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綺琴在勸好了洛天香後,眸光便望向了那一身金線繡黃裙的少女。洛天香與洛月儀乃是孿生姐妹,而今又穿著一樣的衣裙和打扮,如不是熟悉的人,恐怕真的很難分辨出她們倆誰是誰來呢!
洛弄簫的眸光剛巧與柳綺琴的眸光對上,他脣角含著淡淡的笑容,對她微頷了下首。隨之便狀似無事的收回視線,對著面前的君王,拱手一禮道:“天色已不早了,弄簫便就此拜別了!”
赫連弘基望了眼向這邊走來的洛月儀與赫連沛文,輕嘆一聲道:“洛太子此番前來,送還我天凌國曾失的城池,朕心中很是感動!可……代我問候長贏兄,如有來日有機會,我也定讓我這些兒子,代我前去乾元國,探望長贏兄他!”
“多謝天凌陛下,弄簫會將您的話,帶給父皇他的。”洛弄簫笑意溫然,眸光亦是如珠如玉溫潤。他謙和的態度,優雅的舉止,都無一不是在彰顯著皇家之子的風度。
而那些兩旁百姓中的女子們,自是越看洛弄簫這位他國太子,就越覺得本國的太子,不討人喜歡,惹人反感。
誰讓他赫連夜白縱容家僕,常在外爲惡的?這些百姓雖然是敢怒不敢言,可對於這位一向囂張跋扈的太子,說實在的,當真沒什麼好感。
洛天香拉著柳綺琴的手也緩步走了過來,在上車之前,她還依依不捨的說了句:“陵王妃,那我們就先走了。”
“天香公主,月儀公主,洛太子,一路保重!”柳綺琴只是淡笑著望著他們,說了句送別的話語。
“保重!”洛弄簫對他們皆拱手一禮,溫然一笑,便轉身上了馬車。
隨之洛天香也對柳綺琴微頷了下首,便不捨的望了眼早已空空如也的城樓上一眼,眸含淚光的上了馬車。鳳大哥,香兒會等你的,一直等到你來爲止。如你不來,三年之後,便由香兒來找你吧!
洛月儀哭紅了鼻子,雖有萬般不捨,可她還是一跺腳跑上了馬車。赫連沛文,你一定要來看我,那怕你不娶我,你也要來看我。
衆人揮手爲那浩浩蕩蕩的車隊送行,可誰也不知道,這來時歡歡喜喜的三兄妹,走時卻都把心丟在了天凌國。
赫連弘基隨之也在大臣的陪同下,上了龍輦,起駕離開了這熱鬧的京華城門。
柳綺琴望著那遠處的滾滾沙塵,眸光裡浮現了一抹哀涼之色:“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柳姐姐……”赫連沛文懷抱著那隻獅子兔,走到了柳綺琴身旁,同她一起望向那閃塵滾滾的遠方,眸光略顯複雜。
“既然不捨,又爲何要狠心呢?”柳綺琴轉過頭去,望著少年的側臉,笑說道:“小文,人有時候,真該好好的聽聽自己的心聲呢!對嗎?鳳哥哥?”
一身白衣如雪的鳳無殤,自一處緩步清逸走了過來,脣含苦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了綺琴你呢!”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柳綺琴望著那一身白衣清逸男子,微皺柳眉,不解問道:“鳳哥哥,綺琴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有心,又爲何總要躲避去看自己的心呢?”
鳳無殤望著那淡笑的藍衣女子,輕搖了搖頭:“你我皆知其中緣由,綺琴又何必多問我呢?”
“愛恨情仇,本就是人生的一種磨難。如鳳哥哥無法跳出這世俗的束縛,那你這仙醫……也便只能趁早改成庸醫了!”柳綺琴淡淡一笑,望了還留在這裡的四個男子一眼,便轉身向著京華城門走去:“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鳳哥哥,希望你不會成爲一個凡人中的庸醫。”
鳳無殤望著那抹藍色的身影。眸含苦澀,勾脣一笑道:“若人人皆可放得開,世間便不會有‘無可奈何’之詞了。”
罷了!自此一別,恐已成永別了!既然已是永別,又何必再爲此煩惱呢?
赫連寒雲望了他兩位兄弟一眼,便點了下頭,隨之負手離開了。今日來此,本就是因爲柳綺琴要求的。否則,他一個無官職的閒王,又爲何會自找麻煩的來此,爲那什麼洛太子一行人送別呢?
赫連沛文見赫連寒雲走了,他便抱著那隻獅子兔,縮著脖子準備悄無聲息的也溜走了。
“小文,何事走得如此急啊?”赫連夜白的聲音,如魔音般響起起。他一手搭在那少年的肩頭,微側臉,笑得極其溫和道:“你我兄弟多日不聚,倒顯得是越來越生疏了。不如這樣吧!今兒個,大哥請你去香滿園品嚐美食,如何?”
赫連沛文回去頭來,望著那個對他笑得極其溫和兄長。他訕笑了兩聲,微低了下肩膀,逃出了對方的鉗制。他後退著向城門走去,笑得極其心虛道:“大哥,你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和你吃飯,說不定會被你揍得。我今天要去見母后,所以就不能陪你吃飯了哈!呵呵!大哥再見!”
赫連夜白望著那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少年背影,勾脣一笑,眸中浮現了一絲寵溺。他這個寶貝弟弟啊!什麼都改變了,就是變不了這膽小怕事的毛病。
揍他?他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會拿他這親弟弟撒氣的好不好?
臭小子,竟然把他這位大哥想的如此可怕,當真是欠揍!
自那日與赫連寒雲一同乘車去送了洛弄簫一行人後,回到府中,二人便還是一直冷戰中。
十一月初四這日,京華城迎來了嚴冬的第一場雪。
柳綺琴斜倚在門前,望著那被雪覆蓋住的芙蓉花,眸光裡竟是有了些憂悒之色。不是她多愁善感,亦不是她多憐愛此花。只不過……是對花傷己罷了!
轉眼,她來到這裡已經大半年了。可這大半年裡,她又是經歷了什麼呢?
從最初的自保,到了後來的爲他。從最初的淡漠疏離,到而今的情不可自拔。
呵呵!爲何她原本的計劃,卻都隨著時間而轉變了呢?固守清心,最後卻還是爲他丟了那顆心。
可那奪走她心的人呢?他卻從未信過她,那怕一次也不曾有過。
赫連寒雲,我從未騙過你,亦從未想過要背叛你。
而你呢?從未有予過我真心相信,更未曾爲我打開過那扇心門。
付出不一定會有回報,就像她對赫連寒雲,付出的再多,也難敵他心中早已逝去的——青城王妃。
“王妃,天涼了,還是屋裡坐吧!”紅袖爲她披上了一件紅色鑲毛斗篷,纖指靈活的在她身前打了個蝴蝶結。
柳綺琴的思緒被拉回,轉過頭來,望著紅袖淡淡一笑:“我沒事,只是場小雪而已!”
紅袖望著院中被白雪覆蓋的芙蓉花,輕聲喟嘆了聲:“這冬日一來,百花盡凋零。然梅花亦方纔含苞待放,蕭索的何止是芙蓉苑一處?整個王府,整個京華,包括這個天下間,又有哪處不是冬日蕭索呢?”
“紅袖,我總覺得,讓你當一個丫鬟,當真是可惜了呢!”柳綺琴笑意溫然,眸光亦是水水的,好似含了冬雪的迷濛。
紅袖回過神來,雙頰一紅,低下了頭:“王妃,是紅袖多話了!”
“沒有,你說的很好!”柳綺琴望著外面的飄雪,忽然想去感受下冬日的飛雪嚴寒。然而她心中這麼想著,腳下也就踏出了門。
“王妃,你這是要去哪裡啊?外面可冷著呢!”紅袖揮了下手,花兒她們幾人,便緊跟了上來。
柳綺琴提裙出了芙蓉苑,沿著那小雪覆蓋的道路,一路向著一處走去。她想看雪,想去很高的地方看雪,想去看看什麼是“千里冰封,萬里飄雪”。
“王妃,您別跑啊!您走慢些,小心腳下滑啊!”紅袖緊跟著那前面像只脫籠的鳥兒般的女子,焦急的擺手喊著。可前面的人,卻只是傳來陣陣的笑聲,頭也不回的向前繼續跑著。
柳綺琴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得沒力氣了。她才扶著橋欄,喘息著,緩步一階一階的上了那石拱橋。
她站在那石拱橋上,望著被大雪覆蓋的花園,望著那些亭臺樓閣上面的白雪。她忽而輕皺了下柳眉,啓脣呼著熱氣道:“紅袖,你說哪裡最高呢?我想去最高的地方,站得高高的,自下而上的賞這一幅冰雪天地的畫卷。”
紅袖扶著橋欄,站在橋下仰望著那橋上的紅色身影,大喘著氣回道:“最高的地方……呼!應該是風凌山吧?”
“風凌山?”柳綺琴半倚在橋欄處,歪頭看著紅袖,小臉和鼻頭都凍得紅紅的,連那盈水的眸子裡,也似蒙上了冰雪般的晶透。她紅脣微啓,先是呼出了一口霧氣:“那我可以去嗎?紅袖,我很想去看雪呢!”
紅袖望著那一臉純真的女子,忽然間,她似乎看到了曾經的三小姐。那時的她眼神總是這般清澈,笑容也是這樣的單純,帶著些孩子的執拗與傻氣。
柳綺琴見紅袖不回答她,她的小臉上便浮現了一絲失望:“是不能去的吧?因爲不能去,所以紅袖纔不回答我的,對嗎?”
紅袖剛要開口回答她的話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