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也自然不會知道,納蘭在瑯云村的五年,花了四年半把各類兵書刻到了腦子里。
倒背如流,侃侃而談。
丞相夫人和白蕪都問他學這個作甚?納蘭只是神秘地笑笑,卻不回答。
“我可能生了個傻兒子。”丞相夫人毫不留情地吐槽,帶著白蕪下去玩了。
納蘭揉揉看書看得酸疼的脖子,他記得她娘說過,皇甫景二殿下自小就沒了母妃,在宮里無依無靠,若是今后自己真的要進朝為官,那么他就要做皇甫景二殿下的謀士,然后他就幫助皇甫景,把整個天下送到他的面前,這樣,他就什么都有了吧?
納蘭不知道,他的這個在他看起來單純無比的念頭,卻是實打實滿門抄斬的罪名,他只想,讓那個愛穿玄色衣服的小哥哥,他的眉頭不要總是擰著就好。
寒冬酷暑,身心俱疲,支持著納蘭挑燈夜讀的,總是皇甫景那一聲:
“納蘭。”
“納蘭,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時候,皇甫景已經走到納蘭身后,抖開披風將納蘭裹在了里面。
納蘭認真地回答:“我在想,我為何有見解?可能是因為我太聰明了吧。”
皇甫景一愣,隨后把下巴擱在納蘭頭頂:“是啊是啊,我家納蘭天下第一聰明。”
安定了兩日,圖衡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街道上的小販也開始了聲嘶力竭的叫賣聲。
“賣香豆腐嘞!”
香豆腐!納蘭踮起腳往外望,眼睛里流露出吃貨該有的精光來。
“想吃?”皇甫景問。
納蘭想到他家景哥哥肯定會擔心安全,勸他不吃,自己便搖搖頭:“不想。”
很沒骨氣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那是香豆腐誒!
那是他和啊嗚每次去廟會必吃的東西,四塊白白嫩嫩的豆腐,用骨頭湯燉熟,隨后加入辣子、蔥、肉末、青菜丁……最后淋一勺香油,陪著潔白的瓷碗,在大冷天里吃一碗這個,簡直不能更滿足!
皇甫景笑,捏了捏納蘭的鼻子:“換衣服,我們出去逛逛。”
納蘭的建議他自然已經考慮,并且打算晚上就和將士商量一下,眼下最重要的嘛,他溫柔地看著正興奮裹衣服的納蘭,還是他。
說起來,自從到了圖衡,納蘭便一直在這個只住士兵的客棧里,皇甫景知道他活潑好動,心里不免有些自責。
看納蘭一臉喜悅地樣子,皇甫景也不由露出一個輕松的笑來。
自然是奔著香豆腐去的。
但是兩人還沒到攤子面前,突然有一個人閃過。
皇甫景立刻將納蘭拉到自己懷里,隨后摸到了腰間的佩劍。
不等皇甫景拔劍,已經有人在背后“呼啦”甩出鞭子,正擊中前人的小腿,那人立刻“哎喲”一聲跪在了地上。
“嗬,在我圖衡小霸王面前,你也敢為非作歹?”揮舞著鞭子的是一個穿著暗紫色衣裳的男人,眼下正雙手抱臂,不屑地看著正在磕頭求饒的人。
“哼,早干嘛去了?”紫衣男不屑地笑笑,正要把第二鞭子給抽下去。
納蘭連忙叫停,皇甫景也順勢拔劍一挑,擋開了鞭子。
“你干什么?”紫衣公子被阻礙,立刻不悅地抬眼去看,一見到納蘭,生氣的模樣突然變得溫和:“喲,是個小美人兒。”
納蘭不理他的后句,只皺皺眉,問:“敢問公子,這個人和你有何冤仇?你非要在這大街上對他拳打腳踢。”
“我可是圖衡小霸王,我想揍誰就揍誰。”紫衣公子笑得戲謔:“不過若是小公子你要跟他求情,那我可以放他一馬。”
納蘭感覺這人真是輕浮得可以,不由有些硬氣地指著地上那人:“我管你是什么霸王,今天這人我保定了!”
紫衣公子一愣,隨后瞇眼笑笑:“你認真的?”
納蘭無比認真地點點頭。
這時候有一位穿著素色布衣的女子追上來,一見地上這人,忙罵罵咧咧地過來,一把奪走他手里的錢袋,罵道:“你這盜賊好生無恥,我都說了這是我相公救命的抓藥錢,你個殺千刀的還是要偷要搶!”
原來是偷錢的。納蘭看著紫衣公子,不由有些尷尬,原來人家是為了抓小偷才這般強勢的,方才自己還……
紫衣公子踢了那小偷一腳,隨后有人便拖著走了,他湊近了納蘭:“小美人兒,你還要保他嗎?”
納蘭干干笑笑,沒等他求助,皇甫景,皇甫景便已經擋在了他面前:“公子請自重。”
紫衣公子以為這突然上前的是納蘭的隨從,不由推了一把皇甫景:“起開,沒看見我們正在電光火石地暢聊嗎?”
“是嗎?”皇甫景冷冷一笑,抬劍,劃出幾個劍花,紫衣公子的衣服頓時開裂,縫在里面的棉花蹦出來,被鋒利的劍劃出的口子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膚來。
冷風吹過,紫衣公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皇甫景收劍,拉著納蘭轉身就走。
紫衣公子正要上前追,皇甫景橫著眼看過去:“你再上前一步,我的劍就不止停在你的衣服上!”
紫衣公子頓時僵硬地停在原地,一只腳停在半空,不放不是,放下也不是。
納蘭悄悄沖他做了鬼臉,然后轉身跟著自家景哥哥走了。
紫衣公子被納蘭的鬼臉鼓舞,立刻興奮地大喊:“喂,小美人兒,我叫湘子,住在芙蓉樓客棧,你隨時來找我都可以,你報我的名字就是了。”
箱子?納蘭笑,我還柜子呢!
二爺看著納蘭的笑,心里不由一揪,箱子是吧?芙蓉樓是吧?行,我記住了!
經此一事,皇甫景還是拖著納蘭回了客棧:“不能出去了。”
“為什么?”納蘭委屈巴巴。
皇甫景很是不開心地說:“省的你出去又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哪兒來的花草、蜂蝶啊?
皇甫景沉默,然后往外去。納蘭輕手輕腳地跟過去,然后把耳朵貼在門上,安靜地聽。
“你們下去幫我把一個叫柜子,不,湘子的人給查一下。對,要很精確,出生年月,老家哪里,家產家業……”
納蘭覺得詫異,卻又莫名地涌起一股子害羞的感覺,他家景哥哥,這是吃醋了嗎?
納蘭還在糾結著害羞,突然門框一響,皇甫景推開一半的門,然后看見他家納蘭正貼在門上,安靜地看著他。
“咳咳,”皇甫景干咳兩聲,然后往外指了指:“我這是體恤民情,沒有其他意思。”
納蘭眨眨眼,然后笑著說:“景哥哥,其實,我啥都沒聽見。”
皇甫景:“……”
雖說自己終于成功地將自家二爺給堵了一次,不由產生許些自豪和驕傲的情感,但取而代之的是又要無聊地過一天,這讓納蘭還是很不開心。
尤其是在他打滾、哭訴、發脾氣……無所不用其極之后,皇甫景依舊不為所動,納蘭更是含淚地坐在一邊,默默抽泣。
我就是想吃一個香豆腐啊……
皇甫景側眼望過去:“怎么了?”
納蘭立刻聳肩抱手:“哼,我不開心了。”
“哦?”皇甫景挑眉,隨后繼續低頭看書。
你都不安慰我嗎?你肯定是不喜歡我了!唉,男人啊……皇甫景自然不知道他家納蘭因為吃不了零嘴,內心戲已經開始泛濫成災。
他期間悄悄偏過頭打量,納蘭嘟著嘴,氣鼓鼓的盯著他的背影,注意到自己回頭看著他之后,立刻將頭一扭,小巧的鼻孔里發出一聲軟軟糯糯的“哼!”
然后以為自己已經回過頭了,再氣鼓鼓地看著自己的背影;然后再扭頭……循環往復,樂此不疲。
也不是沒想過要去勸解納蘭,讓他不要生氣,可是,皇甫景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書上,這不能怪他,因為納蘭生氣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啊!
到了午飯時候,皇甫景收了書,回頭去叫納蘭吃飯。
早已經被話本轉移了注意力的納蘭頓時想起來自己應該要生氣,于是把話本一扔,再一次嘟著嘴,氣鼓鼓地盯著?皇甫景。
皇甫景頭疼地過去,卻在納蘭沒來得及“哼”的時候,自己傾身上去,簡單得如同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納蘭紅著臉退開幾步,皇甫景笑:“怎么?還害羞呢?吃飯了,乖。”
“哼,我不餓,不吃。”納蘭很有骨氣。
皇甫景想了想,自己也不多勸,起身往外走了。
納蘭仔細地聽他下樓梯的聲音,隨后聞到一股醬香雞翅的味道。皇甫景捏著一個雞翅上來,什么也沒說,只在納蘭門外晃了兩下就又重新下去。
納蘭立刻站起來:“我發現我有一點點餓了,等我吃點再生氣也不遲。”
納蘭的骨氣喂狗去了……
吃過午飯,皇甫景照例出去監督。
納蘭目送著他離開,雖然擔心他的傷勢,但卻又不好意思去問,只吩咐其他人帶好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等待是件很漫長的事,納蘭左走右走,都是客棧的墻壁和房間,不由覺得無趣,自己干脆回房睡覺。
皇甫景在城墻那邊將納蘭的建議與其他各位將軍商量,針對各個細節,一直討論到了大半夜。
結束后,皇甫景看了看天空,也不好回去打擾納蘭了,他轉身去了一邊的休息室,打算在這里將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