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出臥房的時候,看見娘親正坐在羅漢床上低頭做著針線,是在給他做小衣。
他來到陳阿福的面前,擠進她的懷里,又爬上她的腿坐下。小臉睡得紅撲撲的,眼睛還是有些腫。
陳阿福放下針線,裝作沒看出來他曾經哭過,把他摟進懷里慢慢搖晃著。過了一陣,覺得他的小身子漸漸軟下來,才商量道,“兒子,娘親沒轍了,只得來跟你商量商量,你幫娘親拿個主意好不好?”
被娘親輕輕晃著,大寶覺得很舒服,有些像坐小石頭家的小木馬。問道,“娘有什么為難的事?”
陳阿福道,“這次我和你爹爹去京城,不能帶你和妹妹去。娘知道你懂事,就先告訴你了,可一直沒敢告訴你妹妹,怕她哭鬧。該怎么跟她說呢?娘親很為難吶。”
他們這次去京城也不是不能帶小姑娘,但她和楚令宣想著,既然不帶大寶去,最好也不要帶楚含嫣去,這樣對待兩個孩子才是一視同仁。否則,嘴上說會對大寶好,但做起事來就區別對待,怕他多心,覺得親生和領養的孩子不一樣。
陳大寶卻想著,你們為難就不要去啊。
他雖然這樣想,也沒傻到說出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娘親要嫁給楚爹爹,他們要去京城成親,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不過,娘親能把他當成大人,這么重要的事情還跟他商量,他又有些自豪。
他挺了挺小胸脯,說道,“妹妹是女孩子,嬌氣一些在所難免。”又違心地說道,“娘親放心,兒子會幫娘一起勸妹妹。”
看到他口不對心的模樣,陳阿福又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臉,夸獎道,“哥哥就是不一樣,知道幫娘親解難,還知道愛護妹妹。”
楚含嫣醒來后,陳阿福就和陳大寶一起去了上房,把這件事告訴了她。不出意料,他們的話剛一說完,小姑娘就咧開小嘴大哭起來。哭得直打嗝,根本不聽解釋。
看她反應這么激烈,陳大寶急得抓耳撓腮,也顧不上自己傷心了,一直勸著妹妹。勸著勸著,連他自己都認為娘親和楚爹爹去京城就該不帶他們。可勸了好半天都沒用,小姑娘依舊哭鬧不修。
陳阿福小聲提醒道,“娘回來以后,妹妹該叫娘什么呢?”
大寶一下反應過來,妹妹曾經跟他說過,她最想最想最想的事情就是,能管自己的娘叫娘。他馬上大著嗓門對小姑娘說道,“妹妹,你先別哭,聽哥哥說,等我娘從京城回來以后,你就能管我娘叫娘親了,而不是叫姨姨。”
小姑娘的大哭戛然而止,瞪著淚汪汪的眼睛問道,“真的嗎?姨姨回來,姐兒就能叫她娘親了?”
大寶使勁點點頭,說道,“是真的,哥哥不騙你,不信問我娘。”
小姑娘更讓人心疼。
陳阿福給她擦著眼淚說道,“是真的。等我回來,姐兒不僅要叫我娘親,我和大寶還都會住進棠園,咱們真真正正成一家人了。”
這是爹爹經常跟她說的情景,小姑娘做夢都夢到過。她也不傷心了,掛著眼淚笑起來,扯著陳阿福的衣襟說道,“姐兒和哥哥都乖乖的,姨姨快些回來,姐兒好想快些叫姨姨娘親。”她恨不得姨姨現在就去京城,明天就回來。
大寶用袖子抹了抹前額的汗,自己果然不辱使命,終于把妹妹哄好了。陳阿福又給他比了比大拇指,悄聲說道,“大寶真能干,抓住妹妹的軟肋,一下子就把妹妹說服了。”
是啊。大寶也覺得自己很有本事,娘親那么為難的事,自己卻搞定了,不自覺地又挺了挺小胸脯。
終于把兩個小屁孩的工作做通了。
見他們兩個擠在一堆玩玩具,陳阿福松了一口氣,又望了望廳屋里的那幾個大紅箱子,這里面裝的都是她要帶去京城穿的衣裳和用的東西。一切準備妥當,明天就該出發了。
傍晚,了塵住持回棠園了。她自己在棠園吃了齋,就讓人去把陳阿福請來,再順便把楚含嫣接回來。她怕孫女難過,會在棠園住幾天。
她把一副翠綠通透的翡翠手鐲給陳阿福戴上,笑道,“這是貧尼成親時,宣兒的祖母送的。貧尼即使出家了,也沒還給楚家,想著以后送給宣兒的媳婦……”
陳阿福曲膝謝過,兩人又說了一陣話,才起身告辭。
回了福園,卻看見陳老太、高氏、陳阿菊都來了,她們幾人是來給她添妝。老太太單送了一副金丁香,又代表大房送了十兩銀子,高氏送了一雙紅綢面的繡花鞋,陳阿菊送了兩張繡花綾帕。
接著羅大娘和魏氏,胡老五的媳婦和閨女,武木匠的兩個兒媳婦都陸續來了,她們也是來添妝的。
羅家送的是兩匹九絲軟煙羅,一架雙面繡小插屏。胡家送的是十兩銀子,武家送的兩塊綢子,一對朱漆雕花小幾。
陳阿福明天要去京城待嫁的事情也就這幾家知道,所以他們都來添妝了。
不管她們送的東西自己能不能用上,陳阿福都領情了,表示感謝。
晚上,大寶賴在上房不走,說想陪娘親睡一晚。這個要求不過分,陳阿福同意了。
只是被小屁孩緊緊摟著讓她熱得出了汗,把他推開,他又會貼上來。
第二天辰時,陳阿福把一直掛在她身上的大寶交給王氏,鉆上馬車,同陳名、王氏、阿祿,還有哭得直抽的大寶揮手告別,向定州府駛去。
到了定州府,直奔陳府。
陳阿福會在陳府住一宿,明天一早坐船去京郊的通縣,再坐馬車進京城。
她直接去了正院,江氏非常體貼地讓人把晌飯都準備好了。她吃過飯后,江氏告訴她,家具幾天前就送去了京城別院。江氏會帶著陳雨嵐、陳雨晴、陳雨霞三姐弟先陪陳阿福去京城別院待嫁,陳世英要等到陳阿福出嫁前才會趕去……
陳阿福回薔薇院之前,江氏又把嫁妝單子交給陳阿福。看著一厚摞的嫁妝單子,陳阿福直砸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