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門沖喜小娘子
冬天天黑得更早了,吃完飯,收拾妥當,天色已是大黑。
就著昏暗的燈光,陌千雪進了房。
寧少卿靠在新做的榻上,墨發(fā)如染,唇色清淡,面色溫潤,似在想著什么。
她微一愣,平常這個時間,他不是早就該上床休息了么?
這,是在……等她?
果然,寧少卿見她進來,微微一笑,拿出一個油紙包。
“這是地契房契,你收好?!?
“唔……”陌千雪應(yīng)了一聲,微微一笑,接過那個油紙包。
這些都上了契,再也不會有人來搗亂了,說不高興是假的,可是說很高興卻心里又總有那么一點不是滋味。
慢慢打開,瞬間驚呆。
入眼的簽名處居然寫著陌千雪三個大字!
陌千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自覺的去揉了揉。
再看,那王家村的房地契約所屬人那一欄確確實實是寫著陌千雪三個大字。
急急的打開下一張,再看,那張?zhí)煊拇a頭房地契上面同樣寫的所有人還是陌千雪。
呆!驚訝!嘴巴有些合不攏。
陌千雪的這種呆萌的表情,取悅了寧少卿,他嘴角微揚,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可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沒……沒有……”陌千雪再抬頭,眼中布滿淚花。
她在這異世之中也是有房有地的人了,再也不是來歷不明,不是孤苦無依,從往后再也沒有人敢說,要把她發(fā)賣為奴。
激動淚水并不是來源于有了地,有了房,而是一種被有珍視,被人呵護的感動。
放下契約,陌千雪掩飾住內(nèi)心的激動,嬌嗔道:“不對,大大的不對,為什么這兩處房地契上都是寫著我的名字?!?
她眼中的淚花猶自閃動,寧少卿不自覺的伸手去撫下那滴淚,“委屈你了!”
抺干她眼角的淚,寧少卿語調(diào)清淡中透著溺愛,“傻瓜,這房子和碼頭那邊的食館都是你掙回來的,理所應(yīng)當寫你的名字??!”
“你不怕人笑話嗎?”陌千雪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栓子說保長的臉色不好了。古時男人最要面子了,他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自家娘子的財產(chǎn),不怕會被人笑話,不怕被人瞧不起么?
“誰敢!”寧少卿脫口而出。
“好好好,沒人敢……”
“你到底把你夫君看成什么人了?”
夫君?汗!陌千雪看他有些急的樣子,以為他在生氣自己小瞧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謝謝先生了!”
寧少卿聽她道謝,口中又稱著先生,一口氣憋住。
這女人太氣人了,他那么明顯的暗示,難道都不管用么?收了臉上的笑,緊盯著她,神色十分正經(jīng),卻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待到陌千雪以為他有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還要交待,寧少卿的頭突然湊近,大提琴輕柔如挽風(fēng)拂過,
“以后叫我少卿好么?”
陌千雪被這口氣吹得神色不寧,不自覺的向旁邊側(cè)了側(cè),點頭道:“嗯……”
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就想叫他名字了,先生先生的叫,讓她總覺得自己也是個蒙童一般。
不過,以后這男人和她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么溫柔,可不可以不要貼那么近。還有,只是讓她叫個名字而已,用得著這般矯情么。
“那你叫一聲?!睂幧偾湟娝齻?cè)著身子讓開,有些不滿。
“少卿。”
“嗯?!?
陌千雪叫得漫不經(jīng)心,寧少卿卻答的心滿意足。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我聽著呢?!?
“我今天去了一家酒莊,那掌柜的是個舊識。我已和他談妥,等你開業(yè)的時候,你店里面的酒水都由他來供應(yīng),先送貨,每個月的月底再結(jié)帳。你賣不動的,他還可以收回去……”
“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前兩日,她還在為這個發(fā)愁呢。這好酒一壇一壇的買吧,太貴!本錢有限,萬一買回來,沒有光顧,那可就套在里面了。散著打吧,看著沒檔次,沒品味,可愁壞她了。
“少卿,你真是太厲害了?!眴栴}解決,陌千雪心情大好,激動的對著那潤白如玉的臉蛋就是一口啵上去。
“……”某人面色有些得意,臉卻也有些紅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陌千雪就起了床。
伺候?qū)幧偾涑酝瓿鲩T,她就和菊娘兩個人開始做吃食,準備中午給碼頭上的那些幫工送去。
十來個大男人,干的又都是力氣活,每人一頓怎么也要吃了一二斤才能飽吧。
所以,兩人足足蒸了兩大鍋的雜糧饃饃,熬了一大桶的豬肺豆腐湯。
這豬肺是下腳料,因為太腥,所有大多數(shù)一般人家都不會吃它,所以比豬肉便宜得多,跟白揀差不多。
陌千雪家小時很窮,媽媽便經(jīng)常熬著這豬肺湯給她解饞,熬得多了,自然有了些去腥的手段,豬肺湯便做得很香很香,她耳聞目睹,自然是會的。
現(xiàn)在,她把豬肺湯里加上了豆腐,味道更鮮。
這可是她準備在碼頭做的主打菜,好吃,好做,用料又便宜。
香甜的氣味從廚房里飄出,惹得丫丫從隔壁過來,含著手指,躲在門口偷瞧。
陌千雪又心疼又好笑,笑著哄了她進屋來,給她添了碗湯,一邊吹,一邊喂她喝下,又給她撿了一塊雜糧饃饃給她當零食。
丫丫喝著湯,吃著饃饃,直道師娘做的東西真是好吃,那可愛的小模樣,讓不茍言笑的菊娘都忍不住過來摸了一把小臉蛋,接過陌千雪手中的湯碗,又去給她添了一小碗喂她吃下。
兩人有說有笑,陌千雪卻是微一思量,添了一大缽豬肺湯,又再用食盒撿了十幾個雜糧饅饅,囑咐了菊娘幾句就抬腳給一邊的豆腐坊送去。
把豬肺豆腐湯和雜糧饃饃交給方嫂子,陌千雪習(xí)慣的掃視作坊內(nèi)的工作情況,卻看到門邊角落站著個瘦小的丫頭,十一二歲的樣子,病怏怏,還一臉的神情恍惚。
見陌千雪看著那丫頭,方嫂子連忙上前解釋說,這是桂花嫂家的妮子,然后就提起了李開石,再然后直接就開罵了。
原來,桂花嫂子現(xiàn)在每日里都在作坊做工,妮子一人在家,被那個李開石給盯上了,昨日居然上門去占便宜,若不是被隔壁的人聽到動靜,只不定會發(fā)生什么事。
方嫂子罵得起勁,桂花嫂子卻是淚眼蒙蒙,拉著妮子過來對著陌千雪就是一拜,“寧娘子,我知道我做工還帶著孩子,實在是不像話,可是,把她一人放在家里,我實在是不放心?!?
“您放心好了,妮子很聽話的,也會幫著做點零碎活,她不要工錢,飯錢您可以從我的工錢里扣掉,只求您不要趕她走?!?
陌千雪連忙扶起桂花嫂子,心中直罵那個該死的李開石,腳瘸了還不安生,還這般上竄下跳,這十一二歲還沒長開的小丫頭他都不放過。
看來,忙過這一段,她非得騰出手來好好的收拾一翻,還有那個叫方桃兒的小賤人,她可是沒有忘記她的“大恩”呢。
她心中暗罵李開石,嘴上卻開始安撫桂花嫂,“怎么會?桂花嫂你這是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用童工還不給工錢,怎么也說不過去吧,而且做豆腐是力氣活,這丫頭又瘦又小,病歪歪的,怎么搬得動?
不若……
桂花嫂見陌千雪如此說,以為她是嫌棄,不同意,正待再求,卻被一邊的方嫂子給拉住了。暗中捏了捏她的手,讓她稍安勿燥,以她的了解,陌千雪絕不是個狠心人。
不若……妮子就留在家里給她做些衣裳好了。
陌千雪想好之后,就對那小丫頭開了腔,“妮子,你會做女紅么?”
最近天涼了,以前的衣裳早就有些單了,她前些時采買就買了棉花,布料之類,倒也求著王三嬸子給做了一件,但做工和樣式都差了些,和桂花嫂子的手藝可是沒法比。
準備讓桂花嫂幫著再做幾件,可是最近這么忙,她也不好開口。
“會,當然會?!惫鸹ㄉ屩鸬溃骸皠e的我不敢說,妮子的女紅都是我教的,別看她年紀小,女紅比我做得好。”
看著妮子低下頭,惴惴不安的樣子,桂花嫂又解釋道:“這孩子就是膽小,昨天是被嚇著了,您別見怪?!?
自閉么?陌千雪若有所思。
“天殺的李開石。”看到妮子的樣子,方嫂子在一邊又忍不住罵著,罵完李開石,又維著妮子說話:“這丫頭是個苦命的,自她爹死后,膽小話少,還怕生人……”
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陌千雪蹲下身子,扶住妮子的肩膀,“妮子,你愿意幫著寧嬸嬸做些衣裳么?”
“當然愿意。”桂花嫂又搶答。
陌千雪眉頭皺了皺,用眼睛制止了桂花嫂的再次幫腔,只看著妮子把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她的聲音很是輕柔。
妮子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不能在母親的保護下過一輩子。
“妮子,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我相信你可以的?!?
“妮子,人生總有很多很多的坎,如果你蹲下屈服,它就是過不去的坎。如果你站起身躍,那它就只是你生活之中的調(diào)味品……”輕言細語如暖流細風(fēng)指過妮子的心,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道理。
在陌千雪鼓勵和善意的目光下,在自己母親期盼、祈求的眼神下,妮子終于鼓起勇氣,微微抬頭很小聲的應(yīng)了聲好。
就只這小小的一聲,桂花嫂子的淚便下來了,妮子可是從昨天開始,跟她都不說話了,還是寧娘子有辦法。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只要為了妮子好,讓她做牛做馬她都不怨,只盼著能多干點活來報答。
等陌千雪牽著妮子回了這邊屋子,菊娘已經(jīng)麻利的把吃食裝好了。陌千雪在廚下留了飯食,仔細囑咐妮子幾句,就和菊娘兩人一起急匆匆趕去了碼頭。
菊娘推了家里推車,把兩框子饅饅和一大桶心肺湯都放在上面,完全不讓陌千雪動手。
這人真是個實心眼的實誠人,自從和她說好到食館去幫工后,態(tài)度竟然比方嫂子還要虔誠,不但處處搶活干,還總是把她當主子般的尊敬。
可是陌千雪卻有些看不過眼,偏要在旁邊幫她扶著一起推,菊娘拒絕了幾次后見她態(tài)度堅決,而且天時也不早了,也就沒有再堅持。
碼頭上如同往日一般,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陌千雪她們到的時候,王天松和方大堂等人正忙碌著,見有吃食送來,都高興的圍了上來。蓋子掀開,風(fēng)一飄,香氣頓時四散開來,周圍的人目光皆是好奇的往這邊張望。特別是那些在碼頭上扛包的搬運工,眼睛發(fā)光,有的嘴巴還巴基出口水來了。
吩咐菊娘為幫工們分食,陌千雪便拿了幾個碗添了豬肺湯,再揀了些雜糧饃饃向管理處走去。
不管那唐管事吃過飯沒有,這都是她的一點心意。
天冷,為了怕路上湯會涼掉,她還特意的吩咐菊娘在木桶外罩上了一件破棉襖。湯此時還是熱氣騰騰。
唐管事倒是沒有矯情,接過陌千雪送來的吃食,道了謝,招呼屋里的兩個人就吃了起來。
另兩個公差吃像很饞,家里的環(huán)境估計也不會很好,一個普通的公差也就能領(lǐng)點月餉,還得養(yǎng)活一大家子的人。
三人吃得很香,唐管事也是邊吃邊贊。
這里還沒有食館,搬運工都是啃干糧。想來那個打掃的婆子走了,估計唐管事也只能吃干糧,難怪吃得這樣香。
唐管事吃完,意猶未盡的擦了擦嘴又道了謝后,問道:“寧娘子,你這個湯是什么湯?日后是要在食館里賣的嗎?”
“這是豬心肺和著豆腐一起熬制的湯,以后準備在食館中賣的主菜之一,唐管事和兩位差大哥覺得如何?”
公差小李說道:“啊?那個不是很腥的嗎?還一股子的怪味。怎么寧娘子做出來的味道就這么好,真是好手藝,跟我們說說其中的訣竅吧,我們聽了也好讓家里的婆娘學(xué)著做一做?!?
公差小張說道:“豆腐原來是這個味道,真是又軟又好吃,聽說這豆腐只有在天香城的白云居才有得賣,寧娘子怎么也會做?”
唐管事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大驚,他都差點忘記這豆腐在天香城現(xiàn)在可是出了大名了,整個天香城只有白云居才有得吃,看來這小娘子真的不簡單,日后一定要客氣的交好才是。
然,這吃食方子就是食館的命根所在!是人家的不傳之秘!這小李和小張也太不懂事了!
想到這節(jié),他瞪了二人一眼,開玩笑式的笑叱道:“你們兩個小子,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想打聽人家的方子,真是貪心之極?!?
叱完那二人,又轉(zhuǎn)頭對陌千雪問道:“雜糧饃饃和這心肺豆腐都如此的美味,不知寧娘子準備如何訂價?”
陌千雪雖然并不在意兩人的話意,但是對唐管事的的維護卻還是感激的,于是笑答:“唐管事,無事的了,兩位公差大哥這是在稱贊奴家的手藝好呢。雜糧饃饃一文二個,湯是五文一碗?!?
唐管事接口道:“雜糧饃饃三四個差不多能管飽,價錢也不貴。只是這湯,光一碗肯定是飽不了肚子,五文錢,搬運工是喝不起了?!?
陌千雪有些為難的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本錢高了,賣便宜了就會虧本啊?!?
怎么會虧!這豆腐是她自己做的,豬的心肺又是十分便宜的處理品,雖然加了點去腥的輔料草果、豆蔻、丁香、花椒、八角茴香、小茴香、香葉、白芷等等,一碗湯的本錢不過一文銀子。
本來,為了能多賣,她倒是可以二文錢一碗的往外賣。
然,她這個生意若是專門的針對搬運工,檔次無形之中就會降低,那么來來往往的客船和春游觀光的有錢人就不會光顧。
另,雜糧饃饃她準備在食館的一個邊角開了個小窗,專門售賣,并不招呼人進去坐。
想進去食館,起碼能喝得起湯,再點幾個小菜。這樣一來,就得掏錢,搬運一般是消費不起的。
不然,訂價二文一碗,一天招呼一大堆的人,她沒掙到錢的同時,累死不說,每天還得忍受一大堆的搬運工進去吃喝打鬧。
她受不住那種太過粗狂的喧囂。
“哪是,做生意是要謹慎的……”唐管事隨聲應(yīng)道。
價錢賣得高,他雖然不能常去,但以他的月餉,偶爾還是可以的。天冷了,有地方吃口熱的,就算只是偶爾去去,他也是很高興的。
另兩個公差也在旁邊附和的笑著說這個味道真好,吃完全身上下都是暖的。陌千雪忙解釋說,里面放了很多補身的中藥,能去濕理氣。
幾人回想起那味道確實有一股藥香,又連連點頭稱好,直說等她開業(yè)后一定會去照顧她的生意。
又寒暄了幾句,陌千雪正準備起身收了碗告辭,外面卻進來三人。當頭一人,拿出一張紙遞給唐管事,唐管事一看便笑著說:“原來是金管事,這邊請。”
陌千雪微一皺眉,這三人大約又是昌幽城派來的管事和公差。
跟金管事一起進來的一人見陌千雪在收拾碗筷,不客氣的吩咐道:“你,還不給爺幾個倒杯水去?!?
這是把她當這里的雜工看了么?去你的!什么管事不管事,她又不犯事,用不著下賤的巴結(jié)。
再說了,這兩城都管,總是水火不容,她只要打好一方的關(guān)系便好。只看這個金管事的手下大大咧咧,就能知道他自己是個幾斤幾兩的貨色,哪里是老謀深算的唐管事的對手。
陌千雪,收了碗筷,拉下臉子,也不應(yīng)聲,揚長走了。身后那人,指著她的背影對唐管事說:“太不像話了,這就是唐管事你的待客之道?你們是想……”
余下的話陌千雪沒聽清楚,也不想聽清楚,這些個官場爭地盤的彎彎繞和她沒關(guān)系。
等她回來,這邊早就吃完,又開了工。
王天松是個負責(zé)的人,一見她過來,便把昨天到今天的細帳都給她報了一遍,又說了一些工程上的想法和安排,然后再請示她的意見,這令陌千雪很是滿意。
她左右指點了一下,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建議,又與之敲定了一些細節(jié)問題,才帶著菊娘,推著板車回了王家村。
天香城迎客軒門口守著的伙計看到白云居拖豆腐的車到了,飛速進后院,報告了薛掌柜。
馬車早早的就備好了,薛掌柜一聲令下就出發(fā)了。
廖管事陪薛掌柜坐在馬車里頭,趙二狗子的大兒子趙大飛居然大模大樣的坐在前邊趕車的旁邊指路。
天氣晴好,迎客軒的馬車一路朝王家村的方向駛?cè)ァ?
對面白云居的李掌柜站在雅間的窗口,看到他們的馬車出了門,心里郁悶十分。
等到那馬車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他黑著臉重重一哼,甩著袖子大步的走開了,直把上來收拾的伙計嚇了一大跳。
李掌柜的為人一向和善,今天這是咋的啦?
陌千雪和菊娘剛剛回到村口,就有一個小媳婦過來報信,說是她家里來了客人。聽那小媳婦說對方自稱薛掌柜,陌千雪在心里縷了一下,想不出是哪一位,卻也猜出大約是來買豆腐的。
這豆腐現(xiàn)在今年年前只賣給白云居,是早就說好了的,她可不能做那沒有信義的人。
想買?可以!等明年再來。
打定主意,陌千雪拉扯了一下身上那件不太合身的棉襖,眉頭皺了皺。這云三嬸的手藝和桂花嫂子的相差真是太大了,寧少卿衣服架子好,穿什么都覺得自有一股氣度。
反觀她就不行了,這衣服把她整個人顯得臃腫不堪,真心期待妮子給她做的新襖子。
剛進門看到站在一邊的趙大飛,陌千雪眉頭一皺。坐在下首的那個男人卻站起來,上前問道:“你就是寧娘子?”
這人看著忒面熟,陌千雪略一思索就想起了此人的身份——迎客軒那位趾高氣揚的廖管事么。怎么?知道豆腐的好,上門求過來了。
哼!
她心中鄙視,面上卻不動身色,“正是。”
廖管事卻沒有認出她來,仍是有些盛氣凌人,為上首那人介紹道:“這是天香城迎客軒的薛掌柜。”
薛掌柜端坐于堂屋正中左上首,臉上堆滿了假笑,等著陌千雪行禮,誰知陌千雪,卻繞了過去,直接坐在堂屋正中右上首,慢聲細氣,“掌柜此來可是有何要事?”
薛掌柜見她態(tài)度如此輕慢,臉瞬間挎了下來,鼻子里哼了一聲,真是鄉(xiāng)野之人不知禮數(shù)。
只是今天他是來談生意的,也不好喝叱。
廖管事見掌柜的臉色不好,語氣也不客氣起來,“我們是來買你家豆腐的,出個價,多少我們?nèi)??!?
那樣子,好像施了多大的恩惠似的,如果陌千雪不起身跪地道謝就是不知恩圖報一般。
特么的!來她家,有求于她,還對她耍狠?!看來,這幾人受了趙家大小子的影響,腦子進了水。
陌千雪冷著臉起身,不卑不亢,“不好意思,我們家的豆腐白云居全部包了,不外賣,幾位若是沒有別的事,可以走了,恕不遠送?!?
趙大飛見生意談不成,有些急,“她說謊,村里村外的,她都是三斤豆子換一斤豆腐?!绷喂苁驴墒钦f好了,如果這樁生意談成了,少不得他的好處。
“你也說了,那是換,不是賣。”
陌千雪一拍桌子,把趙大飛嚇一跳。
薛掌柜對著廖管事使了個眼色,硬的不行來軟的。廖管事的臉連忙變了,笑中獻媚,“那我也和你換,人家三斤換一斤,我迎客軒……”
那廖管事頓了一下,好似賣了天大的情面,“我迎客軒三斤半豆子和你換一斤豆腐,如何?”
真是有夠小氣!
陌千雪氣得要嘔血,就加了半斤豆子,也好意思說,她還以為,他這話一頓能頓出多大的口氣呢。
與這樣的人生氣計較不值當,“管事的真是大方,只是可惜用錯了地方?!?
她口中說著大方,面上卻是譏諷和輕謾,“這個以豆子換豆腐本來就是為了答謝村人的照顧之恩才換的,并不是為了掙錢。白云居來買豆腐都是五文錢一斤……”
薛掌柜聽著她的話,火早就壓不住了,站起身來,不耐煩的道:“那好,白云居出多少,我迎客軒每斤比他多出一文。另外打賞你十兩銀子,從今日起你再不許賣給他家。”
他就不信了,世上還有錢不能辦到的事?他出這么高的價還不能讓一個婦道人家低頭?
廖管事:“我們掌柜的好心,如此打賞于你,你還不速速的磕頭謝賞?!?
趙大飛:“是啊,寧娘子還不磕頭謝賞,這可是十兩銀子,你這豆腐一個月也賣不了十兩銀子呢。還有,這財可是我給你帶來的,你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怎么會忘?陌千雪冷眼直射。上次那個王漁山出村口時說的話,可是早有人傳到了她的耳中,敢情那個始作俑者就是這個趙大飛。
聽說他們一家被趕出村后,別的村沒一個愿收留的,那趙二狗子只得帶著他們死皮賴臉的回了趙家村和趙老頭子一家擠著。
趙二狗子和他媳婦現(xiàn)在住在那見天的干活,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這個趙大飛更是個沒良心的,卷了家中所有的錢就走得無影無蹤。
原來,是去了城里。
這種無賴加腦殘,她是真的該好好的“表示表示”!
趙大飛被這眼神凍住,不自覺的閉上了嘴。
陌千雪收回視線,冷聲道:“我已和白云居牽了合約,今年年前是不會外賣的。年后就算對外賣,賣誰也絕不會賣給你迎客軒?!?
薛掌柜氣極失語,目瞪口呆。
廖管事見她語氣冷硬,拉下臉陰陽怪氣,“小娘子是與我迎客軒做對,還是看不起我迎客軒,我迎客軒不比白云居小,生意也比他好,為何你有了好的菜式不先送我們家。”
方嫂子先前一直在忙,聽那小媳婦說陌千雪回來正在待客,便放下手中的活計,洗了手臉,準備奉茶。
陌千雪見她搞不清楚形勢,一把接過茶盤,放在自己這邊的桌上,冷笑道:“這位管事是貴人多忘事么,當日我們?nèi)ツ业挠蛙?,您不是說我們是女騙子,讓人給兩窩頭打發(fā)?!?
薛掌柜怒視廖管事。
廖管事一個哆嗦,正待發(fā)言。
方嫂子這才看清楚堂屋里的這幾個人,也認出了廖管事,大至知道了前因后果,火上澆油的指著廖管事道:“這……這不是那迎客軒趕我們出門的管事么?”
薛掌柜一個巴掌過去。
廖管事捂著半腫的臉,再一細看兩人,突然想起前一二個多月前,他確實趕走過兩個鄉(xiāng)里鄉(xiāng)氣的女人。
“薛掌柜,這事……這事……這事都怪當時那個跑堂小二……”
“哼!回去再收拾你?!?
“小娘子是想出氣么?老夫現(xiàn)在就可以把那兩人給解雇了?!?
“不用!掌柜的還是帶著您的管事和指路狗走吧。”
“指路狗?你說誰呢?”
“說的就是你!怎么啦!”
“你……”
陌千雪眼一抬,“我怎么了……”
趙大飛還想說什么,方嫂子已經(jīng)罵開了,“你個兔崽子,說你是狗,還抬舉你了,說穿了,你是豬狗不如……”
趙大飛吃了啞巴虧,被方嫂子罵得不敢抬頭。他在城里也混了有些日子了,知道一些厲害關(guān)系,自然不敢說他出賣自己的父母是收了別人的錢。
薛掌柜氣哼哼的出了門,走到大院的院口猶自不甘,摞下一句話,“寧娘子,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日后有你跪著求老夫的時候!”
陌千雪把這威脅當耳邊風(fēng),自顧自的喝著茶,好似這幾人就是跳梁小丑一般,再為她表演。
氣得那薛掌柜咬牙切齒,一個轉(zhuǎn)身就沖進了馬車。
廖管事隨后跟了上去,只聽得一個輕脆的耳光聲傳出。
趙大飛灰溜溜的走在最后,見掌柜和管事上了馬車,也跟著坐了上去。廖管事受了耳光,正有氣無處出,一腳就把他踢了下去。
“你還有臉上來?滾!別讓老子再看見你,不然,見一回打一回?!?
馬車行至村口,車中之人還自不甘之中,“從今天開始收豆子,她不是一文一斤么,我們就二文一斤,到時,咱把這天香城所有的豆子都收完??此龥]了豆子如何做那豆腐?”
“是是是!掌柜的說得對,現(xiàn)在正是冬季,下個收豆子的日子最早也是明年六月下旬。白云居每日賣那么多的豆腐,就算她們存了些,也用不了幾日豆子便會光了?!?
“豆子吃多了脹氣,種豆子的人本就不多,想來就是整個天香城的豆子也不會有很多。”
“豆子是賤物,一二文錢就一斤,就算全收了也花不了幾個錢……”
“好主意!就算她不做豆腐了,不來求咱的豆子,那白云居沒了豆腐,風(fēng)頭也會過去,自然撐不了多久。到時咱把豆子全歸在自己手中,買多少錢還不是掌柜的說了算……”
馬車邊走,兩人邊小聲合計,以為天知地知人不知。誰也沒有在意,馬車從村子的祠堂邊經(jīng)過時,有一人長身玉立,負手冷面旁觀。
“那不識抬舉的賤婦,總有她后悔的時候,日后老夫讓她跪著求老夫……”
“沒了白云居做靠山自然,那賤婦……”
剛剛出村,突如其來的一塊石頭崩壞了馬車的車轱轆,馬車一倒,里面的人被震出。
薛掌柜和廖管事都摔了老大一跟頭。廖管事連忙扶起薛掌柜,見掌柜額頭被撞破,對著趕車的就是一巴掌。
“你怎么趕車的……”
“……”
那廂是掻亂,這廂立在祠堂邊的人卻是冷笑一聲,走進了蒙童教室。*
白云居的小其子見對面迎客軒的馬車回來后,急急的就奔去給李掌柜報信去了。
“你說,那薛掌柜是氣呼呼的回來的?”
“小的怎么敢瞎說。那薛掌柜一回來就把守門的跑堂一腳給踹翻,再上去連著給了十七八個耳刮子。那耳刮子響得,隔著街也能聽著?!?
“這樣說,就是生意沒談成?!”
“小的不敢妄斷,只是隱約聽到那個廖管事罵著那跑堂,說那廝沒眼力勁,壞了爺?shù)拇笫轮??!?
“那就一定是了,我得趕緊的上報給七公子。小其子,你做得好,等會自己到帳房去領(lǐng)賞。”
“謝掌柜的?!?
李掌柜匯報完得來的情報,輕快的從房中退了出來。
蘇七收了小扇,收了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站起身來,左右踱步。
這個女人他果然是沒有看錯的,她果然沒有負他!
“阿召,備馬?!?
……夜色如墨,小村靜謐,遠離了喧嘩,眼前風(fēng)中亂舞的樹影,仿佛人世間的情感交織,沉淀或錯身,總會被時間一次次地淹沒。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來,他只是想看一看,她在的地方。
阿召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雖不懂主子夜半發(fā)的是哪門子的瘋,但卻能感受到主子身上發(fā)出的那一份哀竭和絕望。
冬夜的天空,顯得冷咧和高深,對蘇七來說,不遠的小村充滿了深不可測的遙遠和神秘。他遙望著村西那間屋子,墨發(fā)風(fēng)中飛揚,挺拔身姿煢煢孑立。
如果,她沒有夫家,他想他會不顧一切……老天弄人,為什么先遇見她的不是自己。
周遭的風(fēng)中有一絲異動的氣息靠近,蘇七神色一凜,阿召飛身上前。
“你是蘇七?”聲音出,一人從暗黑之中走來,身后是一條長長的影子。
暗黑之中看不清面容,但是蘇七還是能從語調(diào)、身形和氣場中斷定,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他身后長長影子與黑暗溶為一體,瞬間消失于無形。
不!這不是一個人!剛剛拖出來的長長的影子,分明就是一個影衛(wèi)!
影衛(wèi)?皇家有,超級世家中的謝家沒有。但是,他蘇家有。聽說,那寧家也有。
蘇七心中一驚,這個人是?
這年頭,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讓他產(chǎn)生驚訝的事情了。
但是……
拔開阿召,蘇七上前一步,他神色嚴謹,與平時嬉皮笑臉玩世不恭之態(tài)判若兩人,“在下正是蘇七,閣下是?”
“我姓寧?!?
“寧?敢問閣下與盛京寧氏一族如何稱呼?!?
“寧某此來只是為了多謝七公子對寧某娘子的”照顧“之情?!睂幧偾涞恼Z調(diào)本是清冷,可是說到照顧二字的時候,還是泄露了一絲憤恨之情。
他想沖上前去把這個叫做蘇七的人撕碎,他多想痛快的打上一場。
然,他的身體……
他還沒有找到怪醫(yī),他的功力只能了使出一二層。這個,當然不是他不動手的理由。
他只是在想,若他的毒解不了的話,他必須要為她安排退路。
眼前的這人,勉勉強強還過得去。
但是,就算他想要退讓,就算他想為她安排退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他是不容許別人來覬覦的。
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剜心之痛,不過如此。
“寧先生的身體,可找到了解藥之方?!碧K七試探道。
“不勞七公子費心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寧少卿聲音清冷,毫無感情,仿佛那中毒之人并不是他自己。
“先生不必過憂慮,我已經(jīng)派屬下在天齊四處打探怪醫(yī)……”
“不必!”寧少卿斬釘截鐵。
他不要他的恩惠示好,男人之間,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
他不是來聽他示好的,更不是來爭風(fēng)吃醋的,雖然他現(xiàn)在確實是喝了幾壇子的老醋。
若不是有事要和蘇七商討,寧少卿不會和蘇七多呆上一分鐘。
他全身難受,只有天知道。
可是,作坊是陌千雪的心血,他不能不管。而且,那丫頭做夢都在想著要開一個什么醬油廠,醋廠,聽說,那什么破廠需要的豆子是做豆腐的百倍之多。
做一批醬油,動輒數(shù)千斤豆子。
他的拳手早已捏了又捏,聲音卻依然是沒有情緒的清冷,“迎客軒的人說加價收豆子,揚言要把全城的豆子都收歸已有,你有何打算?!?
“???”寧少卿話鋒轉(zhuǎn)得太快,蘇七還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之中有些沒跟上。
回過神來,他憤然道:“那老匹夫若是敢加價搗亂,頂多我也同等價格收上一些,少做些豆腐,大概也可支撐到明年豆子上市。”
寧少卿冷聲責(zé)道:“他在送錢送命,七公子為何不要?”
蘇七愕然!
這提價收豆子是拼錢,怎么會是送錢?送命?!
寧少卿輕描淡定,“他若三文錢一斤收購,七公子只需往他收購豆子的價格上再加些價四文錢同樣大肆收購,擠兌他再提價?!?
“等他提了價五文后,你便把剛才四文收來的豆子從后門運出,拿出去五文賣給他。然后,再次提高收購豆子的價格……”
好計策!就這樣一進一出之間,便賺了一文差價,這還是開始,如果后來加價的多,那賺得就更多了,從來自視甚高的蘇七此時不得不服。
寧少卿的計策好,他也不是愚人。寧少卿只是點上一點,蘇七就把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之處想得清清楚楚,“他騎虎難下,必定再次提價與我硬拼,如此循環(huán),我白云居大大的發(fā)上了一筆的同時,還可把迎客軒撤底的逼上了絕路?”
豆子一路飆漲,他迎客軒已經(jīng)開頭不能半路退出,只能一路向前。他既已無退路,那就讓他收了全國所有的豆子,介時必定動用大量的銀兩屯豆子。
若是豆腐方子不到手,只怕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狠!絕!
蘇七再看向?qū)幧偾涞难凵褚呀?jīng)絕然不同,有敬佩,有不服……
這人并沒有入城,就可以把形勢分析得如此到位,真是不簡單。上次只是一封信,讓他開辦豆腐詩會,讓他把全城的說書先生給包了……白云居便一下子反敗為勝,他自己再造了些輿論,更是打得迎客軒灰頭土臉。
他一向玩世不恭,從來自視甚高,從沒有在內(nèi)心深處把一個人當成真正的對手,就算是他的大哥——蘇家未來的掌舵人,也是一樣,那個位置只是他不想爭而已。
可是,現(xiàn)在他有對手了。
蘇七笑道:“寧兄果然好手段!這個點子是寧兄所出,收成自然應(yīng)與寧兄平分?!比羲饝?yīng)分錢,便落入下乘,日后便不配當他的對手。
寧少卿語氣依舊淡淡,“這倒不必,只要蘇七公子到時莫要與我娘子爭那數(shù)十萬斤的豆子就行了?!?
話畢,甩袖轉(zhuǎn)身,踏步而出。
他走的瀟灑悠揚,但那不告而別冷清態(tài)度對于蘇七來說卻是無禮的輕視。
阿召待要上前去擋,被蘇七的手勢止住。
沒想到這鄉(xiāng)野之中,還有這樣清雅無雙,智勇絕倫之人,是他輕敵了。
這個人,配當他的對手,配得到他的尊敬。
看來,他不能再裝下去,不能再渾渾堊堊,想要勝過這人,他蘇七得拿出真本事。
默了片刻,轉(zhuǎn)頭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阿召不說話,只是打馬跟上,主子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他內(nèi)心的堅硬,阿召感覺他的主子仿若一瞬間大了十歲一般。
聽到遠處馬蹄聲傳來,寧少卿停下腳步,沉默中轉(zhuǎn)頭看向馬蹄的方向,入眼的卻是遠處起伏的黑色山戀。
其實他今天出面,震懾這蘇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為她出氣而已。
哪個敢欺負她,他便讓他不好過,居然把他娘子當乞丐一樣打發(fā),太可恨了!這種人,應(yīng)該去當乞丐才是。
只是,這些本來應(yīng)該是他出面去干的事情,如今卻要假手于人……
寧少卿神色復(fù)雜,半響,口中喃喃道:“千雪,你不是一直想開一個醬油廠,你說辦醬油廠的豆子,動輒就是上萬斤,好難好難,這下為夫總算是幫你解決了這個難題?!?
雖說是為陌千雪解了一大難題,寧少聊的臉上卻并不見喜色,那寒毒是一塊壓在他心口的大石。
影煞立在他身后沒有隱住身形,而是猶豫不決。
寧少卿轉(zhuǎn)頭靜靜的看他。
影煞被他冷清的眸子看得有些不發(fā)怵,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口。
“主子,屬下覺得,這個蘇七既然對夫人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他就該死。就算主子看在蘇大公子的份上想放他一馬,起碼也應(yīng)該給他一點教訓(xùn),而不是幫他鞏固族中地位。”
寧少卿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閉目,沉默不語。
他何嘗不想如此,可是……
一片寂靜,一陣山風(fēng)吹來樹林刷刷做響。
寧少卿筆直的背影,印在影煞的眼中卻是哀傷一片。那矗立于黑暗之中的身影,不禁讓他想起了一年前……
主子文武雙全,謀略過人,就是太過良善,太重情,總是念著那個賤婦的養(yǎng)恩,念著兄弟之情,才有了今日之果。
此時,主子又心軟了,難道,難道……
影煞跪下,“難道主子想連夫人也讓出去么?”
這話出口是置問,是不服,更是……心疼。
是他逾越了!可是,他不后悔說出來。
就算是不想回京去爭,也不能失了男人的尊嚴。
只要主子一句話,他就為他殺了蘇七。
他心里沉甸甸的,暗自下定決心:若是阿三和阿五找不到怪醫(yī),解不了主子的毒,主子身死之日,他一定不會讓主子一人上路,他會讓夫人陪著他,永遠的陪著他。
大不了,他——切腹謝罪!
寧少卿始終站著沒有回頭,也沒讓影煞起身。
冬日的寒風(fēng)陣陣,山風(fēng)吹過,樹木起伏,吹得葉片刷刷作響,他腦海中印的卻全是她的身影。
那次暈倒,以為人世間的紛擾終于離他遠去,醒來卻看到她捏著他的手,無措無辜的輕笑,小心翼翼的介紹自己。
再次醒來,她失神的看著他,臉上全是驚喜,眼里全是擔(dān)憂。
他咳嗽一聲,她馬上如驚弓之鳥。
他胃口不好,她連忙翻著花樣為他忙前忙后,想盡心思,只為他能多吃幾口。
還有……*寧少卿回到屋中,已近黎明,陌千雪白日忙累,此時正睡得香甜。黑暗之中,嘴角似還帶著絲笑意,怕是又做了什么美夢。
寧少卿纖長的手,輕輕撫摸著她那溫暖的臉龐,微微上翹的眼角,含笑的軟唇……
說實話,他不想與她分開。
若他活,他要陪她地老天荒,此生再不分開。若他身死,他想帶她一起窮碧落,下九淵。
可是,他不忍!
他怎么能剝奪她的幸福,她那般好,那般無私的為他。
他怎能如此殘忍如此自私。
他希望她能幸福。
微微扯動那完美的唇形,寧少卿苦笑:這不是“讓”,這是一種成全。
然,只要他活一天,別的男人休想靠近,誰也不行。
臉上的苦笑化作冷凌。
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解此毒!
蘇七收了心思,快馬飛奔,回到白云居,夜半傳來李掌柜。
命令他直接通知下去,暗中收購豆子,全部火速的運來天香城。
那天晚上白云居內(nèi),忙得人仰馬翻,其間不斷有鴿子飛出。
第二天一早,迎客軒和其下的店輔,果然掛出了高價收購豆子的牌子。
白云居表面看是按兵不動,其實只要蘇家的店鋪從這一刻開始已和迎客軒一樣,掛出了高價收購豆子的牌子。
一時之間,豆子成了最搶手的貨物。
天香城的豆子從最初的二文漲到十文,從十文漲到二十文。
短短七天的時間,豆子的價格從二文就漲到了一百文一斤。最后居然漲到了三百文一斤,而且還有上漲的勢頭。
城里現(xiàn)在最熱門的話題便是,豆子現(xiàn)在多少錢一斤了。
各個鄉(xiāng)村里的人都把自家的豆子搜了出來,提到天香城里來賣掉。
可是,上一刻拿著賣了高價的錢,下一刻卻又后悔了,因為聽說豆子又漲價了。
那個恨啊,有的就當時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
這樣的事情,時時上演。
蘇七站在雅間臨窗挑望。
對面迎客軒的東家吳大富今天已經(jīng)親自來了。
這薛掌柜的女兒三年前入的吳府,據(jù)說是個八面玲瓏的女人,入府的第二年就為年過六十的吳老爺又添了個兒子,如今是府上最為寵愛的姨娘。
薛掌柜就是憑著這種關(guān)系從一個小小的管事當上了掌柜,廖管事也從一個跑堂的坐上了管事的位置。
吳大富受了薛掌柜女兒的枕邊風(fēng),并沒有過多的責(zé)備這個假丈人,只是憤怒的把個桌子拍得震天的響。
薛掌柜進言,如今騎虎難下,若是能把豆子全部收上,再拿下豆腐方子,日后不但迎客軒大火,而且那豆腐如果再賣向全國,更是巨大的利潤……
廖管事說現(xiàn)在市面上的豆子已經(jīng)很少了,只要再抬抬價,就能全部收歸已有……
他們并不知道,全國上下,陸路,水路的豆子都正往這邊涌來。
吳大富是個心狠手辣的,他命令廖管事一定要燒了那個和他們一起爭豆子的幾家人的倉庫,只有燒了那幾家的豆子,他才能真正的一家獨有,安安穩(wěn)穩(wěn)。
薛掌柜和廖管事的眼中一亮,連連稱好主意。
當夜,天香城火光四起,好幾家雜貨鋪的倉庫被燒。
蘇七站在高處,看著四起的火光,獨自喃喃:這人果然是送錢送命……
火光過后,白云居的李掌柜到處視察了一番后回稟,“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可惜他們不知豆子本來都在他家,他們放火的倉庫里面袋中之物全是些草皮之類?!?
李掌柜情緒激仰,蘇七卻是冷笑不語。
不讓這吳大富自以為是的燒幾個倉庫,他怎么會拿出所有的錢來拼。
不拿出所有的錢來拼,怎能要他老命。
他們迎客軒以下作手段擠兌白云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僅如此,這天香城中別的生意,旦凡是那個吳大富參進來,都被攪的一團糟。
這一回,借著那人的主意,他要把這個禍害連鍋端了。
李掌柜在旁問道:“現(xiàn)在就去報官么?”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佩服和尊敬。
蘇七一笑,“把證據(jù)留著,再等上一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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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瞳之巫王巨星》文/勻蕙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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