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師妃暄又翩然而至,帶來了突利決定暫緩離城的好消息。
單婉晶卻是未再露面,看來仍在鬧脾氣。
接連而至的好事,讓風蕭蕭心情大好,尤其單美仙的出現(xiàn),等若無形中多了數(shù)位足以讓任何一方勢力都無法忽視的絕頂高手,雖然不一定會用到,卻令他再無后顧之憂,可以放心的與人大膽周旋。
或許是因為太高興的緣故,讓一向性子陰鶩的風蕭蕭都不免喜形于色,言談中的口氣也變得隨意起來,竟與師妃暄縱論起當今的天下的形勢來。
風蕭蕭對于關(guān)隴貴族為首的李閥頗多意見,認為他們胡化太重,無論如何彰顯自己是漢人,但風俗習慣已大變模樣,實難接受。
師妃暄博學多識,立刻以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的典故,來隱射風蕭蕭的故步自封。
風蕭蕭卻搖頭道:“文化的更迭,并不代表文化的顛覆,包納兼容,取百家之長,卻仍然堅持正朔才是正理。我沒說李閥不好,畢竟不論血統(tǒng)如何,他們也一直以漢人自居,只是若有替代的可能,我自然會選擇……”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多嘴了,望著若有所思的師妃暄,微笑道:“師仙子好生厲害,我真很少被人套話呢!”
師妃暄淡然一笑,道:“邪帝實令妃暄驚訝,魔門中少有顧念民族大義的人呢!不論是祝玉妍,還是石之軒,或是趙德言。從來都將引外族入中原,作為清除異己的手段?!?
風蕭蕭只能點頭。
他還記得陰癸派就曾和鐵勒人聯(lián)過手。而趙德言干脆就是東/突/厥大漢頡利的軍師,石之軒的事跡他雖不清楚。但想想這位邪王也該好不到哪里去。
師妃暄徐徐道:“起始時魔門只屬一種學說,到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學。無論在政治上或武林間,正統(tǒng)宗派均乘機對魔門窮追猛打,魔門杰出弟子遂各分別攜卷避禍,演變成今天兩派六道的局面。”
風蕭蕭對魔門的來歷也一直有所猜測,認為或許就是當年春秋時期的諸子百家的遺脈,只是不像師妃暄解釋的這般清楚罷了。
師妃暄幽幽嘆道:“如今的魔門已非當年的魔門,其中經(jīng)歷過多次變化。在漢武時先與被排斥的諸家結(jié)合,到張騫通西域,又接受外來文化與宗教的影響,更強調(diào)以武力擴張勢力,到魏晉時期,魔門中人便積極往西域基發(fā)展,石之軒和祝玉妍均有胡人血統(tǒng)。所以我們的民族大義,對他們是絲毫不起作用。“
“師仙子果然是一流的說客?!憋L蕭蕭忽然冷笑道:“不過這番話你哄哄寇仲和徐子陵那兩個傻小子還可以,能騙得過我么?論替換概念。說半截話導致寓意反轉(zhuǎn),你們佛門當屬世間一流?!?
他瞧了瞧師妃暄微變的臉色,笑道:“為何魔門開始重視武力?難道就莫名其妙,難道就沒有原因?天天被人追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再不重視武力,等死么?魏晉時期,正是佛教大興的時候。南朝都四百八十寺了,連皇帝都要死要活要當和尚。魔門在中原還有立足之地?分明是被人趕到西域的嘛!師仙子不妨猜猜看,當初是誰氣勢洶洶的追著他們。誓要趕盡殺絕的?”
他頓了頓,似恍悟道:“哦,對了,這些所謂的外來宗教……不正是說你們佛門嗎?當我不知道佛教本不是中原宗教么?你們趕走中原本土的教派,斥之為魔,自己卻以中原的教派自稱。如今竟口口聲聲來一句我們的民族大義,師仙子是想將我逗得笑死嘛?哈哈!”
他逐條逐句將師妃暄的話駁斥的體無完膚,甚至連反駁都做不到,因為都是事實。
如今之世,書藏典籍不是于戰(zhàn)亂中散失,就是存于世家門閥,普通百姓心憂性命,惶惶求存尚且不夠,自然不會知道,像寇仲和徐子陵這樣低層的市井出身的人,也算混出了些臉面,但同樣弄不清楚歷史的本來面目。
師妃暄平和地道:“思想之爭,永遠辯不出結(jié)果,不如就此作罷!”
通過魔種,風蕭蕭分明感到她的內(nèi)心遠沒有面上這么平靜,不過根深蒂固的觀念絕非一朝一夕所能轉(zhuǎn)變,就算再爭下去,照樣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更不會認同對方的觀點,最后只會又變成訴諸武力,勝者為王敗者寇了。
這與風蕭蕭目前所需的立場和利益均不符合,所以他輕輕點點頭,將話題岔回洛陽,道:“我相信魔門正四處找我,我也相信祝玉妍八成已猜到我在小公主這里,只是默不吭聲罷了,不過一旦魔門搜遍了全城還無結(jié)果,一定會考慮我在這兒的可能性,那時祝玉妍也無法阻攔,我就真為小公主招禍了。”
師妃暄輕輕道:“邪帝好似已成竹在胸?!?
風蕭蕭淡淡道:“我已放出話去,要找陰癸派的麻煩,自然不能光說不做,還請師仙子幫我尋到幾處魔門的窩點,我上門去端掉他,好讓魔門無法安安穩(wěn)穩(wěn)的玩自以為貓捉老鼠的游戲。哼,誰是貓誰是老鼠還不一定呢!”
師妃暄柔聲道:“妃暄會盡快完成邪帝交待的任務(wù)?!闭f罷似笑非笑的瞧了風蕭蕭一眼,飄然去了。
風蕭蕭凝視她纖美飄逸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少許后,他望著單婉晶那雙越走越近的長腿,臉上的苦笑更濃,道:“小公主來啦!”
他早發(fā)覺單婉晶雖然人一直未曾露面,后來卻有意無意的來到附近轉(zhuǎn)悠,不時還指使著東溟派的下屬做這做那,大都是些瑣碎之事,哪用得著她這位公主出面,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相信師妃暄也早就發(fā)覺了,不然臨走時不會露出那中奇異的笑容。
單婉晶美麗的大眼睛里閃著幾縷不滿的光芒,道:“你倆還真是談得來,大中午的連飯都顧不得吃了?!?
風蕭蕭忙賠笑道:“所以正要求小公主賞口飯吃。”
單婉晶哼道:“東溟號的規(guī)矩,過了飯點就沒得吃了,你就餓著吧!”
風蕭蕭心道:“什么破規(guī)矩,你是張口就來的吧!”面上卻順她心意的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單婉晶得意的道:“看你往后還敢不敢不守本公主的規(guī)矩?!迸ど砣チ?。
風蕭蕭砸吧著嘴,含糊不清的嘀咕了幾聲,也回艙了。
金環(huán)真就住在風蕭蕭的隔壁,除了身上還未淤血還未散盡,其實已能下床行走,聽到風蕭蕭回房的響動,雙手捧著一個裝滿飯菜碟盤的木托來到他的房間,嬌笑道:“東溟公主人可真好,見奴家受傷需要療養(yǎng),便送了一大份飯菜,奴家哪里吃得完嘛,只好給你送來了。”
看她媚眼中蘊含的笑意,風蕭蕭趕忙揮了揮手,道:“飯菜留下,你快滾?!?
金環(huán)真竊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