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畫面還在繼續(xù),天帝霖晟坐在高高的玉座上,望著昭嵐,露出驚豔的神色,昭嵐的心中,卻涌起仇恨與殺意。
就是這個人,殺了她的無憂!
昭嵐心亂如麻,又不擅長與諸多仙人打交道,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便從大廳裡退了出來。瑤池的桃林很美,如火如荼,離離地一直燒到天邊。她一個人在林中穿行,即使是清風(fēng)溫柔如斯,也不能熄滅她心中的憤怒。
身後有悅耳的男音,轉(zhuǎn)過頭,便看見孑然而立的白色身影,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帝王,竟然生得如此飄逸出塵。可惜,那副好皮囊下包裹的,是可怕的權(quán)利。
霖晟向她走來,脣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昭嵐的心瞬間冷卻,不曾待他開口便轉(zhuǎn)身離去,走得如此決絕,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冰冷入骨的背影。
霖晟怒。
天帝之怒,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甫一回宮,霖晟便召來了龍神,命他代自己去向麒麟昭嵐求婚。
從遠(yuǎn)古開始,麒麟族就因其強(qiáng)大的力量和高貴的血統(tǒng)而成爲(wèi)了天帝的婚姻族,只是後來麒麟族沒落,才由龍族取而代之。霖晟之母便是龍神的姑姑。
天帝娶麒麟族最後一位成員爲(wèi)天后,即使是最頑固的臣子,也不會反對,或者說,不敢反對。
龍神頓時如遭雷擊,他與昭嵐的事早已傳得天界人人皆知,霖晟沒理由不知道,可是他卻故意讓自己去代他求婚,分明就是想羞辱自己和昭嵐。
他穩(wěn)定心緒,藉口天帝娶後應(yīng)當(dāng)先經(jīng)過朝議,不肯代爲(wèi)求親,霖晟爲(wèi)此大發(fā)雷霆,斥責(zé)龍神抗旨,命其回宮反省。龍神心中牽掛昭嵐,直接去了她的洞府,讓她立刻離開,否則將有大禍。
昭嵐笑,我抵死不從,他又能耐我何。
不出一月,西王母便帶著天帝旨意降臨,命昭嵐立刻前往天界,與天帝成婚,昭嵐斷然拒絕。西王母微微頷首,對其倔強(qiáng)的性格十分欣賞。天帝對此自然是大怒,但西王母冒死進(jìn)諫,即使天帝,亦不可逼婚,這於天帝之德有損無益。
霖晟冷笑,我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楊颯的淚無聲地滑落,她確實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她看到他在自己的寢宮裡掛起昭嵐的畫像,用近乎癡迷的眼光深深地望著她,那種眼神令她心痛得幾乎昏厥。這就是嫉妒吧?他的眼裡從此再也容不下別的人,就是這種執(zhí)著令她妒火中燒。
楚雲(yún)飛,昭嵐真有那麼好麼?雖然她美麗典雅,確實是萬中無一,可是,她並不愛你啊。
也許,在男人的心中,只有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楊颯知道,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因爲(wèi),他是天帝霖晟。
五百年的時光如同白駒過隙,霖晟對昭嵐的迷戀,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反而越來越深,甚至深到無法自拔。
他對昭嵐的感情越深一分,對龍神的嫉妒與殺意就越多一分。
他對龍神的恨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從他一出生開始,就聽到無數(shù)人在自己面前讚美這位表兄,讚美他的容貌,他的氣度,他的品行。而對於他這個天界真正的主宰,他們卻沒有崇敬,只有恐懼。
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望著畫中巧笑倩兮的昭嵐,冷聲道,我一定會得到你。
痛,入骨的痛。
楊颯覺得自己的心在逐漸冷卻,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每當(dāng)她看到昭嵐絕美的容顏,心中的自卑感就會像蔓延的蛛網(wǎng)一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霖晟終於等來了除去龍神的機(jī)會,龍神的叔父熾與戊餘族的王是至交,戊餘族因反叛之名而被滅族,熾不願故交曝屍荒野,便爲(wèi)他收了屍骸,甚至收留了他的遺腹子。天帝藉此爲(wèi)熾套上了同謀的罪名,命龍神交出叔父,否則便滅了龍族。
龍族世代與天帝聯(lián)姻,勢力盤根錯節(jié),並不是誰想滅就能滅得了的,但霖晟的鐵血之名早已聞名天仙兩界,龍神知道他說得出便做得到,但他不願意將自己唯一的親人送上剮龍臺,放走了叔父,決定一人承擔(dān)下所有的罪名。
霖晟原本想將他處死,奈何天仙兩界爲(wèi)其求情者不計其數(shù),無奈之下只得答允饒他死罪,但他必須將自己的真身禁錮在龍宮之下,靈魂墮入輪迴,永受輪迴之苦。
這樣的處罰,與死沒有差別。
霖晟以爲(wèi)昭嵐會來向自己求情,只要她肯來求他,願意做他的妻子,他甚至可以赦免龍神的罪。但是,她沒有來。
麒麟一族,向來是最高傲的。
龍神被壓在龍宮之下的那一天,昭嵐站在與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拿出一隻蘆管,吹奏起古老而淒涼的歌謠,一直吹了整整三年,直到最後吐血不支,才被朱顏強(qiáng)行帶回了霧屏宮。
楊颯看到,霖晟坐在自己的寢宮中,對著畫中人道。
爲(wèi)什麼,你不來?
說這句話時,他的神情冷得令楊颯覺得那俊美的面具下,藏著一個可怕的惡魔。
之後的近千年,昭嵐都沒有出過洞府,但是,麻煩依然找上門來。
那是一個秋日的清晨,霧屏宮的結(jié)界突然之間破了,當(dāng)昭嵐與朱顏走出洞府之時,看見了一個滿頭紅髮的男子,他穿著歐洲中世紀(jì)的衣服,蓬鬆的頭髮被隨意地束在腦後。
朱顏驚恐地叫,男子轉(zhuǎn)過身來,溫柔地笑,笑容裡卻帶著邪氣。昭嵐全身一冷,他竟然是魔國的國君!
魔國從創(chuàng)始之初就與天界不和,曾經(jīng)的烽煙和戰(zhàn)火幾乎燃燒了整個世界。爲(wèi)了平息戰(zhàn)亂,創(chuàng)始神定下了新的規(guī)則,天帝與魔君都不能踏入對方的領(lǐng)地一步,否則必定會魂飛魄散,墮入永恆的無。
可是,爲(wèi)了尋找朱顏,魔君竟然將自己的魂魄從身體裡剝離,在人界尋了個條件適合的女子,轉(zhuǎn)世爲(wèi)人。這樣,就不會觸犯創(chuàng)始神定下的天條。可是,他必須承受常人無法承受的苦難,譬如,酷刑。
因爲(wèi)歐洲教廷的可怕刑罰,令他元?dú)獯髠扌辛似甙倌辏沤K於復(fù)原了一部分,回來尋找朱顏。
那個時候昭嵐才知道,朱顏來自魔國,是魔君的未婚妻。
楊颯苦笑,又一對癡人。
朱顏不願跟魔君回去,魔君一怒之下與兩人大打出手,終於驚動了天界。天帝親自趕來擊退了魔君,卻對昭嵐說。
天條有令,魔國之人擅入天界者死。
昭嵐大驚,擡頭,望見霖晟的眼,那雙眼睛裡,滿是愛戀。
這樣的眼神,再次刺痛了楊颯的心。
昭嵐悽然地笑,舉起了自己的劍。當(dāng)霖晟和朱顏察覺她的意圖時,一切都晚了。那鋒利的刃在她的脖子上劃過,綻放出一朵血色的薔薇。
那麼多人因我而死,我的存在,原本就是個錯誤。
朱顏的額頭終於露出那道妖冶的圖紋,圖紋之上交錯著一個猙獰的劃痕,血肉外翻,觸目驚心。
傳說,那道圖紋,是魔君奴隸的標(biāo)記。
昭嵐的身體向人界墜去,朱顏的額頭上的傷流出銀紅的血,染紅了她的面頰,望著霖晟追隨昭嵐而去,眼睛裡佈滿了仇恨。
茂密的森林,清朗的崑崙月,以及濃如幕布的天空,是昭嵐最後的記憶。即使是死,她的身軀,也本能地在尋找,尋找她深愛之人的靈魂。
所以,她死在了巴瓦山寨的森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