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氏兄弟在奉節忙活著的時候,王歡也在萬壽谷忙碌,譚家有三兄弟,王歡卻只有自己一個人。
不是說王歡的手下不能干,恰恰相反,馬新田、祖邊等人都是一時人杰,馬崇明和周成一個精于經營、一個長于管理,就連小小年紀的許鐵柱,也在短短數月間長成了面對繁瑣的民政不慌不亂的能手,這些人放在外面,都能在衙門里謀個好職位。
王歡忙碌,是因為有些事情只能他才能干,有些知識只有他才精通,比如火藥場的諸般程序,沒有他親力親為的指導,招募而來的土民怕是要把整個山谷都炸上天去,特別是后期黃鐵礦石轉化為硫酸鐵、添加硝石制成硝化甘油的過程,更是危險萬分,王歡在火藥場中泡了十幾個下午,才勉強培養出幾個機靈的匠人。
而每天上午,王歡雷打不動的趕到校場,訓練經歷了一場戰陣的百人隊,祖邊不止一次的建議道,將百人隊擴大,擴成千人隊,至少也要增加到兩個百人隊,否則僅僅一百人太少了。
王歡沒有采納這個聽上去很不錯的建議,他認為,兵貴精不貴多,百人隊的訓練成果距離他心中的標準還有不少的差距,貿然擴大規模,沒有足夠的教官,練不出什么精兵的。
祖邊有些驚奇,百人隊現在的樣子已經跟大明官軍強上許多了,雖然趕不上大將家丁,卻也足夠:“大人,你究竟要練出什么樣的兵啊?末將覺得現在的百人隊與遼東戰兵已不相上下,擴軍正當其時啊。”
王歡笑而不語,只是擺手,他心目中真正的強軍,乃是后世太祖帶出的那一只泥腿子隊伍,行軍不擾民,宿營不入戶,作戰如虎意識如鐵,不怕死不畏難,這個時代,沒有一支軍隊達到那個程度,就算是號稱滿萬不可敵的韃子,也遠遠不夠。
百人隊的訓練,已經逐步減少了枯燥的隊列站軍姿等項目,開始操練持槍和投擲,馬新田負責教授槍刺之術,祖邊負責教授投擲之術。
“哈!”“喝!”
伴著馬新田一聲聲高喊,百人隊百人眾口齊聲呼應,所有人站成一個尖錐形,馬新田是最前頭那一個,他手持長槍,弓步扎馬,雙臂端長槍于腰際,不斷重復著前刺和收回兩個動作,做一次喊一聲,身后的人緊盯著馬新田,將手中長槍學著他的樣子,狠狠刺出,飛快的抽回,一百多桿鉤鐮長槍寒芒閃閃,就連校場上空的空氣,似乎都被這肅殺的氣氛所激蕩,充斥著熱血澎湃的朝氣。
馬新田的課程之后,就輪到祖邊了,這個紅臉遼東軍漢搬來了許多粗糙的石鎖,每個重達五十斤,他的訓練方法很簡單,每人都抱上一個石鎖,繞著校場跑圈,十圈為一輪,跑完了就站到校場上將石鎖不斷從地上舉過頭頂,百下為一輪,這一套練完了,就能休息半個時辰。
這下就要人命了,所有的人幾乎都**的虛脫,如果不是王歡加大了飯量供應,還在飯食中參雜了許多豬肉,保證了營養,恐怕大多數人都會累得吐血。
王歡每天跟著百人隊一起挨訓,天天下來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卻還不得休息,下午還得去火藥場經歷生死考驗,看著他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模樣,許鐵柱忍不住出聲勸道:“歡哥,你這是何苦,我看那些衙門里的官老爺,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跟著大頭兵一起吃苦的,你現在是城主,瑣事雜務夠多的了,何必如此呢?”
王歡用疲憊的眼神瞪他一眼,喝道:“你懂什么?如果不是現在萬壽城民政事務眾多,你小子也別想在一邊偷懶,等你稍微得空,我早晚拉你一起練!”
許鐵柱好心換回好大一個驚嚇,臉都白了,就自己這小身板,在大太陽底下暴曬苦練,不脫層皮才怪,立刻閉嘴走開,以后好長時間都不敢出現在王歡視線范圍內。
許鐵柱心虛躲了,馬新田和祖邊卻正是熱火朝天,兩個惡軍漢換著花樣虐待著百人隊,揮舞著棍棒和鞭子大聲喝罵著偷懶的人,從天色初亮和暮色沉沉,整個校場上空就輪番回蕩著兩人高昂的聲音。
仿佛惡性循環一般,到了下午,輪到百人隊的兵卒當作教官訓練萬壽城三千民壯時,這一百人咬牙切齒的就要報復社會,每個士兵都分配到三十個民壯,劃片訓練。
民壯們心驚膽戰的看著一個個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渾身腱子肉的百人隊士兵獰笑著走向自己時,不由自主的腿肚子都在發抖,仿佛這些兵比黑山谷外的鳥統手還要嚇人。
站軍姿、齊步走,由簡單的隊列訓練開始,戰兵們用盡各種手段讓樸實的民壯們很快認識到什么叫做當兵,齊步走同手同腳、左右不分,笑料百出,戰兵們糾正兩次后,第三次犯錯的人就開始被棍子糾正了,還用上了王大人教給的新鮮懲罰手段---俯臥撐和繞圈跑,弄得民壯們哭爹喊媽、痛苦萬分。
就連站軍姿昏倒的,拖倒樹影下澆上一盆涼水休息一會,就得起來接著練,沒人能夠在那幫被祖邊和馬新田訓練有點心理變態的戰兵手中偷懶。
縱然如此,卻無人敢當逃兵,一人當逃兵,全家都遭殃,配給的田地收回不說,所有財物充公,一家人都得灰溜溜的滾出萬壽谷去,至于去哪,萬壽谷不管。
而且當逃兵,能逃到哪里去?萬壽谷就這么大,除非不想在這兒呆了,逃到外面去。
那就是開玩笑了,外面哪兒都吃人,官府橫施暴斂、獻賊喜怒無常,哪里能如萬壽谷這般安穩,何況城門口的碩大石碑上刻寫的條文猶如一針雞血,戰死者豐厚的報酬幾乎讓家屬后顧無憂,誰還會讓自家男人逃回去?
于是悲催的男人們只得在校場上揮灑著汗水,度日如年的煎熬著、摔打著,鍛煉著身體,錘煉著意識,時不時的還被王歡抽空上政治課洗腦,灌輸生是萬壽谷的人、死是萬壽谷的鬼的邪惡思想。
王歡巧舌如簧,死人都能說活,忽悠這幫老實的百姓,容易得很,比上傳銷課簡單多了。
忙碌的日子日復一日,萬壽谷的諸般事物逐步的上了軌道,各處礦山一個一個的量產,足以保證溫飽的收入讓居民們越來越愿意留下來,民心趨穩。
田地間的禾苗茁壯成長,從水潭中用水車送來的甘泉水灌溉著萬畝良田,到了秋末,一定是一個豐收年。
紡織場內,一些身體瘦弱的婦女們守著一臺臺從外地買回的織機,細心縫制著一套套夾雜著壓實棉絮的石棉白袍。
養豬場二師兄嘶叫著撒歡,火藥場的爆炸已經十幾天沒有發出了,滅虜彈終于再次生產出了一百多個。就連宏偉的萬壽城,那高大的城墻也接近完工,黃土夯實的墻體厚實嚴整,彰顯著萬壽谷威嚴的氣魄。
從黑山谷之戰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王歡終于等來的曾英再次出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