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想透徹了。他把剩下的橘子全數丟進口中:“原本我還擔心你受公主蠱惑,不過現在看來,根本無需多慮。”
“我是不信平安公主。”彌芥緩緩坐下。
多虧了那些年父親的“狠”,才讓她有了這顆不肯輕易相信他人的心和異于常人的意志。
“可我也不曾想到,她竟是一個如此善于籌謀的人。把整個國家都算了進去。”
彌芥說著,嘆了口氣:“只是那些我都不想去操心,我只想知道哥哥的另外半片魂元在哪。”
話音未落,她的腦袋就被橘子皮砸了一下。
“都給你說了就是送你九元珠的那個,怎么,信不過我啊?”天機豎起眉。
他撥開擋在眼前的細繩:“以彌陌當初為了護你寧愿舍命的沖動來看。他的這份執念和剩下的魂元一起化成另一個自己去保護你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彌芥微愣,真的會是這樣?
“你先休息吧,這些還得我們出得去這個皇宮再言。”彌芥放好綠珠,倒頭就睡,看都懶得在看天機一眼。
他怔怔盯了她半晌,終究還是回到了天命梭里。
她還是不信他啊——天機閉上眼,任天命梭的靈力在自己身上游走。可腦子里卻不似外面這么安寧。
他總是會想起當初彌陌發現樹妖要對他動手時的憤怒。
是的,樹妖最初的想法是殺掉天機,然后自己來掌控編織命運的力量。但彌陌挺身而出,救下了被樹妖暗算的他。
而彌陌自己也魂元分裂,一半被樹妖抓住,另一半支撐著身體想把天機送回銀杏樹里。
奈何他的魂元已裂,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剛跑出皇城就昏死過去。
而后剩下的半片魂元消失,身體被奪舍。天機也迷迷糊糊被扯回樹身里,出了皇城的范圍,他是走不出學監的。
不管相隔多遠,都會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拽回去!
后來的事他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彌陌的身體最后去哪里。若不是彌芥告訴了他,他到現在都不可能知曉。
那家伙,真是固執得讓人心疼。
這廂,彌芥翻了個身,從被子里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眸子來。盯了一陣桌上的天命梭,她小聲說了一句“妖孽”,隨后閉眼安睡。
待在皇宮養身的日子其實和坐牢也差不多。
好在時間并不長,數日后,司幽皇最親近的侍者前來傳旨,說詔她前去覲見。彌芥正嘆日理萬機的皇上老爺子終于想到自己時,彌陌就出現在門口。
“彌芥,為兄接你來了。”他面色欣喜的看著她,掃也不掃一眼天命梭。
仿佛那就只是個輕如鴻毛的擺設。
彌芥跟著他去了大殿,才看見爺爺也在這里。司幽皇氣勢威武的端坐在龍椅上,手上是一杯香氣繚繞的茶。
這才有了把天命梭放在彌家和讓彌芥回學監的交待。
聽到這個消息,彌芥的心里除震驚外,還夾雜著不少其他的情緒。彌陌跪在她身后不遠處,也沒忍住詫異的表情。
不過,彌老爺子的臉上倒是除了高興之外看不出別的表情。
只是彌芥的心里就七上八下了,天命梭能回彌家是好事。至少有了解除火妖邪咒的鑰匙。
可那樣做就會毀掉天命梭,毀掉這個寶物,司幽皇會滅彌家滿門吧?!
彌芥的頭有些疼。就算回到學監,她的頭疼也一點都沒減少。特別是其他學子看見她時的微妙表情嗎,更是影響心情。
頭頂的這方天空更藍,大地卻在數日后染上了秋色。
特別是國都學監里的那株銀杏樹,未到深秋已經葉片金黃。且昔日里在陽光下能看到的點點星芒似的靈氣也不見了。
就連不識靈氣為何物的普通學子也察覺出異樣,他們雖說不上來,但感覺這棵樹更貼近一株普通的樹了,不似過去,看起來神圣不可侵犯。
是的,這棵樹現在只是一株普通的樹。
就連最具靈性的銀杏子也在樹妖出事的那晚化成飛灰消散,沒有銀杏子的庇護,隨便一個普通的雷電都能劈斷和燒毀它。
縱然天機還在,可他始終并非真正的銀杏樹妖,不是本則成不了源。
彌芥喜歡在學習之余去銀杏樹下坐坐,天命梭現在就供在彌家,爺爺卻不準她善動。說是他測算過,解咒的時機不對。
而天機那廝的話卻又一語成讖。
修養好的爺爺利用彌家獨門術法查過彌陌的魂元去向,有一片確實在她帶回來的綠珠里。
另一片,還真就是混合著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和妹妹的執念化成的“假彌陌”。
彌陌從未離去,他一直在她身邊,他就在彌家。老爺子開心了大半個晚上,拉著江羽書陪他喝了不少酒。
翌日,老爺子就讓彌芥和江羽書護法,他親手把彌陌的魂元合在一起,送回了他本尊的身體里。
天機也飄出來湊熱鬧,說是要等彌陌一睜眼就能看見他。
額,這說辭委實太過讓人想入非非,彌芥干脆聯合江羽書扛著法器將他揍出了彌陌的房門。
哦,忘了說。
彌陌拒絕去伏妖監,但鑒于皇恩浩蕩(其實是怕惹禍),老爺子拼了命栽培江羽書。不僅想盡各種辦法幫他恢復,還把彌家的驅魔術也一并傳授。
當然,江羽書雖樂意提升自己,對驅使妖物這件事還是萬般抵觸。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重回巔峰的路,連彌老爺子都夸贊江羽書就是為術法而生的存在。得幾百個彌芥才頂的上一個他。
入冬之后,平安公主和皇后的最終刑罰終于定下來了。
廢為庶人,拔去靈脈,流放寒淵,和死也沒多大的區別。兩個斗了許多年的女人,只怕誰也沒料到她們的最后會是這樣的結局。
平安公主被行刑的那天,彌芥沉寂許久的金鈴忽然有了反應。
“彌芥,是本宮。我想見見天機,你能幫個忙嗎?算是不追究你拿走綠珠的過失。”傳聲蟲如是道。
她聞言冷笑,裹緊了身上的衣袍。
“不能。”說罷,彌芥摘下了金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