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婚前恐懼癥(五)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沈青溪和顏樺,想起了嚴少爺的許許多多女友,想起一身黑西裝面目陰鷙的林貴生……好像積了許久的火氣一下子上涌,我有點兒控制不住,臨牀表現爲我擡起腿便走邊踹著前面嚴由的屁股:“**!禽獸!hēi社會!都是王八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我踹一下罵一句,連我自己都開始驚異我怎麼還會如此之多的罵人話,到後來被我踢得嗚嗚慘叫的嚴少爺才委屈的回過頭來問我:“這都是形容我的麼?有些不太像啊……”
我吼他:“背過臉去,再挨幾腳!回去不準跟你家裡告狀!”
嚴由恢復了笑嘻嘻的嘴臉歡快的挨著揍:“啊,那絕不,絕不告狀,我多夠意思啊……說真的,連我爸媽……哎呦!都沒這麼打過我……”
“你是不是建寧公主轉世啊,受虐狂!”我聞言停止了踢打,極度不悅的衝他掀眉毛。
由於平日裡很少做無謂思考的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於是對所有的大事小事一概興趣缺缺。宿舍裡的那幾個要給我過生日,我也提不起精神,只約好一起去食堂吃個面即可。段青頌也知道我最近就要變成適婚年齡的女人,邁過二十歲大關,相當興奮的來說要請我吃飯,我又推辭掉了。
另外還有不知最近換了何種髮型的王皚先生,以及天天干著遊手好閒恐嚇羣衆這樣下九流勾當的林貴生同志,我親愛的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堂弟顏樺,那個朝氣蓬勃越戰越勇的聖鬥士鄧航,還有活寶雙胞胎顏如珠顏如玉兄妹都來信來電錶示了對我的親切慰問和無上關懷——自然,這個“信”指的是短信的信。
老顏和我媽似乎還因我爲了貓咪的事情跟他們吵架之事對我耿耿於懷,以往總要象徵性的祝我生日快樂,今年卻沒了丁點兒反應。我的發小劉如意向我報告了最近這夫妻倆的動向,說是和諧美滿只羨鴛鴦不羨仙,我眉毛哆嗦了幾下硬是翻出一個空前絕後的白眼兒,對此不屑一顧。
段青叢近日來喜歡上了使用飛信,原因是本身他不太會用手機發短信,而我作爲和他有幾個代溝之隔卻仍然普渡衆生教化萬民的新時代大學生,把如何用飛信發短信的技巧傾囊相授。這個一時善舉的後果就是,我深刻的認識到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因爲自從睿智的段青叢學會了這個本領,他便會時不時的給我發些嘮叨短信,一條接一條的頗有疲勞轟炸的趨勢。
自此我就又總結出他們老段家的又一個不良遺傳癖好,那就是喜歡對別人進行一些出其不意的騷擾,就如同段青頌喜歡在半夜給我打電話以測試我是否睡覺關機一般。
我最近收到的一條來自段老師的飛信是:“黑貓很想你,來我家過生日。”
段青叢跟人說話極少有語氣助詞,一般來說都是乾乾巴巴的陳述句,但聽在耳裡就有一種難言的威懾力,令人不得不遵從。於是我妥協,在我二十歲生日的那天下午,我和舍友們吃完麪就出校門,段青叢那輛低調的黑色現代就在南邊的出口處停著。
我們回到家,安撫安撫小露娜,我又報告了我的學習心得和做人體會,再出去買菜。段青叢很是體貼的跟我說:“我們今天只做你愛吃的菜,所以待會兒挑的時候你看著,要是你不愛吃,就說話。”
我眼淚汪汪的點點頭。
其實我以前不知道,自己還是個滴水之恩恨不得涌泉相報的人。吃完飯我就自告奮勇要和他一起洗碗。段青叢瞇了瞇狹長的眼睛懷疑的瞅我,最後評判說:“小東西,你是不是暴飲暴食?喜歡的吃那麼多,不喜歡的一點兒不吃?嗯?”
我立刻心虛的低下頭收拾碗筷。
段青叢似乎在我的腦袋上方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就轉回廚房去了。我屁顛屁顛跟上,等龍頭裡的水溫溫暖暖的衝下來,我纔想起今天要問的主題。於是清清嗓子,聲音依舊有點兒戰戰兢兢:“段老師……你……你爲什麼要娶我?”
段青叢正在刷碗的手就那麼停下來,空氣中有那麼幾秒鐘的沉默,小貓露娜從陽臺上散步過來,在我的腳邊蹭的癢癢的,我又不敢撓,只是屏息等著那個答案。
我突然有個很荒謬的想法,萬一段青叢反問我:“你覺得呢?”該怎麼辦?
幸好段青叢是個不會做這種似是而非反問句的人,水又開始嘩嘩的流,他蹲下身細心的把貓咪從我的腳邊移開,大掌還在露娜蹭的那側腳踝處摩挲了幾下,我霎時趕到一陣舒爽。於這舒爽中我聽到他淡淡的聲音從我的膝蓋那裡傳來,好像沒有什麼感情起伏,又好像蘊含了太多的情緒:“尋常夫妻是爲什麼而結婚,我就是爲什麼而娶你。”
這個句式頗繞口,不似他平日裡的簡約風格。
其實原先我預估的回答無非是他用尋常教訓人的語氣說我是小姑娘,他不能平白欺負了我,總要負些責任之類。在我的意識裡這樣纔算是理所應當,但事實上呢?我聽了他此時這番拐彎抹角的話,反而覺得心裡滿足,真正有股名爲幸福的暖流逆胸而上,衝過喉嚨,溢出脣縫化爲一聲細細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