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看出趙屠夫的反應,知曉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心中有了決斷:“爹,娘,請恕女兒不孝,女兒今生非林郎不嫁,請你們不要再因爲族人的逼迫而逼他入贅。”
“不孝女!我怎麼會養出這麼個東西!”
趙屠夫聽到女兒這番話,氣得想要揍她,他爲了讓她過上好日子當惡人,到頭來她卻向著外人,真是傷透了他的心。
劉氏聽完後和丈夫的反應是一樣,但她終究捨不得讓丈夫教訓女兒,只是抹著眼淚說道:“麗娘,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向著外人呢?你當我們爲何要突然變卦?真的只是扛不住族人的逼迫嗎?若不是你爹他擔心你以後過得不好,他早就鬆口領養族中的孩子。但他爲何沒有這麼做?你真的不知道嗎?”
麗娘聽到母親這番話,羞愧難當,雙手捂住臉哭得不能自已,眼淚不斷從她的手縫裡掉落出來。
林來財看心上人哭得如此傷心,不顧禮數地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安撫,等她平靜下來,轉頭哀求地看向李氏,幾次想要張口求她,但話到嘴邊卻只能嚥下去。
他有手有腳有頭腦,若是他扛不住壓力,鬆口答應入贅成爲趙家的上門女婿,意味著他後半生將會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下生活,成爲別人口中的窩囊廢。
說實在話,林來財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他真的不甘心。但心上人如此痛苦,他的心意開始動搖了。
爲了讓兒子稱心如意和守護他的尊嚴,李氏咬牙再次選擇退讓:“親家,我家老三和麗娘情投意合,咱們都各自退讓一步。只要你們放棄讓老三入贅的想法,那我做主以後麗娘生下的第一個兒子跟你們姓趙,繼承你們老趙家的香火。”
林來財震驚地看向李氏,他真沒想到母親會做出如此巨大的讓步,喃喃地喚道:“娘……”
兒子眼中的淚意看得李氏心中大慟,她打斷他的話,故作玩笑地說道:“老三,如果親家公答應我的要求,等你同麗娘成親後就得多生幾個孩子才行。”
麗娘聞言停止了哭泣,從林來財的懷裡鑽出來,瞪大眼睛看著李氏:“伯母,您……爹,娘,你們的意思呢?”
趙屠夫心中已然意動,李氏做出了最大的讓步,真按照她說的那樣,他們老趙家有了香火繼承。論理他該見好就收,但他還想著爲女兒爭取更大的好處。
劉氏動動嘴脣想要說話,但她到底不是當家人,只能等趙屠夫開口表達態度後再說。按照她的想法,女兒不顧孝道跑來尋林來財,讓自己的地位變得輕賤,使得他們老趙家在親事上處於不利的地位。
先前他們夫妻倆看著是那般堅決,實際上心裡沒底的,甚至擔心林家以女兒爲藉口而瞧不起他們,但林家沒有趁人之危,始終給他們應有的尊重,這真的十分難得。
李氏張口就要說話,就被顏小婉及時制止住,她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外孫女,爲什麼不讓她說呢?
顏小婉幾不可見地搖搖頭,她不好說話,只是用力地拽著李氏的手腕,不讓她開口。老趙家臨時變卦,強人所難,行事不厚道。
他們林家不同,除了最初時李氏和張氏的幾句難聽話,之後再沒說什麼。而今天麗娘自降身價跑來林家,他們依舊想著尊重她,不讓趙家難堪。林家退讓得足夠多了,再退讓下去就不行了。
趙屠夫顯然在玩心理戰術,他遲遲不肯表態,並非是在猶豫不決,而是故意不說話。想要讓林家心生不安,從而做出更大的讓步。
但可惜的是,顏小婉看穿了他的小伎倆,及時制止了李氏,打亂了趙屠夫的計劃。
麗娘是在場的人最著急的,她再度開口催促:“爹,娘,你們到底答不答應?伯母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你們還不滿意嗎?”
蠢貨!趙屠夫狠狠地瞪了眼壞事兒的女兒,恨恨地在心裡罵了句: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人還沒嫁過去呢,心就偏得沒邊了!
劉氏瞧著丈夫又開始動怒,生怕他因此而對女兒動手,豐腴的身子趕緊往前一攔,穩穩地擋在女兒和丈夫中間。
“當家的,你表個態吧。”
蠢!一個兩個都這麼蠢!他真是,真是氣煞了!
顏小婉看到了趙屠夫的氣急敗壞,嘴脣微勾,露出得逞的笑意:趙屠夫,被自家人拖累的感覺很不好吧?
李氏忽地低頭,恰好看到外孫女壞壞的笑,呆了呆,忽而想到了她先前的舉動,眼裡閃過幾分驚異:小婉剛剛制止她說話,爲的就是等這一刻吧?她這小腦袋到底裝了多少東西,真是太聰明瞭。
顏小婉察覺到李氏的探詢視線,她表情坦然,粲然一笑。
李氏被她純淨無暇的笑容弄得一愣,回過神來後摸了摸她的小腦瓜,笑了笑。
趙屠夫沒注意到這一幕,他氣得都不想說話了,偏偏他的女兒和妻子一個勁兒地催他做決定。
他心裡不爽快,說話語氣特別不好:“我答應了!但是我還有條件,他們倆成親後必須要在城裡住,他們小兩口要負責給我們養老送終,我掙來的家業一分都不會給他們小兩口,全都給繼承我老趙家香火的那個孩子。你們同不同意?要是不同意,我們馬上走人!”
劉氏聽他提出的要求並不算特別過分,安靜地站在一旁閉口不言,只等林家人表態了。
李氏聽完趙屠夫的話,認爲他的要求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心驀地放鬆下來。
但不等她說話,跪在地上的林來財率先開口:“伯父,我娶麗娘爲妻並非是貪圖你辛苦累積的家產。我和麗娘身體康健,手腳完好,完全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養家。”
“嘴上說得好聽有什麼用?”趙屠夫心氣不順,不屑地嗤笑道。他見多了那些嘴皮子功夫厲害的年輕人,哪怕他們嘴裡能說出朵花來,到頭來有幾人能實踐承諾?
林家的家底太薄,人心太過於善變,誰知道林來財以後會不會對他的家業起了歪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