴您的可能性更大。”律師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安默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他一旦起訴,請麻煩幫我聯(lián)繫程俊堯,他會幫我的。”如果走到了這一步,那麼她沈之承就成了真正的敵人。
他恨她不要緊,反正她有程俊堯的庇佑。
只要他好,一切都值得。
“呵呵,原來安小姐都提前想好了。安小姐真是深謀遠慮。”律師說著工委的話,但是眼神卻閃著異樣的光芒。
安默很快猜透了律師的意思。
她自嘲笑笑:“您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很作,又自作多情?”
律師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安小姐想哪裡去了。”
安默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的目光看向遠方。
她沒有回答。
但是她自己承認,在這件事情上,她確實又作又矯情!
如果有一天,她被沈之承知道了真相,他是會疼惜自己,還是會笑話自己呢?
……
兩個人說著,便走出了拘留所。
“安小姐,要不我送您回去?”律師問。
安默搖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過去。”
“那您注意安全,畢竟現(xiàn)在是冬天,天色暗的很快。”律師想著,像安默這樣的漂亮女人走到哪裡都會引起注意,其實他有些擔心她的安全。
“我自己會點繡花拳腳,所以別爲我擔心。”
“那就好。”
律師走了。
空蕩的街道上漸漸亮起了昏黃的路燈。
安默有些遊神,便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打算打一個車。
“咔”的一聲,一輛跑車停在了安默的面前。
她嚇了一大跳。
正要看清,卻見面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
她的脊背猛地發(fā)涼。
“怎麼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很意外對不對?”
她很想走。
她繞開了他。
可是她哪裡是他的對手。
忽的,他扼住了她的脖子,繼而給她喂下了一個藥片。
安默被迫吞入。
“你這個瘋子!這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