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規定人性化的就如同沒有一樣!很多學子在心里罵街,儀王的腦子里都裝著什么啊?我寧肯去面對那‘煙鎖池塘柳的下聯’,對不出來就承認我的學問不夠好了,總比被這些古怪問題折磨得不知從何處下嘴強吧……于是李璲看到很多貌似聰明的人在各個學院間往返跑,文學院的試題答不出就去試試理學院的、理學院的試題帶來精神崩潰后再戰斗到商學院……李璲很想勸勸他們:腦子不開竅,答哪個都是一樣的。
當儀王學院的這些考題被一匹匹快馬偷送到長安的時候,吉溫早就被封賞成了刑部員外郎了,高高的花萼相輝樓內,李隆基和一群翰林學士饒有興致的打開卷軸,輕聲讀著儀王學院考題:一二三層樓分別搭斜板到地面相同處,三輛相同的車從上同時滑下,哪一個先到?
張說等人面面相覷,李隆基無奈的笑道:“來人,給朕準備斜板和小車!”
就在大唐興慶宮的湖邊,花萼相輝樓被太監們快速搭成施工架,同時被拆卸掉的除了每層的欄桿外,還有樓下大片花園被刨掉,夸張的說,整個興慶宮的瑰麗景色都因此而不再渾然天成了!但這一切不重要,七八位穿龍袍的加上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都聚在下面,殷切期待、興致勃勃的等著看三輛小車滑下來!就像一群幼稚園的孩子。
小車很小,不過是一塊兒木板下面裝了兩個手臂長短的軸,四個小轱轆比鍋盔大點兒有限,而樓層由上至下鋪下不同的斜角,三個小太監靜等著對面亭子里皇帝手中的令旗。李隆基今天的興趣絲毫不亞于斗雞,伸長脖子恨不得自己去駕駛選中的小車,忍著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心故作鎮定問周圍:“眾位愛卿難道不想賭上一把?嗯?呵呵,力士啊你先說,你看好哪個快?”
合著皇帝這么沉得住氣的原因在這兒呢!眾臣都把心放輕松了些,齊齊的看向高力士,期待得到一點兒奉迎的提示。高力士和藹的笑容展現開,他最是清楚自己的主子爭強好勝的心性,所以略一沉思就指著一層臺階上那個緩坡的說:“陛下可是小瞧人啦,既然讓老奴先選,那說不得老奴要沾陛下的便宜嘍,當然是距離近的先到地嘛!”
“高將軍所言有理啊……”旁邊不少大臣都趕緊奉迎起來,免不了跟唐玄宗打趣道:“陛下啊,說不得老臣要跟著高將軍賺您一筆嘍!呵呵。”
李隆基捻須微笑道:“朕的錢可沒那么好賺的,幾位愛卿想想,璲兒豈會出那么簡單的題?嘿嘿,依朕說三層那個更陡峭自然速度快些!”頓時又驚起一片附和的聒噪,山呼萬歲,皇上圣明!李隆基擺擺手點指眾人道:“誒?別都那么無趣,都大膽提出自己的想法嘛!誰贏了朕就給他升一級俸祿如何?璲兒的刁難鬼怪的很呢,要是淮南有學子答上來而咱這朝堂上沒人會可就丟人嘍!”
這會兒玉真長公主和金仙長公主也聯袂而來,看見這群人圍著花萼相輝樓搞拆遷,不等好奇的上前問皇帝哥哥,身邊的李白就搶先介紹道:“定然是儀王殿下的新創造!”說話時李白自己內心也莫名的有些失落起來,心想若是跟去淮南想必有趣的事兒更多。
兩位長公主倒是沒注意他表情的變化,點點頭,正聽到李隆基要賭,快步上去也不見禮了,直接一邊一個拽著唐玄宗袖子喊叫:“我姐妹賭中層那個,所謂陰陽相生,守中取一嘛!”
“你倆來得好,哈哈,咱們和力士坐莊,眾愛卿買定離手!”李隆基的潑皮氣上來了,竟然擼胳膊挽袖子開始設局。看皇帝今天這么大氣,六部九卿眾位勛貴皇親誰敢落后……“我壓長公主一百貫”、“老夫看好陛下五十貫”、“下官祖傳的玉佩就跟定高將軍啦”!
李隆基瞇著眼哈哈大笑,買定離手立刻揮下了手中的令旗,三層樓上各有個小太監一直看著這里沒敢眨眼,此刻趕緊松手,上百雙眼睛在亂糟糟的吱扭扭車輪聲中盯死了三道斜板。
“陡坡!陡坡!陡坡……”李隆基帶頭喊了起來,攥緊的拳頭揮舞著,一如街巷的賭徒。而反對者的聲音也不小,夾雜著一浪蓋過一浪:“緩坡!緩坡……”、“中坡!中坡……”
烏壓壓的烏紗帽往前湊著,落在人群外的幾個孤單身影趁不受人注意,湊到了一起。仔細看,其中身高突出的那個正是太常博士劉知幾,他著的《史通》是中國第一部史學評論專著,但他本人更熱衷干的事兒是修訂《氏族志》給人分三六九等,也算大儒。旁邊矮胖而滿臉剛直的人是光祿卿吳兢,更了不得,不但南北朝的史書和《隋書》是他編的,更著名的是一本《貞觀政要》!而中間顫巍巍的老人是國子監祭酒顏惟貞,他的遠祖叫顏回。
這三人向來不畏權貴,秉筆直書犯顏直諫的事兒沒少干,直追魏征、宋璟,堪稱史官楷模!但此刻怪異的場景是……他們和御史大夫李林甫站在一起!今日的李林甫已經不是那個不茍言笑的糾察官了,變得若是李璲在此都認不出來,永遠掛在臉上的笑意好似笑天下可笑之人似的。
“失傳的奇書又現世了啊,掌握這些奇術的人必將攪亂天下!哪怕他身份那么高說不得也要扼殺他了,否則百姓遭災、儒學有墜落之憂,此事還需和另外幾派的人好好合計一下!”說話的正是高大的劉知幾,他頂著儒門領袖的頭銜好幾年了,他說出這幾句話時自己也在冒冷汗,殺人的事兒不是誰都有勇氣做的。
“不可妄下結論!十年前墨家巨子還現世過,堪堪逃過了圍剿,你我都是親自參與了的,那時儀王才幾歲?”矮胖的吳兢說起話來卻很有氣勢,搖頭道:“何況儀王創造的很多東西都不見于《墨經》上,可見是他自己的成果,偶有什么相通的我看也就是恰巧罷了,用不著這么風聲鶴唳!”
劉知幾的手指關節捏得噼啪直響,沉聲道:“你太想當然了!墨者千年來若還沒有積攢超出《墨經》的本事,那就真的活該沒落、不用擔心了啊!難道你真的相信儀王夢受仙術的鬼話?看看他撫恤將士揮金如土的樣子,不正是墨者兼愛的偽善邏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