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綰綰微微一怔。
僵硬著身體,她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向晚,目光許久沒動。
向晚看她的嘴脣,已經冷成了程正描述的那種“紫藍色”,心裡涌出一種憐憫,默默取下脖子上的圍巾——程正的圍巾,輕輕抖動一下,默默蹲身,忍著腿上的疼痛,披在謝綰綰的身上。
“不要再讓別人擔心你了。你良心會痛的。”
謝綰綰是冷的。
冷的入了骨,入了心,知覺麻木,
可她不敢要衣服,不敢再奢求得到別人的關心。
但她要的,向晚給了。
圍巾上殘存的體溫來自向晚,來自她的情敵,一個白慕川深愛的女人……
謝綰綰紅著的眼圈,已經擠不出眼淚,她默默拉緊圍巾,把自己裹了起來。
“你不恨我?”她問向晚。
“想恨!但恨不起來。”向晚實話實說。
“就算我害死了人……甚至害了白慕川,你也不恨?”
“嗯。”向晚半瞇起眼,“他是警察。就算受困的不是你,是別人,他也一樣會救。”
“……”
謝綰綰看著她的臉。
以前她單單覺得向晚長相清秀,五官精緻皮膚很細白……
這一刻她發現,向晚的臉,其實是帶著光的。
“對不起!”
謝綰綰道歉。
“雖然我知道說這個沒什麼用……還是……只能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向晚淡淡看她一眼,“一會對唐元初和白慕川說吧。”
“……好。”
幽幽一個字,兩個人再無多話。
各自把目光移開,又一次陷入寂靜。
……
賽裡木被救起來,就躺在離謝綰綰旁邊不遠。
爆炸給他的衝擊太大,差點溺愛死亡的陰影也沒散去,這時的他,有一點恍惚,難以接受。
他眼巴巴地看著水面,“不會有事的,都不會有事的吧?不會不會,一定不會……”
碎碎念,他的心在惶恐。
現場有一點亂。
向晚就站在那裡,盯著水面不動。
在白慕川過來救謝綰綰的時候,她的心絃就一直繃著,甚至有過更壞的想法——拆彈失敗,他們被一起炸死。
剛纔爆炸聲響起時,她以爲……自己的世界,從此崩裂了。
結果衝過來一看,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因此,與旁人不一樣,向晚很樂觀。
對結果樂觀,對白慕川很樂觀。
“你怕嗎?”謝綰綰突然轉過頭,問她。
向晚望著水面,“他說了,讓我等他回來,不會失信的。”
謝綰綰面色微微一暗,“小白水性很好的。我覺得有點奇怪。爲什麼……”
水性那麼好的人,爲什麼救著人,自己不見了?
向晚皺了一下眉,想到他受傷的胳膊,沒有吭聲。
這時,聽到權少騰一聲大吼。
“上面的拉一下!抓到了!”
驚喜的喊聲劃破夜色,振奮了衆人。
冷得瑟瑟發抖的救援人員,再一次卯足了勁,把那個沉在水底的人拉了起來……
黑乎乎的影子,溼透了,渾身滴著水。
“唐元初!”謝綰綰睜大了眼。
被拉上來的人,是唐元初。
他身上的衣服被炸碎了,露出內裡的防彈背心——
權少騰看一眼,拍了拍他的臉,大聲叫喊:“程正!”
程正在幫著救人,聞言,不聲不響地走過來,與拎著醫藥箱趕到的梅心一起,現場對唐元初採取了救治措施……
“沒有呼吸!”
“快!心臟復甦!”
“……程隊,他在出血!”
衆人忙成一團。
權少騰瞥一眼,看著波光麟麟的水面,甩了甩頭上的水。
“程正,交給你了!我們繼續撈人!”
說完,他一個猛子扎入水底——
程正側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水裡,權少騰拼命劃著水,時而潛入水裡,時而露出水面。
一分鐘後,他生氣地拳頭砸在水上,惡狠狠的大罵。
“白慕川!你給老子死到哪裡去了?”
……
“死不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水面傳來。
剛剛潛入水裡的權少騰,魚兒一般激起,望向聲音的方向。
“……我操!”
罵了一句,他拼命朝白慕川游過去。
“你他媽哪兒去了?老子以爲你淹死了。”
白慕川確實有一些乏力了,咬牙游過來,然後搭在權少騰的肩膀上,自己不再使力,由他帶著往岸邊劃,享受著被人照顧的感覺,懶洋洋地咳嗽了兩聲。
“你淹死了,我都死不了。”
“我……你個傻逼!”
權少騰的嘴,從來是不肯饒人的。
但想想,只要人活著了,那些怨氣也就沒了。
“等回去了,小爺再給你算賬!”
白慕川不出聲,嘴脣蒼白著,無力地躺在岸邊,望著白慘慘的天空,大口大口喘氣著。
“我發現了一個出口。”
“哪裡?”權少騰驚喜。
“對岸!”白慕川冷聲說:“我懷疑那邊就是出口!”
對岸?
潭水這麼深,潭面這麼寬。
他們這些人,傷的傷,病的病,要怎麼過去?
“等一下再說!”
白慕川緩過那股勁兒,扭頭看一眼向晚擔心的臉。
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對她的安慰,然後硬撐著站起來,揉一下向晚的腦袋,撫著受傷的胳膊,走向正在救人的程正和梅心。
“他的情況怎樣?”
“快不行了——”
衆人心裡一沉。
程正看了白慕川一眼,聲音還算冷靜。
“幸好穿了防彈背心,人還活著……不過,他堅持不了多久,必須馬上送醫院。”
這個鬼地方,哪裡來的醫院?
四周沉寂一片。
衆人身上都滴著水,絕望。
白慕川拂了拂溼漉漉的頭髮,雙眼赤紅一片。
“你想辦法維持他的生病!我來想辦法出去!”
程正沒有擡頭,滿臉清冷,一個字都沒說。
梅心小聲回了一句:“白隊,要抓緊時間!遲了,閻王也救不了!”
“嗯!”白慕川回頭,“兄弟們,我們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一羣人,落湯雞似的。
“白隊,你說,要怎麼幹?”
只要能出去,怎麼幹都行。
白慕川指著水面,“剛纔我查看過了,潭對面的山,有一個通往山外的路口——”說到這裡,他頓了下,“這個潭面上,原本是有一個吊橋的,被人爲破壞掉了,吊橋的鐵繩就沉在對面的水裡,去幾個人,跟我一起,把鐵繩拉過來,順便偵察一下對岸山外的情況——”
頓了頓,他目光如炬,“我認爲,這是最快出山的辦法!”
一聽這話,衆人興奮起來。
“收到!”
“咱們這就幹!”
“幹!”
……
幾個人跟白慕川一起遊了過去。
對岸的情況正如白慕川說的那樣。
有一個出山的狹窄小道,長滿了青苔。
不過,從地上的腳印來看,並非沒有人經過。
權少騰帶了兩個人出去偵察,很快回來了。
“山那邊居然有一個村莊!”
“媽的!依舊沒有信號。”
“什麼破地方?老大,會不會有詐?”
“……有可能。但是,我們沒得選擇。”
就算有詐,就算是秤砣他們的陷阱,此刻,他們也必須要去闖。
唐元初情況不好,那邊的病員越來越多,有的人已經發起了高燒,身體情況越來越差,如果繼續在那個密林環境,後果不堪設想——
“咱們等不起了!”
“拉鐵繩!”
“老五,我負責這裡。你想辦法去山外,把求救信號發送出去……”
“收到!”
在特戰隊的時候,他們有過更多的艱苦訓練。
信號全無,通訊中斷的情況下,也是可以發射求救信號的。
在密林裡的時候,發送信號沒什麼用,只會把更多人帶進那鬼地方——
但外面有村莊,就不一樣了。
權少騰離開了。
……
白慕川留下來,組織人拉鐵繩。
這個任務說來簡單,做來還真是不容易。
這麼冷的天,這麼深的潭,天氣和環境情況都異常惡劣,拉繩本就不容易,他們還得防著秤砣的突然襲擊。
誰也不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再給他們一個突然襲擊……
極端天氣情況下,衆人爭分奪秒!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走!”
“用力!”
鐵繩很重,水裡的阻力更大——
一羣人吆喝著,在水裡揮汗如雨。
大嗓門的吼叫聲,如同船伕的號子。
岸上的人,緊張地戒備著,握槍的手心,早已汗溼。
向晚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脊背上——全是雞皮疙瘩。
時間緩慢得如同蝸牛在爬行。
終於,一羣人拖著鐵繩慢慢靠岸。
近了,近了。
向晚緊張得嚥了口唾沫。
她的眼巴巴望著白慕川,看著他冷峻的臉上,分不清的潭水和汗水。
鐵繩拉上來了,上面的鐵鉤扣在了潭邊的石壁上。
“嚓!”
心裡的弦,又是一鬆。
白慕川叫了幾個人,用力拉著繩索,把它與石頭固定住。
呼!有人長長鬆氣。
白慕川回頭看著程正,“快,你先帶著人過去!”
程正:“你呢?”
白慕川看著那一條在水面晃晃蕩蕩的鐵繩,“我留在這裡看著,以防有變!”
要守著,要拉著,要保障他們能順利通過。
程正點點頭,沒有多說。
一羣人分工明顯,程正帶著傷員和病員先走,那邊有權少騰接應。
而白慕川負責斷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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