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下眾將依然有些發(fā)懵,這時王師范的心腹大將劉鄩開口道:“諸位,節(jié)帥的意思大家怎么就不明白呢?天子蒙難,我等作為藩鎮(zhèn)正應(yīng)該起兵勤王;更何況那朱全忠野心勃勃,過去之所以不吞并我們不是他沒有野心,而是他被反抗他更激烈的李克用、李茂貞等牽制住了而已,如今朱全忠的主力都在關(guān)中,我等若不能趁著這個機會擴大勢力,等將來朱全忠空出手來,接下來遭殃的除了我們還會是誰呢?”
劉鄩自幼便胸懷大志,好論兵法,喜讀史傳,其人又非常聰明,頗能融會貫通。其人用兵好設(shè)奇謀,善于用出敵不意來取勝,有“一步百計”的美譽。
作為王師范的心腹,劉鄩自然明白王師范的想法。其實在天子詔書和張浚的書信到達之前,他便勸說過王師范出兵,只不過那時候王師范還有些猶豫;但等見到天子詔書和張浚的信后,王師范終于下定了決心。
這時王師范的弟弟王師魯也開口道:“諸位,如今中原空虛,兵力極少,況且我青州對朱全忠向來恭謹,他肯定想不到我軍會起兵討伐他。所以現(xiàn)在正是我等建功立業(yè)的好時機,還請諸位不要遲疑!”
王師范的親信們也都紛紛開口勸說,這下在場眾位將領(lǐng)終于反應(yīng)過來,知道王師范并不是聽了圣旨后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有了起兵的想法,甚至與他的心腹們也商量好了。
對他們這些將領(lǐng)來說,建功立業(yè)才是他們的理想,既然他們的主帥都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戰(zhàn)了,他們這些做部將的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末將等愿誓死追隨大帥,討伐逆賊朱全忠!”這一下,眾人意見終于統(tǒng)一了。
不過雖然決定了要起兵,但王師范也知道光靠平盧鎮(zhèn)的力量,即便趁著中原空虛發(fā)動突襲,等朱全忠主力回來后他依然打不過,所以尋找盟友是必要之事。
而目前最合適的盟友毫無疑問便是淮南楊行密和河東李克用了,王師范當即下令派遣使者前往兩地尋求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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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從廣陵出發(fā)的使者一路不停的奔入了杭州城外田覠的大營中,而他給田覠帶來的消息更是讓眾將渾身一震。
“大王有令,讓田使君立即撤兵返回宣州,不得繼續(xù)與越王交戰(zhàn)!”剛進了大帳,尚公乃便大聲宣布著楊行密發(fā)來的軍令。
尚公乃很有“拿誰家的薪水就為誰家辦事”的“職業(yè)道德”,當初在馮弘鐸手下時兢兢業(yè)業(yè),如今到了楊行密麾下依然如此。
“什么,為什么要我軍撤兵?”田覠又驚又怒。
當初武勇都之變剛發(fā)生時,他不是沒想過楊行密可能會阻止他出兵杭州擴大勢力,不過等淮南先行發(fā)兵攻打蘇州后他便松了口氣,心中想著自己在名義上與淮南畢竟是一伙的,即便楊行密忌憚自己擴大勢力也不會放過這個削弱錢镠的機會。
之后等到徐綰、許再思二人邀請他出兵杭州后,即便沒有得到楊行密的軍令他也興沖沖的率軍圍攻杭州,而對他私自出兵的做法楊行密也沒有派人來阻擾。有鑒于此,田覠自以為他和楊行密之間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淮南攻取蘇州和湖州,自己攻取杭州、越州等地。
有了這個“默契”,即便他知道自己進攻杭州會間接幫助淮南分擔壓力,他也絲毫沒有抱怨。
而這段時間他與錢镠的交戰(zhàn)雖然各有勝負,但總的來說卻是他這一方逐漸占據(jù)了上風。
當蘇州、湖州二州失守的消息傳來后,雖然有些擔心楊行密會不會給他拆臺,但他覺得楊行密一直都是個厚道人,所以也沒有多想,反而期盼著蘇州、湖州失陷的消息能夠沉重打擊錢镠一方的士氣。
事實上錢镠一方的士氣也的確因此大減,接下來即便淮南不出兵幫助他,他也有信心擊敗錢镠奪取杭州,沒想到這種關(guān)鍵時刻楊行密竟然發(fā)來了讓他撤兵的命令。
“卑鄙!無恥!感情你剛剛攻下了蘇、湖二州就翻臉給我拆臺來了?”田覠不禁在心中大罵著。
“如今我軍即將攻占杭州,此時此刻為何讓我軍撤兵?”一旁王壇諸多將領(lǐng)也都憤憤不平。
這些將領(lǐng)這段時間也都奮戰(zhàn)不休,好不容易才占據(jù)了一點上風沒想到楊行密竟然在這種時候發(fā)來了撤兵的命令。此時他們心中除了罵娘也只有罵娘了,不過當著尚公乃的面他們還沒這么大的膽子。
尚公乃搖搖頭道:“大王有令,現(xiàn)在朱全忠派他的侄子朱友寧率軍六萬駐守在宿州,隨時都有可能南下。所以在這種時候我軍不能兩面作戰(zhàn),必須與錢镠和談。”
“這算什么理由,且不說朱友寧只有六萬人,即便南下也奈何不了我淮南,更何況錢镠已經(jīng)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當此之時正是一舉掃平他的時候,怎么能就此撤軍呢?”
田覠怒氣沖沖,若不是一旁的沈文昌不住對他使眼色,只怕他早就早已發(fā)作起來,他勉強壓住怒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正是消滅錢镠的大好時機,我軍決不能就此撤退,你且先回去,我自會修書一封給大王好生解釋。”
“田使君,大王讓在下來時曾經(jīng)說過,無論如何宣州軍都必須撤退,不得再與越王交戰(zhàn),這是軍令,還請使君不要讓在下為難!”
田覠怒不可遏,大聲說道:“此乃亂命。那錢镠野心勃勃,當初與大王更是交戰(zhàn)多年,一直是大王的心腹大患,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消滅錢镠了,卻讓我軍撤兵,這一定是有奸險小人在背后蠱惑大王!”
尚公乃絲毫不為所動,冷笑說道:“怎么,田使君是不是還要來個‘清君側(cè)’不成?”
田覠面色氣得通紅,雖然他的確有“清君側(cè)”的想法,但這種時候哪敢承認,他伸手指著使者道:“你,你……”
尚公乃不等他說完接著又道:“大王還讓在下帶話,說使君若是不撤兵,大王就要另外任命一個宣州刺史了代你守宣州了!”
這下大帳里面頓時安靜下來,只有田覠怒到極致大聲吐息的聲音,尚公乃卻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里等著田覠回話。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這楊行愍完全是不給我活路啊!”
田覠暗自咬牙切齒的叫著楊行密的名字,楊行密原本叫做楊行愍,當初高駢嫌這個名字不好才改成了現(xiàn)在的名字。不過如今早就沒人敢稱呼他當年的名字了,也就是田覠怒極了才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