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三關?”李廷玉看著地圖盯了半天,茫然抬頭道:“在哪里?”
王歡一拍腦袋,這才想起大悟是后世的地名,這年代還沒人聽說過呢,地圖自然也不會標注,連忙解釋道:“那個,就是大別山十三關其中三道關卡的別稱,我師父教導我地理的時候,就這么說的。”
李廷玉和李嚴、祖邊“哦”的齊聲明白過來,原來是那不世出的大賢說的,怪不得聞所未聞。祖邊不由得贊嘆道:“參議的師父端的是厲害的緊,這地名都喊得與眾不同。”
王歡頭上一汗,趕緊插嘴道:“這大悟三關,其實是大別山眾關口中距離信陽最近的三個關口,而具體到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來說,又以其中的平靖關最近,從這里往南三十里,即是關口。”
李廷玉道:“可是從大別山各個隘口往襄陽,近倒是近點,道路卻是難行,都是在山中鉆來鉆去,官道狹窄,為什么不能走南陽呢?”
王歡脫口而出:“南陽道不行!如今已是五月初,那里現在已成兵城,阿濟格大軍追擊李自成的后方糧道囤積地就在南陽,從南陽往襄陽的道路關卡重重,從那里走是飛蛾撲火。”
李廷玉等人聽了,定定的看著王歡,目光奇怪,好一會,李廷玉才訝然發問道:“參議,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嚴也道:“是啊,清軍的動向,我們兩眼一抹黑,只能從過往鄉民口中知道個大概,參議怎么了解得如此清楚?”
王歡看著幾人的目光,臉上汗水都下來了,這種后世穿越者了解的歷史信息,該怎么解釋呢?只得故作高深莫測的樣子胡侃道:“凡行軍布陣,軍糧囤積之處不得置于前線,也不能置于離大軍太遠的地方,現在阿濟格大軍已破武昌,只需略作算計,就能得知他的軍糧囤積之地必在南陽!”
在場的人聽得云里霧里,面面相覷,良久不敢作聲,最后李廷玉舔舔嘴唇,一臉神往的向王歡道:“參議,這算計之法,可否教教我?”
王歡硬著頭皮道:“好的,只是現在時間太緊,等以后脫離險地再說吧。”
李廷玉大喜,笑道:“行啊,就這么說定了!”
眾人歡喜一番,又低頭看地圖去了,王歡偷偷擦汗,心中暗道好險,今后一定得注意一下,免得不能自圓其說。
幾人商議了一會,都覺得如王歡所說,南陽道大軍云集,貿然過去,必然兇險無比,而大別山隘口地理奇險,李自成的大順軍又早已離開HN入湖廣,清軍沒有主力守衛,從那里走,反而安全,一致同意,入大別山走平靖關進禮山縣,從武昌道到襄陽。
計議已定,眾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按照計劃分作八隊,每隊一名千總領銜,次第出發,而李廷玉和李嚴、祖邊并王歡等一眾小和尚,同為一隊,居中而行。
大家又在樹林里歇息了一會,等到酉時初刻,日薄西山的時候,第一隊才開始出發。
李廷玉拍著第一隊帶隊千總的肩膀,沉聲囑咐道:“你們作為第一隊先鋒,遇事要沉穩仔細,千萬不可冒險沖動,如果前面有危險,切記不可纏斗,脫身為先。多多保重,等到在夔門我們再相見!”
千總點頭抱拳答應,李嚴又交給他一根焰火筒,這焰火筒其實就是一個煙花,有點象一根細長的短棍,內置火藥,有引線延伸而出,只要用火點燃,就能直沖云霄,是明代軍隊示警傳信的東西。
第一隊在暮色中離開,李廷玉站在樹影中,算計著時間,在一刻鐘以后,放出了第二隊,跟著是第三隊,等到第三隊走了一刻鐘后,第四隊也就是李廷玉的本隊,也出發了。
鉆出樹林,官道已經行人全無,天色還沒有黑盡,過往行商就已經無影無蹤,前面兩隊人已然看不到影子了。李廷玉等人放心大膽的在官道上疾行,一路直奔遠處重重山嶺而去。
三十里的道路,酉時未盡的時候,眾人就已奔到,王歡喘著粗氣,看到了眼前如巨大的城墻般聳立著的大別山。
大別山古為天險,橫立中原腹心,隔斷南北,是HN湖廣兩省界SX接桐柏SD延為天柱山、張八嶺,淮河與長江在此山南北奔流,是兩條大河的分水嶺,山南麓的水流入長江,北麓的水流入淮河。山勢厚重險峻,又寬闊延綿,多低山丘陵,深谷陡坡,地形復雜,從西至東有十三處可通行的谷地隘口,自戰國以來就是兵家要道,故而建有十三處關口,無數古戰場深埋在山石之中。
“果然奇險,不愧為險要所在。”祖邊贊嘆道,他是遼東人,第一次來到中原山地,不由得心生感慨。
“這不算什么,蜀中劍閣,那才是真正的雄關天險。”李嚴笑道:“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天下兇險之地非其莫屬。”
李廷玉回頭瞪眼道:“少吹牛打屁,趕緊的跟上,路還長著呢。”
二人趕緊閉嘴,邁步緊緊跟著。
五十人魚貫而行,趁著天未黑盡,進了大別山區。入山之后,更是****絕跡,樹影婆娑,山風吹來,在空曠的谷底回蕩,如鬼音陣陣。而蜿蜒在丘陵山間的官道上,除了山林間蟲鳴鳥叫,四下里連鬼影都沒有一個,眾人腳上的草鞋軍靴踏在落葉遍地的小道上,發出微微的“嚓嚓”之聲,在萬籟俱寂的山谷中,又似百鬼夜行,讓人心悸。
為了掩飾,李廷玉不敢多打火把,只在一頭一尾的位置,亮起兩根火把,而隊伍中的人,多半都有夜盲癥,只有少數人沒有這種病癥,在夜晚行軍,如果沒有打火把,只得牢牢跟著前一人行進,否則就會在什么都看不見的情況下摔倒。所以隊伍很緊湊,一個跟著一個。
王歡穿越而來,不知怎的,居然也沒有這種在這時代很普遍的癥狀,于是當仁不讓的走在隊伍中間,陳二狗等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一邊走,王歡一邊不斷的抬頭看天,他心中一直懸吊吊的,生怕夜空中突然炸開一朵煙花,煙花絢爛,卻是標志著巨大的危險,當前方隊伍遇到敵軍襲擊,萬般緊急之下,就會炸開焰火筒,向后傳警,后面的隊伍則會立即停下,轉而向他途避開危險。
這條路是無奈之下的唯一選擇,其實其中兇險萬分,如果在關卡處有清兵設伏或者識破了他們的偽裝,逃都沒地兒逃去,路是王歡選的,自然責任也在他身上。
好在一路行來,雖風吹草動,夜色沉沉,卻沒有遇上半點危險,黑暗的山嶺間除了山風,再沒有任何聲音,天空中也沒有炸起煙火,這讓眾人懸著的心越來越輕。
走了大半夜,隊伍已經深入山區之中,走在前頭的李廷玉突然頓住腳步,雙臂一張,將后面的人攔住,整個隊伍立刻很有紀律的停了下來,安靜的隱在夜色之中。
王歡急忙跑到前頭,卻見李廷玉正抬眼朝前觀望,順著他的目光瞇眼望去,王歡立刻瞧見了一座關樓雄立在狹窄的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