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圓子盯著何雅看了一會兒,何雅亦直視于她,只盼她能開口透出一二,良久,只見她眼中一閃,卻是連問也不問,只將嘴緊閉,眼睛卻是盯向地面。
沈澈不由冷笑:“我暗使三司連鋼骨都能化掉,別說你區區一個……”
他話未說完,猛叫“不好——”隨即揮手一擊,將肉圓子給擊倒在地,何雅這才瞧見肉圓子從嘴角流出一縷血來,這丫頭竟然妄圖咬舌自盡!竟如此剛烈!
幸好沈澈反應極快,一掌卸掉她下顎,順手扯過床頭竹籃里剛換下的尿布塞在肉圓子嘴里,以防她再度自盡。
“你還真是狠心!”何雅氣哭了。
沈澈見她哭的次數屈指可數,恨不得給肉圓子補上兩腳,卻只若是如此,她必定會心疼,再看肉圓子,自是不能說話,卻將腦袋低低垂著,似乎不敢面對何雅。
“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沈澈叫梅蘭竹菊進來。
何雅沒吭聲,只在肉圓子將要被推出門時道:“不要打她。”
肉圓子走了,何雅兀自流淚不止,沈澈想方設法勸她,卻根本不管用。
“快別哭了,眼睛都要哭壞了,再說你這么生氣,一會兒小芳小華也要哭了。”沈澈嘆道,卻覺肩膀都濕透了,他素來面對任何事情都覺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只有到了她這里覺得詞窮意盡,怎么說都不管用似的,只能任她伏在肩上一下下抽動著,而他的心也跟著一抽抽的。
聽到小芳小華,何雅哭聲似乎低了點兒,轉而卻更大了。沈澈真是不知如何辦才好了,心里一急猛地把她推開,何雅哭的正投入,一時倒沒反應過來,沈澈已經去舔她眼角滾下的淚珠,她哭的兇,他就舔的狠。一會兒何雅便覺得臉上都是黏糊糊的口水。這真是瞠目結舌了。
“好了……不哭了罷。”沈澈柔聲道,何雅噙著淚看去,他目光碎成無數星光。每一點都那么輕柔,忍不住地,又是一串淚珠下來。
沈澈慌了,這怎么又開始了。暗自做好再去接那淚珠的準備,卻聽何雅撲哧一聲笑了。
“你這狗……”
后面話沒說出來。顯然是罵他是狗,沈澈臉一黑,卻是張口汪汪叫了兩聲。
何雅沒想到他竟能如此配合,一怔之下卻是再度抱緊他人。將臉緊緊貼在他懷里。
卻是沒在哭了,沈澈松了口氣,慢慢摸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往下順著。
過了好久,才聽何雅埋在他懷里道:“怎么這幾天都不聽你審問我了?”
沈澈一愣。明白她說的是什么,臉上閃過她看不到的苦笑:“你不想說就不說罷,反正我們一家人是要好好過日子的。”
何雅倒是沒意外他這樣回答,將臉抬了起來:“去弄些熱水過來,我洗洗。”
須臾,沈澈絞了帕子過來,也不讓她動手,讓她把臉仰著,親自來擦她臉上淚痕。
何雅道:“我名聲臭脾氣大棋琴書畫樣樣糟,沒一點賢惠的樣子,還最喜歡欺負人,怎么你就這么不長眼瞧上我了?”
以他之能,想弄死她也很簡單罷。
沈澈一面擦著一面道:“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既知道我有多委屈,以后就得對我好點兒。”
何雅瞪她一眼:“說呀!”
這……莫非是想聽他說些甜言蜜語,沈澈耳朵根子有些熱,眼珠一轉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本大爺就不幸栽在你這兒了!”
他原本以為何雅要氣笑,哪知見她眼睛一眨,竟然又想哭的樣子,慌得把剛才那點子羞赧一下忘了,扶住她肩膀道:“逗你呢!本大爺……我……就是喜歡你!這還需要什么理由么?”
話說完沈澈覺得自己心里在發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即使她曾經對他施以援手,但他亦同她一般并不相信什么一見鐘情,他一向是個極為冷靜的人,卻不知什么時候漸漸被這情絲縛住,關鍵的是,吐絲的還不是她,是他自個兒,連帶這細細探尋,他都覺得回想一點臉都更燙一些,到底是什么時候呢?
何雅淚止在眼眶里,因為哭過,眼底看起來都有些鮮紅,此時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似乎想看透他的內心,這樣的眼睛……沈澈慢慢閉上眼,卻一點不差地觸碰到那微腫的嘴唇,碰了又碰,那嘴兒就張開了,不知誰先動作,他的舌便和她的膠合在一起。
沒成親前,他也是看過小人書的,而且他經手審訊無數大案,印象深刻的是審過一件團伙案子,乃是將一些男子從小培養,最后男扮女裝,扮作繡娘去那大家里面,勾引那未出閣或者寡居的女子,其間那些手段,和看小人書的時候,他只覺得惡心,比如這口舌的觸碰……如今要他說,卻是四個字——甘之如飴。
“有完沒完了?”何雅終得一口氣,推開他掩上前襟,沈澈一捻指尖,上面似乎要有乳白的奶液,他臉上倒是坦然地微微一笑:“雅雅,等你身子好了再說,我不急。”
急也不行!何雅偷瞄了一眼他下裳,即使衣裳寬大,也隱隱可見支起的痕跡,而且,方才自己也情不自禁摸了兩下,唉……剁手!
“你做好了,我有正事給你說。”何雅正了正身子,別老那么看著她好嗎?好像沒吃飽似的!
壓根就沒吃!沈澈回她一個委屈的眼神,卻是往后退了退身子,擺出一幅洗耳恭聽的神情。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蔣懷風什么關系嗎?”何雅直接甩出炸彈。
沈澈神情肅穆:“雅雅,我說過了,只要你和孩子在我身邊,過去的事兒我都不會介意的。”
充其量不過是過去有一段兒,爺還不想聽了,省得擱心里不舒服!
這貨……還挺一本正經的,那眼珠子干嘛閃啊閃的。
“你不想知道我也得說,搞得我和他像是有一腿似的。”何雅道。
有一腿?很新鮮的說法。沈澈理解能力很強,看她那么想說,也沒再制止,將情報全完掌握在手中更好。
“去拿紙和筆過來。”何雅見他表情就知道他很期待。
紙和筆很快取來,何雅先讓沈澈畫一張成帝的肖像,為什么讓沈澈畫,一是她手沒力氣,二是她那點簡筆畫的功底是在是沒法和沈澈相提并論。第二點是最重要的,何雅見過沈澈的潑墨山水圖,那個蓬勃大氣,她看來就覺得自己的連個小雞崽都算不上。
何雅坐在床上,沈澈就在屋里圓桌上磨墨開畫,只聽筆落在紙上刷刷刷的聲音,不過盞茶功夫,沈澈張口一吹,往何雅面前一送,何雅簡直要拍案叫絕,雖然只有黑白兩色,那畫中成帝的眼珠子就像活活看著她一樣。
“好,再畫一張蔣懷風的。”
沈澈不樂意了,你背著我畫就算了,還讓我畫,莫非畫完還要讓我掛起來,他想到之前答應何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著實有點后悔。
“快點,磨磨蹭蹭的像個男人么?你都答應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何雅抿著唇催促他。
沈澈撿起毛筆,以烏龜的速度開始磨墨,其間回望何雅七次,最后無奈落筆,何雅還在那兒喊:“你怎么像是掏糞池一樣,趕緊的,把他眼睛畫好點兒!”
苦逼的沈大人想到小芳小華兄妹倆,忍了,努力把腦海中蔣懷風丑惡的形象勾勒出來,但蔣懷風好像從來沒在人前面發怒過,所以沈大人只能自行想象一下,不過畫著畫著,沈大人突然發現了什么。
何雅見他開始百般不情愿,后面速度倒是越來越快,懷疑他莫非是已經想到了。
等到何雅看見那畫,差點要嘔出來,好好一個蔣懷風,竟被沈澈畫作了一個七旬老翁,還拄著拐棍。
“怎么樣?比你畫的好吧?”沈澈頗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何雅一皺眉,旋即想到自己曾在他書房里畫過蔣懷風,難道被他瞧見了,這天天裝著的貨,累不累啊?
“是比我畫的好……”何雅掃過那畫,好吧,雖然老,但是還能用。
“過來,你仔細看看你這兩幅畫。”
沈澈見何雅沒生氣還很得意,以為自己這是不動聲色的反擊成功了,聽見何雅這么一說,似乎別有隱情,忙在她指點之下對比成帝和蔣懷風的畫像。
這兩個人有什么關系?他畫的時候可都是沒注意到。
“我就說你笨,你仔細看看他們兩個的眼睛。”何雅嘆道,有點無奈沈澈一到她這兒就整個糊涂起來,不過這也說明他對她的確是真心的,有句話叫關心則亂不是么?
作為一個繪畫高手,沈澈的觀察力自然比一般人都要敏銳的多,方才他不過是氣憤蔣懷風而已,此時被何雅一提,不用對比,他心底立即“嗡”了一聲。
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連我爹……”何雅想到自己老爹那個其實是算個意外,而且拿老爹說事也不太好,轉而道:“連你爹都弄個沈離出來,你們家可是大周第一書香門第!皇帝有幾個私生子不是更正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