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極天城,已是四天后。
寧念掀開馬車車窗的窗簾,看著那越來越近的高大城墻,隱約可見里面高高的樓閣,以及金碧輝煌的殿宇,臉上看不出喜怒。
時隔五年,她又回到了這座曾囚了她十五年的城。
楚鏡卿來到了車窗邊,對寧念道:“稍后就要進城,需要接收盤查,你待在馬車?yán)锊灰鰜恚残牡却纯伞3隽藸顩r也不用怕,我就在外面。”
寧念點頭:“嗯,好。”
楚鏡卿想了想,又道:“如果我父親允許的話,等會兒我?guī)愕匠抢锕湟还浒伞?偞粍右膊缓谩!?
逛一逛?寧念覺得沒這個必要,她對這里并不懷念,也不認(rèn)為楚歲安會允許他們在這敵人的地盤上瞎逛。
但也沒有拒絕他:“再說吧。”
楚鏡卿似乎還想說什么,看到隊伍前面的楚歲安正朝他揮手,便轉(zhuǎn)頭道:“安心待在車?yán)铩!比缓蟪q安而去。
寧念放下了簾子,端坐著,閉目養(yǎng)神。
盤查還算順利,有守衛(wèi)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問她是什么人,被楚鏡卿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然后就被放行了。
這一支披著商隊殼子的隊伍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城。
沒人注意到,那個掀開寧念車簾的守衛(wèi)已經(jīng)不在城門站崗了。
而一個消息,沿著一張無形的網(wǎng)流動著,最后到達某座府邸。
……
一行人在某個熱鬧的巷口分成了兩路,楚歲安帶著寧念去了他們在極天城的一個據(jù)點,應(yīng)潮和楚鏡卿去安頓其他的人馬。
下午的時候,楚鏡卿過來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楚歲安說的,楚歲安竟然同意了他帶她出去。
“我們可能要過幾天才可以行動,有支族人那里出了問題,牽扯到了我們,我父親和老師得去處理。”楚鏡卿說道,
“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們出來會被發(fā)現(xiàn),我們翼族皇室的易容術(shù)法也不是蓋的。你等一下,我也幫你弄一下。”
楚鏡卿頂著一張平凡至極的臉,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嘴里念著晦澀難懂的咒語,在寧念臉上搗鼓了一陣。
寧念只覺臉上一陣微微刺痛,再照鏡子,那張半面疤痕覆蓋的臉變成了一張很普通的臉,面色微微發(fā)黃。
除了那雙平靜如常的眼,找不出半分她之前的影子。
楚鏡卿笑了笑:“怎么樣?還不賴吧?”
“嗯,不賴。”寧念輕聲應(yīng)著。
“這個只有一個半時辰的效用,我們快出發(fā)吧。”楚鏡卿帶著她出了門,左拐右拐出了巷子,到了大街上。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沒有。”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沒有。”
楚鏡卿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寧念只是性子冷淡,不善言辭,很容易把天聊死,但察言觀色卻是會的,楚鏡卿的尷尬她看得到。
“對不住,我真的沒什么想做的。”她出聲道。
不怪別人說她像具行尸,除了極少能見到她的喜怒哀樂,對于外界的事物,她也很少表現(xiàn)出興趣。
從前除了偶爾沐月禮會出一下皇宮,其他時候,她都是不被允許出宮的,被關(guān)在那堵密不透風(fēng)的宮墻里,發(fā)呆神游大概是她唯一的愛好了。
楚鏡卿的眼底閃過一絲隱晦的心疼,轉(zhuǎn)瞬即逝。
“沒什么對不住的。那我就帶你四處走走看看吧!”他笑著道。
寧念點頭。
楚鏡卿于是帶著她在各色的小攤上逛了起來,買了一大堆吃的玩的,難為楚鏡卿一個大男人像個沒出過門的小孩一樣,什么都要拉著去寧念看一看。
寧念對那些東西無感,但為了不冷場,她還是比較配合地跟著他吃吃喝喝,偶爾聊上幾句,氣氛才沒那么尷尬。
“這家的卷餅挺好吃的,來兩個帶回去吃怎么樣?”楚鏡卿又停在了一個攤位前說道。
“嗯。”寧念抱著一些小玩意,淡淡地點頭應(yīng)道。
楚鏡卿于是掏了銀子買。
寧念在一邊等著。
目光觸及不遠(yuǎn)處的一個身影,寧念的呼吸忽然一窒,心臟猛的一跳。
那個人似有察覺,轉(zhuǎn)頭看了過來,隨后快步走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寧念的心從未跳的如此快過,一下一下好似擂鼓,震得滿世界的喧囂都停止,眼里只剩下那個不斷靠近的人。
在那人僅有幾步就要走到她面前時,她才恍然驚覺,轉(zhuǎn)過目光松開滿懷的小物件,伸手飛快拽住楚鏡卿的衣袖轉(zhuǎn)身就要走。
“怎么了?”
楚鏡卿猝不及防被她拽的踉蹌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qū)幠睿瑓s見一道身影飛快地掠過來,出手扯開了他被寧念拽住的衣袖。
寧念被一股大力一扯,后背撞入一堵肉墻,兩只有力的手臂將她的腰身緊緊的箍住,力道大的好像要把她的骨頭勒斷。
“念念……”
耳邊傳來熟悉的低吟,帶著些許顫音。
晏川將頭低下,埋在她的發(fā)間,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他怕再找不到她,他就要瘋了。
寧念的臉上難得的出現(xiàn)了驚慌的表情,企圖掙開他的禁錮,卻換來更用力的擁抱。
一旁的楚鏡卿緩過神來,上前試圖拉開晏川:“這位公子,請你松手好嗎?”
晏川抬起頭,看了一眼楚鏡卿,卻沒有松開寧念。
楚鏡卿知道晏川的身份,觀察寧念的那段日子里也看到了他。
楚鏡卿不知道他是怎么認(rèn)出寧念的,但他對自己的易容術(shù)還是有信心的,想要把他拉開。
“這位公子你認(rèn)錯人了吧?這大庭廣眾之下您這么抱著我的娘子是不是不太好?”
楚鏡卿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或拔高,但這一番話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側(cè)目。
晏川的臉色因為這番話黑了一下,將懷里的人轉(zhuǎn)過身來,低頭看著那雙帶著驚慌的黑眸。
“‘娘子’?”格外稀松平常的問句,但寧念卻感到了一股很危險的味道。
楚鏡卿伸手就要拉寧念,晏川雙眸微瞇,驀地抬腿一記側(cè)踢,直沖楚鏡卿的腰腹。楚鏡卿連忙閃身,才擦著邊堪堪躲開。
“不想我端了你們的老窩,就識相的給我滾!”晏川冷聲警告。
楚鏡卿的瞳孔微縮。
寧念伺機想要躲開他的控制,卻被他鎖進了懷里。
“念念,你不該來這里……但你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半步!”
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然后抱著她施展輕功,飛快的離開了這一片鬧市。
楚鏡卿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最終還是沒有追去。
或許待在那里對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