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是小依在給狄府送回禮時,跟她的幾個小姐們聊天的時候輕唱出來的。
自昨夜里,在屋子里隱聽到了她們家老爺為夫人喝歌的聲音,小依就將這首曲子給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小依雖然沒上過私熟,連大字都不識一個,但是她的腦子卻很好使,柳一條在屋里僅唱了一遍,她就把整首曲子的韻調都記了下來。
《狼愛上羊》,這首曲子不比她們家老爺之前作的那些深奧難明的詩曲,它直白,它易懂,所以,即使是小依這種肚子里沒有一點墨水兒的丫環,也能聽得明白,也能感受到曲子里所蘊藏著的濃厚深情。
那一夜,柳一條的這首曲子,沒少賺曲小依這丫頭的眼淚。雖然,她們家老爺,并不是唱給她聽的。
正是因為這首曲子好聽,易懂,所以在與要好的姐妹閑聊時,小依就隨口清唱了出來。不過當這歌聲被她們家大小姐發現之后,小依就又被大小姐給叫到了閨房。
“芝芝妹妹,剛才就是這位妹妹在唱曲子嗎?”推門進了屋里,蘇晨曦上下打量了小依一眼,輕聲向狄芝芝問道。
“是啊,兩位姐姐也聽到了嗎?”狄芝芝親熱地起身拉著蘇晨曦與柳如似在她的身邊坐下,輕聲說道:“以前還真沒有看出來,那個沒膽的書生,竟還能唱出這般好聽地曲子來。”
“芝芝妹妹說得是柳先生嗎?”李如似淡淡地輕笑了笑,目光隨之在小依的身上掃了一遍,輕聲地開口說道:“剛剛我們在隔壁只聽到了半闕,不知這位妹妹可否再為我們唱上一遍?”
“這位小姐客氣了,小姐若是喜歡聽,那小依就再獻丑了。不過這首曲子小依也是聽我們家老爺唱過一次,學得怕是有些不全,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幾位小姐見諒!”小依好奇地在李如似和蘇晨曦這兩個既漂亮又陌生的小姐臉上悄打量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大過年的,府里邊會多了這么些外人在側,不過見她們家大小姐與她人這般親熱,且又有大小姐點頭示意,小依便彎身與她們一禮。又輕輕地開口唱了起來。
從頭至尾,一字一調不落。讓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逐漸地沉迷在了其中。
本來,《狼愛上羊》并不太適合女子清唱,她們的清細腔調,唱不出曲子里面那種滄桑疲憊而又深情款款地味道來,不過,因為是第一次接觸到這般新潮獨異的曲調和曲牌,并沒有人覺得不好。
小僮集中精力地聽著小依所唱出的曲調和曲詞,努力地不讓自己沉迷于其中。同時心里也在盤算著,若是再給這首曲子配上樂器伴奏,會是什么樣地一種效果?
這首曲子,像極了是民間的那些清平小調兒,好聽,易懂,通俗。不管是讀書為官的文人雅士,還是下地耕田的白丁老農。都聽得明白,都能理解曲中的意思。而且,比起那些尋常的那些清平小調兒來,《狼愛上羊》更為生動,好聽。醉人與不覺之中。就是宮廷里面地那些樂府大師,怕也與之多有不及。
能夠作出這種曲子的人。是個天才。
小僮開始有些后悔起來,怎么剛才去柳家時,沒有跟那個柳亦凡多說上幾句話就匆匆回來了?以前在宮里,她經常跟那些宮廷樂師們廝混在一起,順帶地也學走了不少地東西,可以說,現在這個屋子里,在坐的所有人中,沒有人能比她更能理解這首曲子與傳統曲藝的不同之處。
有機會,一定要再去會會那個柳亦凡。
小僮握了握她的小拳頭,兩只大眼睛里面飄出的全是星光點點。
歌曲并不是很長,才一恍的功夫,小依就合嘴收聲,輕沖著坐在她面前的三位小姐行了一禮。
“這首曲子,真是由那柳亦凡所作?”過了半天,回過味兒來的蘇晨曦抬頭看了小依一眼,輕聲向她詢問。
“確是出自我家老爺之口!”看到蘇晨曦與李如似她們吃驚好奇的樣子,小依心里竟泛起了一種莫名地自豪之意,覺著跟著柳亦凡這樣地老爺,其實也是很不錯。
“如此,那柳亦凡果不是俗人。”李如似輕點了點頭,僅憑這首曲子,柳亦凡也足以當得起先生之稱,只是之前有柳一條這個柳先生在,李如似與蘇晨曦都不愿改口叫另外一個人為柳先生,柳先生這個稱呼,在她們心里,是屬于柳一條的。
“好了,小依,出來了這么久,你也該回去了,嗯,記得一會兒你去帳房支取一些賞錢,那是老爺和夫人賞給你的。”狄芝芝沖著小依揮了揮手,將她給打發了下去。
“兩位姐姐太抬舉他了,”小依躬身退下之后,狄芝芝頗不服氣地輕撇了撇嘴,輕聲說道:“會寫曲子又怎么樣,還不是膽小鬼一個?一個大男人,小里小氣的,沒有一點膽氣和魄力,還不是廢物一個?”
即便是柳一條三番五次地不俗表現,既便是狄芝芝心里也曾對他生出了少許的佩服之意,但是,就憑著這些,卻還是不足以磨去柳亦凡之前在院子里大聲呼救時所遺留下來的膽小形象,還有,在書房前,柳亦凡誆著她與她的婉兒師姐買他詩詞時地貪財樣子。
在狄芝芝的心里,柳亦凡就是一個為人很卑劣膽小地文人。
對于狄芝芝的這番話,李如似與蘇晨曦雖然都不贊同,但是卻也出人意料地沒有出言反駁,自從知曉了狄芝芝的志向竟是為一方游俠之后,李如似與蘇晨曦兩人便知道,這個丫頭的思想,與眾不同。才學士子在她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武力才是她最崇拜地對象。
“不過,他地那首《俠客行》。卻還是不錯,聽說連我師傅都很喜歡,一個貪財的膽小鬼,能寫出這樣地詩來,也算是他僅有地一個優點了。”
“哦?”李如似的眼前一亮,難得地聽到狄芝芝這樣地夸獎柳亦凡。便饒有興趣地開口向她問道:“俠客行?那是什么?”
“一首寫我們游俠的詩詞,”見李如似與蘇晨曦都向她望來。狄芝芝也來了興致,站起身,從她的床榻前拿出了一幅裝裱得很是古樸的字畫來,遞給李如似她們,有些得意說道:“諾,就是它了,等過完年,我就把這幅字畫給師次她老人家送去,師傅定會很喜歡。”
“哦。是嗎?”李如似隨著接過,把字畫遞給一旁的小僮與芭蕉兩人,示意她們將它打開。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紫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畫卷在小僮與芭蕉地手中一點點地展開。整首由流暢楷字所書的《俠客行》,漸漸地在李如似與蘇晨曦地面前顯露了出來。透出了它的全貌。
“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賣不賣,就是不賣!”柳府的馬夫王安,推攘著一個滿臉是刀疤的漢子,有些不耐地說道:“這十匹母母,是我們家少爺最喜愛的母匹,說什么我們也不會賣掉,你還是快走吧,大過年的別在這里找麻煩!”
對于這個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而且還口口聲聲說要收購柳府馬匹的刀疤臉,王安一直沒有什么好臉色,從上午,到現在,根本就不讓他進馬房一步。
這些馬是他們家少爺的寶貝,以前少爺在家時,就沒少向他交待過,這些馬肚子里,可都是寶貝。
“呵呵,王小哥兒話別說得這么絕決,沒準你們家少爺一口就答應要賣與我呢,呵呵,”被王安這樣地推攘著,李紀和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語氣仍是很和善,只是他臉上地三道巨疤,把他的和善之氣給破壞殆盡。
“我只是想看看那些馬匹的貨色,若是不好的話,我還不一定會要呢,”站在門外,李紀和輕笑著向王安說道:“若不是半年前,你們家少爺把整個三原的母馬都搜羅到了家里,我怎么會辛苦地跑到這里來?”
“說什么也沒用!這些馬我們家少爺是絕不會賣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的好。”王安守在門口,一臉地堅決,就是不讓李紀和進入馬房。
“嗯嗯,王小哥兒人不錯,”看著王安認真地樣子,李紀和笑瞇瞇地輕點了點頭,道:“聽說王小哥是這府里最會養馬的人?看王小哥兒對馬匹這般地愛護,應是不錯了。”
“不知道王小哥兒有沒有興趣隨我去西北?”不顧得王安臉上地表情,李紀和接著說道:“我準備在西北的一處草原之上建一座牧場,專司養馴馬匹,現正缺一個有經驗的師傅,不知王小哥兒可愿屈就?”
“你找錯人了,我只是一個喂馬的小馬夫罷了,并沒有什么本事,怕是高攀不上,”王安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道:“而且,我在柳府生活得很好,并不想到其它的地方,所以,你還是快走吧,大過年地,別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說完,王安一把把大門關上,并從里面把門閂了起來。
“誒,誒!王小哥兒別這么快回絕嘛,有什么要求咱們還可以再商量,王小哥!”拍了半天門,見里面沒有什么反應,李紀和輕笑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馬房。
王安這小子不錯,難怪柳先生會讓自己來找他。李紀和輕揉了下凍得有些發僵地臉旁,邁步向柳府的正門走去,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理說柳府地人,應該都在。
“你想買我們柳府的馬匹?”柳無塵上下打量了李紀和一眼,眼中并沒有因為李紀和臉上的刀疤,而露出什么厭惡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向李紀和說道:“府里的馬,我們是不賣的,紀掌柜還是再另尋他家吧。”
這種小事情,柳無塵并不想去打擾柳二條,昨天晚上他們家少爺在房里守了一夜,早上天剛亮的時候,才剛剛睡下,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哪里能歇得過來?
“怎么,柳公子現在沒有在府里嗎?紀某想親自跟柳公子談一談,”李紀和輕笑著向柳無塵說道:“說不得,柳公子會愿意將那些母馬出手呢?”
“這不可能,”柳無塵面色不變,仍是淡淡地向李紀和說道:“那些馬都是我們家大少爺的最愛之物,二少爺是不會將它們出手的,紀掌柜的還是莫要多想。至于我們家二少爺,現正在后院兒休息,不便見客,紀掌柜還是請回吧。”這半年來,柳無塵沒有為柳府與長安和三原一帶的商賈打交道,對于這些商賈的伎倆,他自有一套應付的手段。
“柳管家的話是不錯,不過,若是紀某有這個呢?”李紀和隨意地把右手放到桌上,輕抬了下袖口兒,一塊銀白色的令牌在他的袖筒里,露出了一角兒。
公孫將軍府的銀月令!
柳無塵一眼就認了出來,心里面想到了些什么,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李紀和一眼,輕站起身沖著李紀和拱了拱手,開口說道:“紀掌柜的請稍等,我這便去后宅,與我們家二少爺通稟一聲。”的兄弟就別再藏著掖著了,沒事的時候也拿出來砸一砸吧,砸著砸著,這個月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