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趙茗茗低頭想了想問。
胡小倩啃著薯條,漫不經心地說:“從他的電話裡找啊,你是第一個,也是聯絡最多的一個。”
趙茗茗突地擡頭,突然覺得可笑,竟然到這裡來自取其辱。年輕美麗的女孩,幾張皺巴巴的化驗單,精精算計的眼眸……一下子心全涼了。
胡小倩啃著薯條,默默觀察趙茗茗,不可否認她比她之前想象的要漂亮優雅一些,可是再怎麼樣,她們的年紀是擺著的,她比她年輕可愛,想著想著,她心情愉悅起來,有種勝利的錯覺。
“茗茗啊,你看看,這是小倩的化驗單……”胡小勇一個勁地將化驗單往趙茗茗手裡塞。
趙茗茗看了看,上面是絨毛膜性腺激素8.17……
“是大醫院檢查的。”胡小勇又補了一句,將邊上的病歷遞給趙茗茗看,“大醫院,不是村上的醫院。”
趙茗茗放下化驗單,起身:“你們去和沈弋澤說去,和我說沒用。”
胡小倩一聽立刻起身:“你是他的女人吧,你應該有知道這些的權利,我告訴你也是想尊重你,孩子,我是不會打掉的。”
“行了,小姑娘,你和我說沒用。”趙茗茗拎包,直接轉身,走出麥當勞。
沒想到趙茗茗像沒事人一樣,這完全出乎胡小倩的意料之外,她本以爲趙茗茗會崩潰,會歇斯底里地撲過來扯她頭髮,甚至會敲打她肚子,她已經想好應對她那些突如其來的惡招,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小倩。”胡小勇暖暖手,小聲地心虛道,“你的孩子,到底靠譜不靠譜?”
“什麼意思?”胡小倩斜眼。
“到底是不是那個姓沈的老闆的?”胡小勇這個問題已經問了不止百遍,可每次都被妹妹搪塞過去。
“你好煩。”胡小倩甩下薯條,一臉煩躁,輕聲道,“我不管是不是他的,就是見不得他們好。”
趙茗茗一出門便掏出手機撥了沈弋澤的號碼,正要接通的時候她又迅速掛斷。爲什麼她會碰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爲什麼她會決定和沈弋澤結婚?爲什麼沒決定和他結婚的時候他看上去無可挑剔,而準備要走入婚姻的時候他卻出現那麼多問題?爲什麼她要忍讓,要遷就,要湊合?爲什麼?她一下子迷茫,又累又冷,瞬間像個雕塑釘在路口。
後面一陣喧鬧,趙茗茗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後面一輛殘疾車磨蹭了一下,她踉蹌了一下,本可以勉強站穩,但一時間她不想站著,就那樣順勢倒下去。
殘疾車開走。
“茗茗。”
趙茗茗像沒聽到似的。
“茗茗。”葉靳拓上來扶起她,“怎麼和個孩子似的倒在地上,自己不會站起來?”
一句話讓趙茗茗回過神來,她有些怔怔地看著葉靳拓:“你……怎麼在這裡?”
“剛好路過,看到你倒黴的樣子。”葉靳拓說得直接,“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魂不守舍的,連爬都爬不起來?”
“哦,沒事。”趙茗茗趕緊掙脫了他的懷抱。
葉靳拓看她表情那麼疏離,心裡失落,自嘲地笑笑:“你這樣子讓我想起……”
“什麼?”
“沒什麼。”葉靳拓正色道,“你臉色太差了,手又那麼冰,等會要去哪裡?”
“哦,回家,今天幼兒園下午有個茶會,沒有公事。”趙茗茗說,“我到那裡坐公車。”
“我送你。”
“不用了,不耽誤你上班。”趙茗茗說著要往另一個方向走。
葉靳拓果斷迅速地拉住她的手,有些強勢地往自己這邊一拉:“我送你。”
車子裡,兩人沉默。趙茗茗發現車上的CD還是那幾張,他真的是個不願意多改變的男人,穿的衣服款式,顏色也很一致。
“你……”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葉靳拓說。
“沒什麼。”趙茗茗其實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想禮貌客氣地問一句,最近好嗎,可轉念想想,這句話尷尬又傷感,還是免了。
“那換我說。”葉靳拓一點也不客氣,“剛纔我好像隱約聽到點什麼,如果沒猜錯,是不是那個姓沈的出了什麼問題?”
趙茗茗一愣,說不出話來。
“看來是真的。”葉靳拓看了眼趙茗茗,有些冷笑,“他竟然讓你一個人來面對這些事情?他呢?躲到哪裡去了?”
“他還不知道。”趙茗茗輕聲道,“算了……”
“算了?”葉靳拓聽到她說算了兩字,心裡悶著的火一下子燃了,猛地轉彎到小路口,剎車,轉頭逼視她,“你這麼大度?未來老公外面有了女人,還有了孩子,你竟然說算了?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大度的人,如果是這樣,你對我爲什麼不多包容一些?”
趙茗茗驚訝:“我……”
“還是說。”葉靳拓聲音越來越冷,微微瞇起眼睛“你真的比較愛他?”
趙茗茗張口:“我……”
“你真的比較愛他?”葉靳拓打斷她,聲音輕了點,透著些不可抑制的難受。
上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是什麼時候?他幾乎沒有變化,眼睛,鼻子,脣,線條依舊剛毅,只是輪廓瘦削了點。身上的味道還是那般,淡淡的木香,自然的,大海的味道。而剛纔依在他懷裡的時候那溫暖依舊存在,一點也沒變,那寬闊的,硬實的胸膛,她曾枕著睡了一夜又一夜,舒適安全,像那則傢俱廣告上的廣告詞一樣。
“我是說,算了,我不會和他結婚了。”趙茗茗忍不住眼睛的酸澀,閉上眼睛,卻掉下眼淚。
葉靳拓一怔,隨即心裡涌上一股莫名的喜悅,雖然臉上笑意輕微,手卻是忍不住伸出去抱住她,溫柔道:“真的?茗茗,我……”
“你放開我。”趙茗茗哭著推開他。
他不放手,怎麼可能再放手,本以爲已經判了死刑的感情此刻有挽回的機會,傻子纔會放手。
“你放開我!”趙茗茗一下子將心裡的委屈全部傾倒出來,用手推他捶他,將他那件黑色大衣弄得皺巴巴,“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的!你這人太壞太討厭!現在來看我笑話,笑我天真上了當,還來佔我便宜……”
語無倫次,這一刻,趙茗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腦子裡就一個念頭,都是他害的,是他害的,爲什麼要碰到他,要喜歡他?而喜歡他,他又不能是她一個人的。
曾經她幫他掏耳朵的時候淘氣地問:“你是誰的?”
他懶懶道:“這是什麼問題?我是我自己的。”
他是他自己的,他不會屬於她的。
“茗茗。”葉靳拓溫柔地看她,看她的眼淚鼻涕都擦在他大衣上,看她哭得像個孩子,雖然不太明白她爲什麼一下子哭得這麼厲害,可看到她哭了心裡就微微發疼,將她抱在懷裡,摸她的頭髮,“好,是我害的,我太壞了。”
她還是不停地捶打他。
他很樂意接受她的捶打,至少她在他懷裡,她又在他懷裡。
哭了五分鐘,趙茗茗才意識到自己實在太失控,竟然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回覆理智,推開他,掏出包裡的紙巾擦眼淚,邊擦邊抽泣。
他在邊上靜靜地看她。
“我……我失態了。”趙茗茗哽咽。
葉靳拓微笑:“我倒想你失態時間久一些。”
趙茗茗低頭:“剛纔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怎麼能不放在心上,以後趙茗茗說的話我都要牢記在腦子裡。”葉靳拓溫柔地開起玩笑,“絕對。”
氣氛一下子暖起來,可還是尷尬。
葉靳拓不願意浪費時間,他好不容易纔有了機會。
“茗茗,你剛纔說不會和他結婚,你說了就得做到。”他聲音堅定,帶著一種淡淡的喜悅。
趙茗茗整了整頭髮:“我不和他結婚也是我自己決定,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葉靳拓微笑:“好,無論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會和他結婚。”
趙茗茗撇過頭去,哽咽:“對,我承認之前決定和他結婚是個錯誤,腦子暈了,太急功近利,或者說太孤獨,我年紀不小了,不比你們男人,女人年紀大了會成爲滯銷產品,市場上新貨那麼多……你是不會明白女人恨嫁的心理。”
葉靳拓看她:“滯銷產品,這形容挺有趣。”
趙茗茗側頭,瞪了瞪他,眼睛還帶著紅腫。
“我錢不多,但買下你這個滯銷產品應該沒有問題。”葉靳拓認真地笑。
這男人,還是不會說話,正常的男人都會在一邊說:你不是滯銷產品,你永遠是我的第一,我對你永遠有新鮮感。
但葉靳拓不會。
趙茗茗看他,心理有些異樣,爲什麼此刻看他,身體還是會有種電流竄過微微戰慄的感覺?他的眼睛看得她好熱。
“會不會說話你……”她低頭,輕聲道。
“那該怎麼說,你教我,你知道我一直沒什麼情趣,但茗茗,你可以教我,我不至於那麼笨,學不會說些讓你高興的話。”葉靳拓伸手溫柔地摸她的長髮。
“別鬧了。”趙茗茗趕緊拉回來,“開車吧,我要回家睡覺。”
到了趙茗茗公寓底下。
“茗茗。”葉靳拓剛想說什麼,趙茗茗卻迅速打開車門下車,明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算了,他不能再搞僵了,他要忍耐,要等待。
趙茗茗急著上樓,心跳得卻很快,她怕再次淪陷,即使她和沈先生的婚事是沒可能了,可感情不是買東西,這個牌子不好,馬上換另一個牌子,她不能忘記和他依舊存在很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