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豪笙鷹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直射過來的那一瞬間,杜和的腦子是空白的。
他想他差一點就在洛豪笙的略施手段下露了怯,或許已經叫洛豪笙看出了端倪,不過杜和硬撐著沒有破功。
詫異的張了張嘴巴,杜和指了指自己,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洛大哥,沒想到你還蠻風趣的,逗我開心啊,我要是知道是誰,那一萬塊大洋的賞金可不就是我的了嘛。”
洛豪笙抿著嘴,將杜和的一舉一動都收在眼底,過了幾個呼吸,他不置可否的“噢”了一聲,繼續將茶點都填進饑餓的五臟廟里。
“阿和,你大學是在哪個學校念的?”
吃飽喝足,洛豪笙剔著牙重新開始了詢問。
杜和皺了皺眉,歪著頭看著洛豪笙,“洛大哥,這個問題是基于您警探的身份訊問,還是世兄的身份閑談?”
洛豪笙撇了撇嘴,“隨你喜歡,給我個答案就行。”
杜和卻不吃這一套,攤著手無奈的聳聳肩,杜和不悅的說:“洛大哥,你不會懷疑我同你的什么案子有關系吧?”
“在我看來,案子沒破之前,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干系,你越早解釋清楚,就越早撇清嫌疑,多好。”洛豪笙兩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拇指有規律的選擇著,耐心的說。
“如果是用您警探的身份來問,我要聘請律師,如果是世兄問世弟,我自當知無不言。”
杜和對洛豪笙高速運轉的思路產生了警惕,抱著肩膀靠在了座椅上,一臉氣憤的說。
洛豪笙舉起了雙手,搖著頭無奈的說:“好好好,那就世兄,你把我當大哥,說的仔細點,你大學在哪兒上的?”
杜和對洛豪笙軟硬不吃,順桿就上的態度沒法子,只好不大情愿的說:“倫敦大學醫學院。”
“哪一屆?”洛豪笙緊追不舍。
“1929屆的,我還讀了一年預科。”杜和也索性放開了,有問必答。
洛豪笙又問了幾個學校相關的問題之后,話鋒一轉,忽然問道:“那么你同雷諾克波拉特的關系怎么樣?”
“誰?”杜和一愣,“他是哪個學院的老師么?”
接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啊洛大哥,華夏人在國外求學,基本都是和華夏人來往的,外國土著和咱們的聯系不多,我也不認識幾個。怎么了,那個什么波拉克和你的案子有關?”
“波拉特,他是英國一個沒落貴族的后裔,家里頭是做珠寶加工生意的,他是你的同班同學。”洛豪笙糾正了杜和的發音,認認真真的把波拉特的家世背景給杜和說了一遍,末了問道:“有印象了么?”
杜和撓了撓頭,猶豫的說:“好像有點印象,他似乎大一之后就沒怎么來了,好像比我逃的課還多。你怎么問起他來了?”
洛豪笙深吸了一口氣,對杜和油鹽不進的對答失去了一開始的耐心,單刀直入的說:“波拉特涉嫌偷走了一位上海富商的黃金,可是卻又在富商起訴的時候抵死不認,據說那個時候他人正在北邊俄國而且也有許多人證實這點,我懷疑,有人在冒充他。”
杜和不做聲了,喝著茶聽洛豪笙一步步的推測下去,即使洛豪笙已經無比接近真相,杜和也強迫自己,將這件事情當成和他無關的花邊新聞來看。
“看來這位富商在上海灘上發達不少,急成這個樣子,應該丟了不少黃金吧?”杜和在洛豪笙說了一通,停下來喝水的間隙,閑閑的插了一句。
洛豪笙不置可否,沒有回答杜和的問題。
在洛豪笙以往的辦案經驗之中,初犯的人心理素質都很脆弱,連消帶打之下,少有人能抗過他的心理戰術,大都會兩股戰戰,汗流浹背,只肖嚇唬一下,輕易就能問出洛豪笙想知道的答案。
但是杜和的表現,讓他變得不確定起來。
杜和太輕松了,甚至比一些‘久經沙場’老手還要應對自如,叫洛豪笙有一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要么杜和真的對這案子一無所知,要么就是個老辣的**湖。
洛豪笙打心底里不相信杜和是無辜的,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杜和與波拉特也毫無相像之處,但是洛豪笙憑借著自己的直覺認定,杜和與此案一定脫離不了干系。
杜和有時間,有動機,也有著完成這次不可思議的騙局的能力。
洛豪笙至今沒有想通杜和是如何偷走二百多根的金條的——事實上,直到今天,里爾克依舊有沒有發現被做了手腳的地方。
出于一個警探的直覺,洛豪笙斷定,只要找到了杜和作案的方法,這案子就算破了。
棘手之處就在于,洛豪笙自己也做了幾次實驗,連他找來的老扒手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完成如此多的金條的置換而不被發現,如同民間傳說的那樣,里爾克就像是被‘五鬼搬運術’捉弄了一樣。
知道無法再談出什么新東西,洛豪笙草草談了幾句,就告了辭了,毫無風度的把杜和自己留在了距離李家廠遙遠的城南茶樓里。
杜和在洛豪笙走后,安靜了幾秒,忽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疲憊的揉了揉眼睛。
壓抑許久的真實感受瞬間涌出,杜和感激自己背后的衣服都汗濕了,與表現的若無其事不同,杜和心里的弦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或許洛豪笙再堅持一會兒,就說不準是誰先放棄的了。
好在,杜和很幸運的多堅持了那么幾個呼吸。
喘勻了氣之后,杜和將自己前后的動作想了想,把有疑慮的地方都用自己的說辭準備好,才出了茶樓,由于緊張,杜和連給南風的點心都忘了買。
讓杜和慶幸萬分的是,兩個人為了瞞過江中葉,并沒有將金子融入連魁班這段時間來的道具修繕之中,連魁班緊緊巴巴的財務反而替杜和洗掉了不少嫌疑。
洛豪笙也相信嫌犯一定會花錢,只不過沒想到杜和會一次性將所有的黃金交給何愛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批黃金如今早己洗白了,神仙也要不回去。
集中精神走著,杜和沒有注意到自己走的路已經偏僻了不少,忽然,在杜和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一只手突兀的伸了出來,橫在了杜和面前。
“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