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沈墨想了想道:“娘,我們還是得派人找一找,若是二弟回來問起……”
他擔心的是沈澈會不高興。
王夫人冷笑:“我一早就不不明白圣上怎么就由著這禍害活著,如此豈不正好?”
許妙菡心底一驚,卻是不敢去看婆婆,只垂著腦袋。
沈墨眉梢不動,聲音卻極沉穩:“娘,若事鬧大了,丟的也還是沈家的臉。”
王夫人心思轉動,嘆道:“冤孽,怎惹了這么一個冤孽,那還是找找罷。”
沈墨道:“不勞母親費心,我這幾日正好有空,就附近找找便是。”
許妙菡聽丈夫說要找,心里也沒別的想法,這場家庭會議在小梅翹首以待中很快結束,小梅立即被告知可以回去了,王夫人竟沒有告訴她要怎樣去找何雅。
“明個兒,夫人派人去接小少爺和小小姐,你們先準備好。”一個面不怎么善的婦人倒是這么跟小梅說了句。
小梅心底吃了一驚,到底是訓練過的人,感覺到不對,立即壓了下去,和聲細語應了,出了王夫人的地兒,看不到人后,轉身去了福園,原先的下人都在,見了小梅都極高興,這會兒還不知道何雅出事了呢。
小梅把巧姑、春生、夏晨招呼過來關了門,把事情一說,三人都急了。春生夏晨原是小侯爺的人,自家主子的心思,外面再遮掩多少,他們心里也是透亮的,況且何雅平日如何對他們的。他們心里有數。至于巧姑,想的卻是王夫人單提要把小芳小華接回來,未免太過薄情,她在這兒宅子里生活多年,比小梅更清楚這府里情況。但卻不便與小梅直說,只道要私底下去找一趟老夫人。
其實這正是小梅的目的,王夫人只管小芳小華,無不透著古怪,小梅想來想去,這府里頭一直幫襯著何雅的。也唯獨就是老夫人一個了,萬一明日王夫人要強行帶走小芳小華,于情于理梅蘭竹菊都無法阻攔,那寧愿仍由老夫人接手也好過送到王夫人那兒。
小梅為何會有這種想法,要從上次何雅回何家說起。一是王夫人有將小芳過繼給沈墨的想法,二是沈澈寧愿請老夫人代為照顧小芳小華可窺見一斑。此時沈澈不在,梅蘭竹菊無力阻攔的情況下,若老夫人出手,梅蘭竹菊也可順當護在小主子沈邊。
小梅本欲同巧姑一道,后轉念一想,王夫人畢竟是沈澈母親,小主子祖母。自己不能做的太過明顯,遂待巧姑走后,吩咐春生和夏晨注意著府上。自己仍舊先回山莊。
小梅從側門出府,見前門大開,沈墨騎著馬帶著二三十個家丁往外行去。遠遠瞧見她,馬上點了點頭,直往山莊方向行去。
小梅有些狐疑,怎么沈墨這聲勢看起來并不像敷衍了事。但俱她所知,大少爺手上并無多少能人。茫茫人海,也不同她知會一聲。怎么個尋法?
沈墨認得小梅,知小梅是來報信的,既然要去尋何雅,為何不先找小梅一問?兩人遠遠點過頭,悉數落在旁人眼里,王夫人得了這信兒,坐在太師椅上是細抿了一口茶,對著那報信的人慢聲道:“兩個兒子,還是老大懂事。”
沈墨命這些家丁分頭去找,重點去盛京人雜嘴亂的地方,還有幾個私底下販賣人牲之處,只留了兩個貼身小廝隨著,等這些家丁散了之后,直往小陽巷的胡非家去了。
這胡非何許人也?和沈澈沈墨哥倆交情都好,怎么個好法?沈墨和胡非是兄弟,沈澈和胡非是兄弟,沈澈和沈墨倒不像兄弟,三人在一塊,沈墨和沈澈竟全靠胡非維系著。
胡非與其他人又不一樣,胡家往上數也極顯赫,到了胡非父親這代,因站錯了隊而衰敗下來,胡非雖文武全才,卻看透了權謀,不愿再涉足官場,但又脫不了關系,竟只愿意以一己之力委身于九扇門,做一個小小的捕頭而已。
沈墨深知,胡非這個捕頭,不比尋常捕頭,何雅這會兒,若是能有人追上,只能是胡非。
何雅能料到必然會有人來尋她,卻料不到都會有誰來,但因這念頭支撐,雖禁錮在船上,每日必受些侮辱,卻仍是堅持著。
與此同時,那周蕊兒的名字像條毒蛇一樣噬咬著她的心。
李西隨便說一個名字,何雅都不會如此介意,唯獨這周蕊兒……那時何雅聽何綱提起沈相輝煌,隨口問了一句,那誰是他夫人。
何綱道:“本朝駙馬為官便是由他而始,他娶的正是玉蕊公主周揚。”
周蕊兒,正是沈澈原本的妻啊!
因白日已可出去放風,晚間本不用再聽那水流,那聲音竟格外清晰,何雅理不清這紛雜的思緒,從沒有想過的一個問題擺在面前。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想到了四婆的死,突然對當初那個小伙計有沒有死產生了懷疑,父親為了扭轉何家命運將她送到沈家,沈澈意愿是變了,但自己也變了,最終結果仍是靜王當了皇帝,何氏父子亡命天涯,自己深陷賊船,與那最慘的結局也不過只有一步之遙,難道這都是命中注定的?那自己和沈澈……
何雅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關的時間長了,她得想一些好的事情,比如小芳小華……對,如果命運不可改變,那么是誰把他們送到她的身邊來?
昏昏沉沉中,何雅不覺又過了一個晚上。
李西再見到她,覺得她比昨日又更加沉靜一些,眼睛看到哪兒,都似乎更深一些,他自覺將這些理解為是自己的那番話語嚇住了她。
女人最害怕什么,離了男人女人什么都不是,現在他就是要摧毀這個女人,再用這個女人摧毀那個男人,才好為王爺報仇!
李西或有些舉動,何雅只作不見,又行兩日,李西命人將船靠岸,老七袖中藏著匕首推著何雅上岸,一行人終于停了下來。
秦關,這里是秦關,何雅雖從未出過盛京,卻也從那風里夾帶的沙土氣,又從那一條分岔奔流的大江以及兩岸絡繹不覺各色裝扮都有的商旅還有那樓上不時響起的溫軟儂語中辨了出來。
秦關往西三百里便是韃靼所在,這并不是大周最西邊的一座城,卻是最重要的一座,出了秦關,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原。春風,像是被鎖進了秦關一樣,而往來的商旅也將秦關視為重要的補給之地,故而這不大的秦關異常興盛,人口復雜不說,到處都是煙花柳巷,熱鬧非凡。
何雅不能說話,眼睛卻將所行之路兩側都瞧了個仔細,過往女子相較盛京女子,似乎更為保守地蒙著面紗,不過那面紗多數薄如蟬翼,非但遮不住容顏,反而更增添了幾分嫵媚,似乎唯一的作用只為擋住沙塵一般。
李西等人速度不快,陳世良還特意買了一包柿餅便走邊吃,他們這行人因何雅并未蒙面而略引人側目,蓋因何雅生得極其艷麗,卻又難掩憔悴,秦關地下市場販賣女奴成風,甚至有人想上前搭話,無意中掃見李西腰側,又驚慌退下。
李西不往偏僻處行走,而將何雅帶至秦關最繁華處,這里樓房接連成片,處處鶯聲燕語,是秦關最大風月場所。
到了這兒,很多視線都是毫無忌憚地落在何雅身上,李西行的更慢,似乎想欣賞何雅的窘迫,何雅卻沖著他一笑:“原來你在這兒有處巢穴。”
“那是自然……”李西醒悟過來巢穴是罵他,面色不由現出慍怒,“你好日子來了,今晚爺就讓你好好享受享受。”
這一路李西都沒再提這茬,現在說出來只怕是已經得了沈澈的蹤跡,何雅沉住氣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到時候后悔的是你自己。”
李西賞了她一個耳光子:“我道你是要咬舌自盡,卻是個皮厚的爛貨,和姓沈的倒正好是一對兒。”
又道:“把她帶下去,去找兩個有病的小倌來。”
陳世良不解:“老大你若是惡心碰她,怎么不給兄弟們爽快爽快?”
這一路早有人眼饞得很,李西盯得也緊,礙于李西的手段,這些人也只得過過嘴癮。
老七把頭扭到一邊,只當著沒聽到。
李西聽他問,陰陰一笑:“若是讓你們動了,這效果就差強人意了,我要把這最爽快的時候留給姓沈的看著,哈哈哈……”
老七和陳世良聽到李西的笑聲,心底不禁一顫,旋即撫掌大笑:“果然還是老大夠狠。”
李西道:“我算著那姓沈的腳程快到了,放消息說咱們仙客來今日得了絕色,叫外堂兄弟們招子都放亮點,內堂兄弟們都守在里面,好等那姓沈的來。”
老七突然道:“若那姓沈的不來怎么辦?”
李西皺眉,不知老七怎么突然這么說。
老七道:“你不是說皇帝打算把他妹子嫁給那姓沈的,照這么說,姓沈的現在應該巴不得這何氏死……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