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已經逃下山的時候,山包上那座小廟裡突然傳出轟隆雷聲。有一道道血光,照透了廟門,牆壁,廟頂,幅散至廟外,迅速照亮這一方天地。
佛像,香案,蒲團,廟裡的所有物件都被這種血光照得隱隱透明,神奇非凡。整座小廟在山包上光霧縈繞,隱隱約約,彷彿已不是凡間建築,而是天庭雲海九重天的該住神仙的地方。
在小廟裡,有一滴血,瑩潤紅亮,剔透瑰麗,散發著無比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在此刻,就是天地間最亮的東西。逃下山的人們,明明心裡想著該逃快逃,但腳步卻是停下來,癡癡望著山包上那一點刺得他們流淚的光點。
有一半的人,竟然開始慢慢往回走,向著那光走!
而此刻,離那一滴血最近的強薇,卻是隻想要瘋狂逃離。
她被那道淡紅色光幕籠罩時便失去了知覺,等到再次甦醒時,她就想要逃離。
不是因爲她所看見的這一滴美麗卻詭異的血滴,也不是因爲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是因爲她再一次體驗到了曾經在高瑜二中附近那家華夏通訊營業廳,她經歷的一切。
那營業廳半開不開的門裡那種沉凝濃重的黑暗只是有一點觸碰到了她,就讓她萬分駭然。但是進了這座小廟,她被小廟裡從這一滴血中透出來的紅光所籠罩時,她卻覺得渾身都被那種又柔膩又冰冷,又鋒銳無匹的感覺圍裹。
她進入這小廟不足一分鐘,就已經覺得靈魂快要崩潰。
只是,再崩潰,再恐慌,她也沒有辦法離開。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能走,不能動,連轉轉眼珠都做不到。
然而就在剛纔,她忽然發覺自己慢慢重新擁有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從指頭到手臂再到全身,強薇能活動的那一刻,簡直要喜極而泣。
她衝破廟門倉皇逃出,慌不擇路地跑下山包,盡最大可能遠離那小廟。
在從小廟裡那一滴血中透出來的血光,瀰漫著的領域中,逃下山的九十多號人也慢慢清醒。在發覺自己竟然停了下來或者是自己竟然在往回走的事實時,都驚得一身冷汗。
再不去看那小廟,衆人藉著這血光的照明,順著大路小路四散奔逃。
強薇是最後下山的,但她卻漸漸跑到了前面。她速度一直保持在近三十米每秒,震驚的旁人頻頻側目。
在距離那小山包約一公里處,強薇突然剎住了腳步,仰身滑倒,打個滾險險躲過了兩頭變異獸直接打向她上身和脖子的尾巴。
“大家小心了!這裡有怪物!”她大喊一聲爲後面的人做提醒,躲了兩下欲做回擊時,才發現她沒有武器。
糟了!剛剛逃得太急,忘了拿被落在山包上的獠牙了!
突然襲擊強薇的變異獸可不管她有沒有武器,數量從兩隻直接增加到六隻,一齊攻向強薇。
如果夜天星看到攻擊強薇,攻擊逃下山的另外九十二個人的變異獸,她肯定會邊打邊擰眉思索。
爲什麼龍首峰保護林區中的白耳猴會全部聚集到這個地方來?
只可惜,夜天星現在是“死的”,她看不到外界發生的一切。
她能看的,能感受的,只有一片血色。
九十三個人類在與竄出來的上千白耳猴激戰,霎時間就有了傷亡。不過幸好,傷到的只有個位數的人,死掉的更是隻有一個。都是因爲白耳猴襲擊太突然,而來不及做防備的。
剩餘的都是天擇之士。雖然低等的要佔95%,但他們好歹也是可以自保,兩三個結成一隊,撐一會兒應該沒問題。
而且,現在他們和白耳猴對戰,還有一個很大的有利條件。
就是看得見。
山包上小廟裡那一滴血就像是一個巨大瓦數的照明燈,映亮了他們的視野,讓他們不用摸著黑或提著燈戰鬥。
作爲中等天擇之士的汪律在這亮光下再一次體驗到了榮耀的感覺。白耳猴雖然迅捷靈敏,但它們的防禦就太薄弱,別說是碰到他手裡從別人那兒搶過來的鋼棍,就是他的一拳頭,白耳猴也挨不住。短短時間內,他身邊的白耳猴屍體就讓別人眼睛發直,紛紛聚攏過來。
但是,聚攏到他身邊的人,明顯沒有聚攏到強薇與一個英俊男子身邊的多。
強薇接過一個傷者自願遞上來的武器後,便開始大殺四方,威猛地不是一般。那英俊男子更是汪律的熟人,帶走了他所有人所有東西,可以輕易打敗他的更適合做小說男主角的人。
人類一方雖然勢弱,但是幸好有這兩個人,團隊攻守有序,一時間倒也與白耳猴羣不相上下。
如果夜天星是“活著”的,她肯定又得奇怪了。
這些白耳猴的神念攻擊絕對是末世之初一大殺手鐗,它們爲何遲遲不用?
並不知道敵人還有殺手鐗未出的人們,戰鬥間突然發現視野間又亮了很多。
正面朝小廟結果了一隻白耳猴的強薇一擡眼,便看見了原因。
方纔在這一塊地方最亮的東西毫無疑問是小廟裡那滴血液,但現在,最亮的卻是山腳處那如同太陽一般冉冉升起的一個光球。
那滴血液彷彿將所有的能量都轉移到了那團光球內,它迅速變得黯淡無光,與一滴普通血液沒什麼區別,甚至已經開始慢慢滲入地面。但那光球就太過刺眼,逼得強薇都不得不轉開臉去。
無人看得清楚那光球,自然無人發現從那光球裡先掉出了幾十條通體黑色,只七寸處有圈銀白條紋的長蛇。接著又掉出了一個葉片亂擺,彷彿水草一樣的東西。
那正是黑蛇與阿夜。
數十條黑蛇一沾地便全部死亡,腐蝕液體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腐蝕光了它們的蛇頭。阿夜從這光球裡掉出來後又立即攀附上去,想盡辦法要鑽進去。
它的主人,夜天星,還在裡面。
而被阿夜擔心著的夜天星卻什麼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所能感覺到的一片血色,起了變化。
有極細卻極密的或直或彎的金色線條,不知何時就已默默遍佈於這片血色中。
就如同上好的血色綢緞上,被亂七八糟拿金線勾了些讓人看不懂圖案。
奇怪的是,這些金線,明明分佈的沒有規律,卻讓人覺得整齊,無比整齊。明明什麼圖案都不是,夜天星卻覺得那是一個個字。明明她不認識這些字,別說不認識字了,她連這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她卻能清楚,十分確信,她不願意這些字碰觸到她。
夜天星感覺自己應該是在逃,但是卻又好像沒有動過。
無所不在的血幕上有著無數細細碎碎的金色線條,那金色的不規則排列分佈的線條,慢慢膨脹,變粗,變亮,直到最後,將所有血色全部侵佔。
當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從血色變爲金色時,夜天星萬分不安。她覺得她此刻就是一塊薄冰,而這金色,卻恰好就是最耀眼熾熱的太陽,可以瞬間消融掉她。
她的靈魂,她的神識已經盡了最大可能地去閃躲開這金色的光芒,她甚至能看得見她的神念海中已經自動翻起了洶涌巨浪。
在夜天星的神念海上方,有一塊形似最普通的木製象棋,只是本來應該寫車馬炮的棋面卻刻畫著一個十分抽象的圖形的傳承印。
在這傳承印周圍,有一種奇異的波動,夜天星想,這大約就是蝕雨所說的神念源紋。就算是在她的神念海中,她也無法用神念之力去“看”清楚這股波動到底是什麼樣的,只能模模糊糊地感應著神念源紋那種彷彿蘊藏著無數強大力量的玄妙感。
就在夜天星感覺那片吞噬了所有血色的金色慢慢纏繞滲透縛緊她的四肢與身體,血管與骨髓,甚至細到每一個細胞,讓她很是抗拒難受時,那種金色,開始想要一鼓作氣衝入她的頭顱。
再一次體驗非自己的神念想要進入自己神念海的感覺,夜天星這一次放任自己所有的神念之力去抵抗,去反對,去抗爭那並不屬於她神念海的神念力,絲毫不做壓制。
這又不是她老師的神念,她怎會讓它進來?
不過,夜天星雖然兀自抵抗得歡,她卻也能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實在是太過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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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頭顱是一座城,那從金色光芒裡刺出的神念力是攻城的軍的話,那麼,她的這座城簡直就和小孩子在沙灘上堆出來的一樣,被人一腳就踹塌了。
如果她的防守,她的抵禦是一面盾,而那從金色光芒裡出現的神念力是矛的話,那她這面盾與紙糊的相比較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不是她神念海中那股奇異的波動替她擋著那想要刺進她頭顱的神念力,可能那金色光芒馬上就會充斥進她的頭顱,完全侵佔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