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璲的人還沒有回到儀王府,漫天飛舞的消息就已經(jīng)傳遍了長安城,自然也包括儀王府中的上清派眾人。等到李璲車駕駛進府門的時候,下得車來就聽到幾十個聲音異口同聲發(fā)出恭敬的話語:“恭迎儀王殿下!殿下大德,我等代天下道門感激不盡!”
正是李含光帶著茅山教部眾列隊迎接。李璲驟然發(fā)現(xiàn),眾人竟然統(tǒng)一披掛著道門最隆重的大禮服八卦仙衣,恐怕元始天尊的壽誕才能如此裝扮吧?李璲不敢受此大禮,連忙閃在一旁,惶恐的急道:“李道長切莫如此折煞本王!快快請起吧!”
“貧道慚愧啊!唉……”李含光頓足捶胸,明顯是動了真情,抬頭時已經(jīng)是聲淚俱下,幾步搶上來抓住李璲的衣袖,分明就是找到了尋覓一生的知音,近乎嘶吼道:“貧道忝為道門弟子,既不能將道門發(fā)揚光大又沒勇氣向佛門當面責難,白白活了四十載還以世外高人自居!遠不如今日殿下一番戲耍大大的滅了佛門的威風,痛快啊痛快……”
看著李含光越說越激動,李璲心道他要是能唱,此時定然要有一句“啊多么痛的領悟!你就是我的全部”響徹云霄了。
司馬承禎出現(xiàn)在大門口,看到李含光率領眾人堵在這里,立刻就明白了,大吼一聲:“胡鬧!你們想害死殿下嗎?”說著袍袖猛然朝身后一卷發(fā)出隔山打牛之力,王府大門“轟隆隆”……“哐”就關閉的死死的。
眾道士面面相覷,不知祖師什么意思,呆立當場。司馬承禎哀嘆一聲,這才緊走幾步到李遂身邊,一拜到地!起身后蒼老的面頰上愁云密布,嘆道:“殿下好意貧道心領了!但……”轉身怒斥李含光等人道:“殿下不過十四歲的孩子,只是一個人口出不遜的話惹什么是非都可以一笑而過,佛門之人要是計較起來便是心胸狹隘!但若是你們摻合進去,那成了什么?你們想過沒有!人家會說殿下和道門交易,掀起佛道之爭圖謀權勢,你們就把殿下推到了風口浪尖啊!”
司馬承禎的聲色俱厲,頓時驚醒了李含光等人,一席話后已經(jīng)是冷汗直冒,連聲向李璲請罪。同時也讓李璲大感意外,原來以為老道士整天就是算計著自己的知識,沒想到卻是有這樣維護自己的真意!
攙起司馬承禎,李璲擺擺手道:“我做都已經(jīng)做了,還怕什么,司馬仙師,李道長,咱們后院去談。”說著當先而行,司馬承禎喝退眾弟子,只帶了李含光跟隨下來。
回到后園,漫步在桃林之灼灼,呼吸玉蘭之芬芳,借著夏日之微風登臨沁芳之亭臺,在山泉汩汩的喧鬧中三人坐定,早有晴雯聽得王爺回府,急急的敬上茶湯來,李璲早就告訴過她們自己沒那么重口味,越清淡越好,所以如今儀王府的茶湯頂多加點鹽和糖。說實話,李璲真是不明白古人放著簡單的方法不用,分得多那么多道工序干嘛?磨成粉……放在后世這叫做滿天星!不是窮到一定程度是沒人喝這個的。
李含光已經(jīng)尷尬的換下了八卦仙衣,兩杯茶湯下肚也才壓下去激動的神色。李璲更是平淡的說道:“幾句尖酸刻薄的話削一削和尚的面皮,并不能根本解決問題,對佛門的勢力絲毫無損嘛!”再看司馬承禎的眉頭依舊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李璲挑起話頭問:“司馬道長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說出來,人多好商量。”
“唉,此事殿下也管不了的啊!”司馬承禎手上多了把羽毛扇,起身在山亭中眼望府外的長安城,如同自言自語:“在慈恩寺門口碰上陛下了,陛下問起慈恩寺東院墻緊挨紫霄觀西院墻的事兒,說中間僅余三尺寬百姓來往不便,話里話外是希望紫霄觀主動把院墻后撤些呢!”
“欺人太甚!”李含光拍案而起,剛剛壓下的激動又變成了火氣往上頂,怒吼道:“師尊,那您答應了?這可不是三尺寬、一畝地的事兒,是佛進道退的事兒!今天紫霄觀的一小步就是整個天下道門的一大步!”
李璲睜大眼睛看著李含光,這句話怎么那么耳熟?美國宇航員的臺詞竟然被這家伙提前一千多年占據(jù)了……只聽司馬承禎搖頭苦笑道:“為師當時也只能裝聾作啞,唉,誰讓人家剛剛表彰了功績呢,畢竟死者為大嘛!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哈哈哈!好機會啊,道長怎么不把握?”李璲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弄得兩人一頭霧水,李含光羞憤的說:“殿下這是取笑我?guī)熗讲怀桑窟@算哪門子機會?”
“且慢!聽殿下分說!”司馬承禎老成持重,立刻抬手打斷了李含光,眼中放射著精光期待的看著李璲,看他能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主意來。
越是人家在期待著,李璲反倒拿捏起來,又品了一口咸茶,在兩人已經(jīng)開始有些殺人的眼光中才娓娓道來:“拖延是拖不過去的,早晚的事兒,還不如紫霄觀主動拆掉院墻向后挪呢!給了陛下面子必然讓陛下心里念道長的好兒。”
“嗨!等半天合著殿下就是這個主意!給了陛下面子,道門的面子找誰要去?”司馬承禎老臉耷拉下來,原本以為李璲有什么轉敗為勝的好主意,原來只是替他自己父皇說話。難道真的高看這孩子了?
“但向后挪和向后挪不同!挪也有不同的挪法……”李璲也不生氣,話鋒一轉繼續(xù)說道:“與其挪三尺讓百姓揣著怨氣不領情,干脆挪三丈!把紫霄觀的西跨院都徹底拆了,西側殿直接開個大門好了!”
“你說什么?”李含光騰的站起來,連殿下二字都忘了稱呼,道袍鼓蕩是真氣澎湃的結果。
李含光這個氣啊!皇上就要三尺,你慷道門之慨給百姓三丈?竄起來就要拂袖離去,卻被司馬承禎生生按住。司馬承禎看到李璲在李含光惱怒的這么明顯時還穩(wěn)坐品茶,心知李璲必定還有后話,這才按住李含光聽下去,內心有種莫名的信任!對于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有種莫名的信任!司馬承禎沉聲道:“殿下的挪法不會是這么簡單吧?僅僅表現(xiàn)道門謙遜可算不得反敗為勝!”
果然,見李含光重新坐定,李璲“當啷”把茶杯重重的砸在石桌上,道:“不能委委屈屈的挪!要大張旗鼓的挪!東城搭個點將臺招集一百木匠、西城各坊貼告示遴選二百瓦匠、南門敲鑼打鼓的運來一千根梁柱、北苑的磚窯一家不落全都征調,讓長安百姓和商賈都來,……把退后的三丈夾道修成集市,專賣些道門仙靈之物……什么三清圣像啦、辟邪寶鑒啦、道德經(jīng)文啦、護身符箓香囊等等,當然也少不了提供肉包的茶攤、售賣蜜餞果子的酒鋪,總之越熱鬧越好,每天人聲鼎沸能壓過墻那邊的誦經(jīng)聲就好!”
李璲說一句,司馬承禎的眼皮就跳一下,李璲再說一句,李含光就又向后躲一步。眼前這孩子是什么妖精轉世?等李璲說完了,司馬承禎很有面癱的發(fā)作表現(xiàn),李含光已經(jīng)半只腳踩到了亭子外懸空處,差點兒一頭折下去!
“這也太狠了吧?”連旁邊侍立的小丫頭晴雯都捂著驚恐的小嘴,以為自家王爺是個惡魔投胎。李璲穩(wěn)坐石墩,依舊不依不饒的說:“市集正中再立起一面碑,紀念這個故事,上面就寫四句詩!嗯……面上慈悲心念墻,飛仙不屑世俗房,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就這樣,不出三個月那群和尚就得搬家!”
李含光終于禁受不住刺激,一頭栽下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