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憂心如焚（二）

林貴生的瞳眸開始閃爍，我感到有些不對勁，及時的住了口。他也許是看到了我臉上的恐懼和顧忌，反倒沉下氣來跟我周旋，只是話音仍然控制不住的越說越嘶啞：“我是有妻子，家里還有個娘……你知道新婚之夜我有多怨恨我孝順了一輩子的娘？我在你爸爸的工地里的時候，她告訴我說自己犯了病。我娘有瘋病，還有過一次腦溢血的經歷，我實在是怕了，想也沒想就趕回去。可是……可是到家了才知道她其實好好的……

“她給我說了一門親，讓我當時就結婚，要是不順著她她就以死相逼。我對她說我有了你，我只想娶你一個。可是我娘說你不可能是認真的和我在一起，說你答應嫁給我只是覺得新鮮，只是小姑娘家的叛逆情緒發作，別人越是說我們家世學歷不般配你就越是要跟著我……阿梓，原諒我，我當時沒法堅定的告訴自己你不是這樣而是真心愛我……

“我們那里的風氣我跟你說過，男人到了我這個年齡還不娶妻生子是很不正常的。我娘要面子，怕人家說我閑話，硬是塞了紅喜給我。我雖然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感到猶豫，但還是萬萬不能接受紅喜的。可是我娘……我娘說，如果再不結婚，不讓她抱孫子，她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天知道我是怎么被村里幾個壯漢推到屋里，被搶了手機，結婚前一直不能出家門一步……我娘就在屋外哭，說我被外面的狐貍精蒙了心智，怕是要耽誤上終身……阿梓……告訴我，當時我能怎么辦？那么長時間不能跟你聯系，我已經對你沒有把握了。我知道你有多美好有多招人疼，我是那么卑微而小心翼翼的愛著你……可是你回報給我的愛讓我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讓我覺得虛幻，唯恐失去。

“我怎么可能不自卑？雖然我一直都沒表現出來，可是我多怕你會看不起我，多怕我將來仍然不能出人頭地，多怕你我之間沒有共同語言……你說你愿意跟我過最平凡的日子，即使沒錢也能快樂；你說你愿意為了我跟家人對立，直到他們接受我們之間的愛情為止……你知道我聽了這些的時候心里有多高興？相應的，感覺有多不真實？

“現在一切結束了，你經歷了最初的打擊和痛楚，已經涅磐重生，而我注定還要待在不可救贖的地獄底層。我放不下，辭了職結了婚眼前一片迷茫，終于可以走出老家，離得越遠就越不甘心，也越想你。以前為了你，我不愿意去沾**上的東西。可是現在，同樣是為了你，我得跟著干娘好好干，要不然，連今天這個跟你解釋的機會都是奢望……”

我沉默的聽到這里，林貴生似乎已經說完了。我依舊沒說話，只是心里想，如果我是他，會和他做一樣的決定嗎？

張大樂她們總說我有時候太過迷糊，有時候又太過理智。當初可以一腔熱情的和林貴生一起直面所有人的反對，沖動到不顧后果。可是現在呢？我正在用最冷靜的思維分析著目前的狀況，醞釀著怎樣的拒絕才能最大的保全彼此的面子。

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殘忍。

林貴生瞧著我的反應，似乎有些忐忑：“阿梓……你在難過？你難過的時候睫毛總是會顫的厲害……”

我沒有順著他的話說，只是伸手去揉了揉眼睛。他大概是覺得這樣不衛生，便來抓我的手。他一碰我，我也不知怎么的就和觸電一樣往后縮，眼神控制不住的戒備。他見了我的反應烏黑的瞳仁霎時就冷厲起來——這種氣質應該是他混**之后養成的吧。

林貴生不顧我的反對，我越是躲他就越用力的握住我的手，直到我疼的呲牙咧嘴也沒放開，他在盯緊了我的同時狠辣出聲：“以前我舍不得這么對你，但也就是這幾天我才知道不能一味的只知道對女人好，因為那遠遠不如痛來的刻骨銘心。阿梓……從此開始，別想逃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