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在看到那具尸體后,瞳孔急劇放大,他顫抖起來,就連呼吸也變得呆滯。
那是他的納蘭?
那個沾滿血污和泥土的尸體,是他的納蘭?
他的手下告訴他,是!
不,怎么會呢?皇甫景不相信,但腳下卻還是慢慢走過去:“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踢到了一個什么東西,皇甫景再一次跌倒在地,他再次抬頭時,眼睛已是一片通紅。
佇立著的暗衛(wèi)們都很驚訝,他們似乎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
皇甫景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胸腔里跑掉了,他不由去按住胸口,似乎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狠狠地糾在了一起。
“納蘭!”
他最后喚他一聲,最后一次了吧,再也見不到他的納蘭了,他的……
“誒!”
不遠處突然有人回答。
這個聲音,應該是自家納蘭的,皇甫景難得有些呆愣,然后他看著不遠處草叢里慢慢站起來一個人,不是他的納蘭又是誰?
一邊舉著“納蘭尸體”的暗衛(wèi)連忙將手里的東西放好,他身邊的人抬頭望天,看來他們這哥們兒,需要在有空的時候找大夫去看一看眼睛。
不過,這突然的反轉(zhuǎn),讓已經(jīng)醞釀好情緒的皇甫景很是尷尬。
“景哥哥?”納蘭捂住肩上的傷,慢慢地走過來:“你坐在地上玩什么啊?還有就是,你,你臉上好臟。”
“納蘭?”皇甫景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直到摸到他溫熱的臉龐,皇甫景才慶幸地一把摟過納蘭:“還好,還好。”
納蘭被抱得太緊,呼吸很是困難。他推推皇甫景的手臂:“景哥哥,啊,二爺,二殿下,你先放開我行不行,或者別抱太緊。我難受,還有就是一邊那么多人看著呢。”
皇甫景聽話地選擇了第二個建議——抱得松了些。而后那群暗衛(wèi),也已經(jīng)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納蘭,我很害怕。”皇甫景把頭擱在納蘭的未受傷的一半肩上:“剛才我來,我看到很多,很多倒下的人,我很害怕你就是其中一個,你知道的,我不可以沒有你。”
納蘭認真地點點頭:“景哥哥,肉麻的話待會兒說,我現(xiàn)在還是有些疼的,而且,你真的好臟啊。”
“納蘭……”皇甫景這才想起納蘭肩上還在冒血的傷口:“你沒事吧?”
納蘭點點頭:“嗯,我有事。”
皇甫景:“……”
納蘭站起來,又伸手將皇甫景拉起:“對了,景哥哥,我娘和啊嗚呢?”
“你放心,我已經(jīng)讓人護送她們回去了。”皇甫景又看了看納蘭:“真好,你沒事。”
“是啊是啊,”納蘭抖了抖身上的泥,不甚扯到了傷口,疼得臉微微一皺:“我也覺得挺好的。”
“不過,我聽白蕪姑娘說,是一群黑衣人追著你過來的……”
納蘭點頭,隨后回憶起自己被拍下馬的時候。
他當時趴在地上,寒光閃現(xiàn)時,他回過頭去看持刀人,嗯,反正自己都要死了,總得看清楚殺他的是誰吧。萬一自己死不瞑目,還能變成孤魂野鬼,沒事就找這人去嚇一嚇他。
也許是上天開眼,那人看見納蘭的臉后便呆愣,身后的人不由驚訝:“是個男的!”
納蘭:“……壯士,你要殺就殺嘛,別說這種扎心的話,好不?”
壯士收刀:“撤!”
納蘭眨巴眨巴眼,然后一把扯住為首那人的褲子:“唉,等一下,你們不殺我了?”
壯士想把褲子拉回來,但是似乎是怕弄傷納蘭,力氣也不敢用太大。
突然變得嬌弱的壯士讓納蘭很是起疑,他更大膽去扯他的褲子,壯士使勁扣著褲腰帶,幾乎是快要哭了:“公子別扯了,要掉了!”
納蘭更用力,在那人不得不彎腰下來扯褲子時,納蘭伸手一下子扯下了那人的面巾。
看清楚了,濃眉,寬鼻,厚唇,左臉上有一條細長的傷疤。
納蘭呆愣地握著手里的面巾,壯士下意識地舉掌拍向納蘭,納蘭頭一疼,暈了過去。
“然后我就聽到有人叫我來著,聽出來是景哥哥在叫我,所以我就立刻醒過來了。”納蘭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了。”
皇甫景和納蘭好好地站在山谷,夜風似乎也不那么寒冷,兩人抬頭望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星星。
納蘭沖著一邊指了指:“對了,他們還幫我把馬給牽回來了。”
被拴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的馬兒一邊吃著被鮮血染紅的草,一邊搖了搖尾巴,算是給二人打了個招呼。
二爺?shù)膬r值觀有些崩塌,還真有這樣的刺客嗎?
兩人騎著馬回到李記酒樓,老板倒是顯得很淡定,應該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老板安靜地出來,帶著二人進去,隨后便關(guān)了門,打烊。
整個酒樓只有納蘭他們四個客人,納蘭先和皇甫景回房收拾干凈,換了衣服,包扎了傷口之后,這才去看丞相夫人。
“阿彌陀佛!”丞相夫人忙念了幾句佛語:“菩薩保佑,你們沒事吧?”
納蘭原地蹦了蹦,笑:“娘你放心,我們好著呢。”
皇甫景擔心他的傷勢,慢逮住納蘭:“你倒是悠著點。”
丞相夫人又問刺殺他們的人的來歷,納蘭只含糊說是馬賊,拿了他們的錢財之后便撤退了。
丞相夫人便心疼地抱抱自家寶貝兒子:“早知道他們是為了錢,給他們就是了。”
白蕪知道這些人不可能是馬賊,但看見納蘭悄悄遞過來地眼神,也就不再多說,只扶著丞相夫人下去休息了。
納蘭和皇甫景小聲退出來,皇甫景擔憂地看著納蘭:“你的傷口沒事吧?”
納蘭搖頭,隨后又看了看關(guān)上的房門:“我覺得,要擔心的,應該是啊嗚。”
“為何?”皇甫景問。
納蘭拉著自家景哥哥先躲回房間,關(guān)了門以后,端了兩杯熱茶才開始分析:“第一,那些人刺殺的時候,從侍衛(wèi)的包圍圈中,能夠很快擊破進去到我們的馬車面前,而且用很快的時間將這些侍衛(wèi)全部殺死,這樣的快準狠,不是一般馬賊能做到的;第二,他們追殺我,可是卻又不殺我,只說了一句我是男的之后,便開始撤退,而且知道我是男的以后,那些人對我的態(tài)度簡直可以用恭敬來說,再大膽地一想,這些刺殺的人,或許早就認識我們了。”
“你是說,幕后主使,是認識你的人?”皇甫景聞言,臉色也慢慢沉下來:“最好不要讓我知道是誰。”
納蘭喝了口熱茶:“要是真的是來殺我的,事情就比較清晰,皇上或者,關(guān)叔叔。”
關(guān)叔叔?關(guān)晟焱?!
皇甫景有些吃驚,他去看一臉無所謂的納蘭,想了想,還是伸手握住了納蘭的:“別怕,我在。”
納蘭回握兩下,又說:“只是,這些人不是來殺我的,這就讓我很費解了,按照他們的意思,他們要殺的,是一個女的。而且從他們這些精密的布置來看,應該就是在等今夜會路過這個山谷的馬車,我們在那里待了那么久,可曾有第二輛馬車經(jīng)過?所以,綜上,我覺得他們等的人就是我們,但是,要殺的人,不是我。”
皇甫景也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后又聽納蘭道:“所以景哥哥,你就讓你的那些個暗衛(wèi),多幾個去保護啊嗚好不好?”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皇甫景只是輕輕吹哨,幾個黑影就落在了窗戶邊。
納蘭收拾著茶杯,他知道接下來的安排自然有他的景哥哥,也就不多過問,準備睡覺。
只是他即將要回里屋時,突然晃眼看見一個男子。皇甫景正在說什么,納蘭慢慢過去,在眾人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扯下一個黑衣人的面巾。
同樣錯愕的表情,納蘭眼睛瞇了瞇,隨后笑起來:“我記得你,就是你把我從半空給扔下去的!”
暗衛(wèi)大哥連忙把面巾重新帶上,他無語地看著笑瞇瞇的納蘭,這位公子怎么那么記仇啊喂?!
皇甫景也吩咐完,讓其他人都退下。納蘭笑笑:“景哥哥,剛才那位大哥叫什么名字啊?”
皇甫景委屈地撇撇嘴:“就不告訴你。”
納蘭:“!”
二爺,你的人設不是這樣的啊喂!不要那么傲嬌啊喂!
終于,皇甫景還是揉揉納蘭的頭發(fā),笑:“他叫牧鎧,是暗衛(wèi)第一小隊的隊長。”
納蘭也笑,點點頭,往里去了。
兩人躺在一起,皇甫景脫了衣服,輕輕地吹熄蠟燭:“納蘭,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的,”納蘭爽朗地笑一笑,頭下的有皇甫景很是自然搭過來的手臂:“對了,景哥哥明日就要回去了嗎?”
皇甫景不答反問:“有一句話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納蘭覺得這話對不對?”
納蘭一愣,隨后笑起來:“對啊對啊。”
二爺也笑:“竟然納蘭都如此熱切地挽留了,那么我就留下來送你們回去吧。無論如何,總不能拂了你的要求。”
納蘭沉默,他幾乎忘了自家二爺除了烏鴉嘴之外,還有一張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