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著一雙玉足的柳綺琴,穿了一襲水色齊胸襦裙。如水的裙擺,垂直那腳踝處。薄紗的絲質(zhì)云袖,因對方捧書的姿勢,而微微的滑落至了手彎處。烏黑柔亮的青絲如瀑般披散下來,僅用一根風頭檀木簪清輕挽起了少許發(fā)絲。
紅袖站在那雕花架子床旁邊,望著那狀似低頭看書,實則已好久沒翻書頁的清麗女子,抿嘴笑了笑,輕咳一聲,提醒道:“王妃,牛奶再不喝……可就要涼了呢!”
半坐在床邊,背倚靠在床額上的柳綺琴,聽到了紅袖的聲音,緩緩的抬起頭來。望了眼雕花隔斷處,那面微微晃動的白色珍珠簾,情緒微顯失落道:“他不會來了,對嗎?”
紅袖唇邊的笑意盡收,微低下了頭。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對王妃說。如果安慰王妃說,說王爺一定會來的??傻搅撕髞硗鯛攨s沒來,不還是要害王妃失望的傷心嗎?
可如果說王爺可能不回來了,那王妃聽了,豈不是還是要傷心的嗎?
柳綺琴望著那低頭不語的紅袖,苦笑著搖了搖頭,略帶自嘲道:“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說的便是我這樣的吧?”
她伸手端起那杯牛奶,仰首喝了下去,將那白玉杯放在了托盤里,對紅袖淡淡的說了句:“再去拿一杯吧!”
這個難以安眠的夜,沒有安眠藥,她們也沒人敢給她酒。
所以她現(xiàn)在唯一的要求,也是她們唯一可以滿足她的——也就只有那杯溫得了胃,暖不了心的牛奶了。
紅袖抬起頭來,望著柳綺琴,她眸光微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終是輕嘆了一聲,轉身端著托盤走了出去。
小語關好窗戶,便回過身來,走到床邊,雙手交叉著,歪頭看著那倚坐在雕花床邊的捧書女子。她張了張口,最后還是閉上了。這個死清英,王爺來不來,他也好歹過來通個信啊?
可現(xiàn)在呢?來與不來,就這么把人心給半吊著。不上不下的,這是想要折磨死人是不是???
竹秋見到紅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自小廚房方向走來,她便上前問了聲:“紅袖,你這……怎么又端一杯牛奶啊?剛才不是看你給王妃送過去一杯了嗎?”
紅袖本想進屋子里去的,見竹秋走過來問她,她便微皺眉回了句:“是王妃要喝的。”
“王妃?”竹秋低頭看了眼那杯牛奶,眉頭微皺了下,道:“真是不明白,王妃為什么總喜歡喝這怪味的牛乳汁呢?”
紅袖低頭看著盤中的那杯溫牛奶,其實她心里也奇怪,為什么王妃忽然間,就喜歡喝這膻膻的牛乳了呢?以前的王妃可是連茶都不愛喝呢!因為她討厭茶的苦澀味。
而今呢!似乎口味全變了。茶雖然不常喝,可這怪味牛乳她卻是早晚都要喝的。
竹秋也去打聽了下,也知他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有些個小日常習慣。
有用牛乳敷臉美白的,也有泡牛乳浴的。
可這喝牛乳……說實在的,還真是頭回聽聞。
在紫氣翠微園,與沈燚他們談論至天色已暗的赫連寒云,被他們強留下來用了晚膳。之后便想起那不讓人放心的小女子來,所以便一回府就直接來了這芙蓉苑。
紅袖見竹秋神游,便想轉身進屋子的,可眼角卻瞥見了那個風華無雙的絕艷男子。她微低頭,端著托盤行了一禮:“奴婢見過王爺!”
太好了!王爺來了,王妃這下不用難過傷心了。
竹秋見紅袖行禮,她便轉過身去,那斜挑的眉眼,含著既是激動,又略帶羞澀眸光。微福身行了一禮,低頭聲音柔柔的自那含笑的紅唇中飄出:“見過王爺!”
紅袖眸光略顯不悅的撇了竹秋一眼,這個竹秋……看來真如阿七所言,當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赫連寒云恍若沒看到那含媚帶羞的竹秋那般,直接單手背后走了過去,修長的玉手,端起那杯溫熱的牛奶,眉頭微皺了下,望向紅袖問道:“她今晚又沒吃東西嗎?”
紅袖微抬頭,望了面前的絕艷男子一眼,隨即便低下頭去,回道:“王妃午膳晚膳都吃了,就是有點……”
“嗯?有點什么?”赫連寒云總覺得紅袖的表情很奇怪,看來這小丫頭兩頓飯吃的,應該是有點很不尋常吧?
紅袖抿嘴笑了笑,有些別扭的囁喏道:“王妃……她今天吃東西……有點和飯菜有仇?!?
想起王妃那吃東西咬牙切齒的樣子,紅袖她就想笑。記得當時小語還在一旁問了句:“王妃好像真中邪了?!?
“有仇?嗯!本王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赫連寒云端著那杯牛奶,走進了那燈火通明的屋子里。他那小王妃那是和飯菜有仇啊!根本就是把他當飯菜給狠狠的嚼碎了。
“是!王爺!”紅袖低頭行了一禮,抿唇笑彎了眼。看來是雨過天晴……
轟!轟隆隆!
一道銀白的閃電劃過夜幕,狂風乍起,烏云壓頂。
紅袖望著那電閃雷鳴的天空,蛾眉輕蹙了下:“這都十月天了,怎么還打雷啊?唉!”她搖了搖頭,嘆著氣便走開了。
竹秋一人站在院中,任那狂風吹亂了她的發(fā)絲,吹起了她的衣袂與長裙。
電閃雷鳴下,那銀色的閃電照亮了竹秋那張陰毒嫉恨的臉。柳綺琴,這可都是你逼我的。只要有你一天,那赫連寒云的眼中,便不可能看到我的存在。
她仰首望著那電閃雷鳴的夜空,一滴一滴的雨點,落在了她秀麗的面容上。她唇角揚起一抹陰冷的笑意,那雙美眸中,泛著如蛇蝎般的惡毒目光。
柳綺琴,你一定要死,死在這個充滿危機的女人斗爭中。
就算你是一朵嬌嬈纖美的芙蓉花又如何?還不是要死在這狂風暴雨的紛亂中?
清英提劍隨著赫連寒云同來到這芙蓉苑,見赫連寒云進了屋子,他便也舉步隨了過去。在自竹秋身旁走過時,他那雙冷肅的眸子,在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絲陰毒。
“清英……”小語從那燈火通明的屋子里走了出來,輕輕地關上了房門,便蹦蹦跳跳的走到了清英身旁,抬手就推了他胸膛下:“哎,你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說了八百回了嗎?王爺那邊有什么事,要及時向我……來芙蓉苑告知一聲的嗎?”
清英微皺眉,剛毅的面容上,浮現(xiàn)了一絲苦笑:“小語,你也知道我是王爺?shù)馁N身侍衛(wèi)。王爺要出去辦事,我自然是要寸步不離的跟隨著……”
“什么?王爺今天中午沒來芙蓉苑,是因為有事出府去了?”小語打斷了清英的話,反問道。
清英一臉無奈的點了下頭:“是啊!王爺今日剛回府便又出去……別指望問我王爺去了哪里。我是王爺?shù)氖绦l(wèi),對于王爺?shù)男雄櫍冶仨氁C??!?
小語向著那電閃雷鳴的夜空,狂翻了一個白眼:“小氣!你以為我會問你這個???我要問的是,你為什么不派個人來,告訴我……告訴王妃,王爺今日出府辦事去了,所以不是故意不來陪她用午膳和晚膳的?”
清英瞬間無語,對于這蠻不講理的小語,他除了苦笑無奈,似乎也就是別無他法了。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一臉嚴肅道:“王爺是臨時有事要出門,而且一忙就忙到這么晚,到現(xiàn)在……我一天了,水米未進,連口水也沒喝過。你說,我可能找出時間來告訴你王爺他……”
“什么?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小語一驚一乍道。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卻瞪得溜溜圓。那小小的嘴巴,更是張的大大,隨后合上嘴巴,拉起清英就往廚房里走:“你說你這么大一個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啊?笨!真是笨死了!”
清英一個高大英俊的大男人,就這樣被一個小巧玲瓏的小丫頭,給拖著向廚房走去。在這一刻,他的心里似比蜜還甜。小語雖然嘴不饒人,可心卻是好的。特別是對他!很關心,也很照顧!
雖然她照顧人的方式有些暴力,關心人的時候也有些刀子嘴,不饒人。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野蠻丫頭,讓他這顆鐵一般的硬心腸變得柔軟。
讓他慢慢地體會到了,什么是溫暖,什么是開心快樂。
竹秋望著那拉拉扯扯離去的兩抹身影,那柔柔的美眸中,閃過了一絲嫉妒。為什么連小語那個刁蠻的野丫頭,也有男人關心?
而她呢?她比她們都好。在這個芙蓉苑里,她是她們中樣貌最出色的,也是最有膽量,最聰明的那個。
甚至她比柳綺琴還有主張和智慧,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所有男人都喜歡這些笨女人,而沒有一個男人來看看她……
竹秋眸光微閃,哪雙眸中的一道算計的精光,似比天上的閃電還森冷。或許是她錯了,也許男人就是喜歡笨女人的。
清英喜歡小語那個沒心沒肺的野丫頭,阿七喜歡那個腦子不靈光的傻笨紅袖。
而赫連寒云喜歡柳綺琴……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女人夠遲鈍夠笨吧?
對!傻女人,男人就是喜歡傻女人。
太聰明的女人,會讓男人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