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酒湯倒入酒杯中。
濃烈的馥郁芳香。
身穿紫色旗袍的侍女將酒移至一位披著藍色披肩的女人面前。
那女人四十上下,雙目炯炯有神,黑色的長髮盤置著。膚白,神態(tài)自若。
她的眼睛沒有隨著侍女的走動而飄晃,而是看著她對面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
“這酒的芳香,很誘人。”女人面帶微笑的對那老人說道。
老人的側(cè)桌上也放著一杯酒,他手放在酒杯旁,說道:“誘人的酒何不先嚐爲樂?我聽聞青姑的人都以喜好女兒紅爲名,不飲茶不飲這兒有名的西鳳。所以便讓人備了這麼一罈好酒,用來專門接待青姑你。”
“喬老爺子客氣了。莫說需這好酒,哪怕是一丈空堂三尺白水,我也是願意來與您閒談的。”青姑的笑容,平淡如水的韻。但她卻沒有端起桌上的女兒紅,“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yè)一壺茶。我想喬老爺子定有什麼紅塵碎事與我說吧。”
青姑自然知道。這喬老雖說不過是長安城這行道里的一個老商人,但背後的能量卻遠比自己高得多,長安城裡有點行頭的人都知道這喬老,也知道這喬老背後有個龐然大物。明白這喬老就是那背後大人物放在長安城裡的負責人,所以行內(nèi)的人對他也是頗爲尊敬。青堂偶爾與他做過幾次小買賣,這次卻突然邀請自己來這山中大屋飲酒,定是有什麼事。
喬老哈哈大笑一聲,“咱們大可先喝了這杯酒,我再與你說說那紅塵碎事。”青姑聞言卻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敢。這酒香是很誘人。不過我畢竟是個女人,喬老您也知道。我們青堂都是女兒身,不像其他七口那樣厲害。堂內(nèi)沒有獨當一面的男人,背後也沒有大靠山。所以呀,誘人之酒多禍兮,我也擔心我能不能合喬老的意處理好那紅塵瑣事。萬一處理不好,這好酒豈不是浪費了。”
喬老無奈的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手下都出去。青姑眼神瞥了一下身後,身後的三名青堂的年輕女子便走了出去。“青姑你太謙虛了。長安有八水,八水養(yǎng)八口,青堂的本事在這長安城裡誰都知道那是大江而非小泉。我雖說長居於這山中小屋裡,但青堂的名氣這屋前的森林可擋不住,長安城裡的許多事,老夫還是知道的。”喬老慢悠悠的說道。
青姑擺手謙虛:“那都是吹出來的。不足以依據(jù)。但我卻想不明白,有什麼事情我青堂能幫到喬老您。要知道您老的能量那是敲敲桌子,長安城裡咱們行內(nèi)都得震一震。我們雖被行內(nèi)的人稱爲長安八口之一,但我自知離您的氣量那還差的遠。所以喬老您大可直接將那紅塵瑣事說與我聽聽,青堂若真能幫到您絲毫,那這杯酒自然是可以喝的。”
喬老聽聞青姑的話,手指敲擊著桌面,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也不和青姑你打繞彎了,我想和你合作個小生意。青姑手下的人,那個個是女中能者,所以我想讓青姑你幫我食個貨。”
“食個貨?”青姑雅笑道:“是什麼貨喬老您都不能食,我這小小的青堂卻能食的。”
食貨是行內(nèi)的黑話,意思是拿個貨品。但這不是下鬥去拿這麼簡單,而是從別人手裡買來,或是搶來。青堂這種事兒經(jīng)常幹,不過基本都是以買賣爲主,青堂的人不常下鬥,但在交易上卻有獨特的情報網(wǎng)。自然也黑吃黑過,可那都是基於對家,比如八口之一的其他堂口。這是個正理兒,如果樹新敵太多,發(fā)生一點青姑她控制不及時的事情,都會被其他七口趁虛而入。現(xiàn)在也沒什麼人敢搞大動作,所以長安八口的位置倒也一直很平穩(wěn)。表面和平,底下小摩擦自然是少不了。
八口的差距並不大,所以便一直僵持著。雖說八口算得上是長安城裡這行的頂層,但這喬老背後的那位大人物放眼整個華夏卻遠遠超過八口中任何單獨一口的級別。可外面的大人物想插一腳長安城裡的生意,也並不是那麼順利。像喬老背後的大能量,就算想一口氣吃掉八口,也是要傷筋動骨的。八口對於外來的大人物一向很統(tǒng)一,不會有哪個堂口傻傻的引狼入室。
“想必青姑也知道,無論身處任何地位,都會有敵人。這件貨我老闆很中意,但卻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拿。我們的老對頭不少,我這邊一動,他們自然知道。這貨就不會拿的那麼順利了。更何況長安城那是八口說了算,哪怕是上面的人自己動手,都是多有不便。有八口在,我也不敢胡亂造次不是。”喬老笑著說道。
青姑聽了喬老的話,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那不知喬老你們看上的是誰家的什麼貨?”喬老笑嘻嘻的看著青姑回答:“是長安城東門巷子裡的一個小盤口,我也曾多次找他們合作,卻被他們多次拒絕。”說到這,喬老自嘲樣的笑了笑,“這次我手底下的人得到消息,他們要下鬥去拿個貨。那東西只有他們知道在哪兒,我也找別人與他們交涉過,到時候他們拿出來了高價買過來。卻沒想這貨他們不允交易。所以只能請青姑你出手幫忙了,畢竟他們不買老夫的面子。”
青姑聽了喬老的話,略有些驚訝。那盤口她自然是知道的,以前不過是個排不上號的小角色,一年前換了東家,而且那新東家還拿出了朱洛巴石,在長安城裡瞬間捲起了一場大風,青堂倒也藉著那個機會,收掉了許多零零散散的小盤口。這一年來,那盤口隔兩三個月就拿出幾件來歷明確的好貨,她也聽手下說過,與他們做個幾次生意。
但卻沒有吸引到八口多少目光,因爲和八口中任何一口相比,那小店都還差十萬八千里。只是青姑不明白這小盤口卻敢屢次拒絕喬老,那盤口不可能不知道喬老的身份,不知是有什麼真底子,還是那東家路走的太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青姑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盤口我也是知道一點的。這確實是個紅塵碎事,不過不知喬老的合作方法是什麼?”
喬老自然知道青姑的意思,便開口說道:“那貨他們不賣,只能請青姑手下的人去從他們手裡拿,貨拿到手了算是賣給我。我老闆親**代的話,如果青姑願意合作,那事成之後,我們可支付青堂傭金,並送上薄利。”喬老手指比了個七,接著說道:“並且承諾。若今後青堂任何情況需要我們,我們都將成爲青姑你的幫手。”
青姑聽了喬老所說的,心動了。
並非是那個錢數(shù),而是那個承諾。
她自然不會做引狼入室的傻子,讓喬老背後的龐然大物幫自己收拾其他七口。但她也深知青堂不一定會永遠站穩(wěn)住腳,若是青堂未來遇見了大危機,那這承諾就是個保命符。她自然也明白,這喬老所要的東西,肯定是個大貨,說不定會是個朱洛巴石那級別的東西。但青姑不傻,尤其青堂對於買賣的名堂那是相當瞭解,這種級別的東西那是燙手的山芋。賣出去錢裝到口袋裡那纔是賺,留著那東西對於她們來說沒用。那盤口對於這東西不允交易,肯定有他們的原因。說不定又想借這個機會整個什麼大風。但青堂若想從他們手裡拿到東西,並不是很難。那盤口不過寥寥幾人。青堂底下卻不乏能者。
不做這筆生意,得罪了喬老,他可能找其他八口。
做了這筆生意,得到一個支持,還送一筆錢。
這筆生意,得做。
青姑端起酒杯,聞了聞酒香。喬老見她端起了酒杯,明白這生意青姑是願意合作了。便也端起了酒。
“不知喬老要的這貨,是個什麼東西?”青姑依舊沒有喝下這杯女兒紅。喬老笑著說道:“只是個木盒子,那鬥裡只有一個木盒子。所以青姑底下的人要是見了他們拿著方形的木盒子,便可拿到手。只要不打開,這就是沒有面世的東西。青姑大可放心,這盒子不打開,便不傷人。”
青姑聽聞喬老的話,笑了一下,端起酒杯示意喬老,便一口入喉。
“醇香溫肺,好酒。”青姑笑道。而後便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青堂的店遠比一般的店鋪大,千平開外,外面卻始終關(guān)著門。青堂在長安城裡自己的地盤上有許多小店,所以這大店便不用開門做生意,僅用來接待貴賓或是自家人說話用。
店內(nèi)大廳多是女畫,遠至唐朝近至民國。兩邊放置著許多木櫃,上面擺滿了古玩。再往中心擺著兩排對立而坐的木椅,最中心處放置著一個圓臺,上面正燃著沉香。
沉香甲煎爲庭燎。
兩排木椅上,坐了人。
四位年輕女子。
堂首擺著一張寬椅。青姑正坐在那裡。
“你覺得有難度嗎?”青姑笑著問向坐在左手邊第一個位子上的一名年輕女子。
那女子不過二十出頭,生得一副好面容。卻不善言笑,如冷霜凝卓。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再簡單不過的上衣,褲子。沒有其他幾位女子的旗袍,亦或者裙裝。
卻還是蓋不住她的顏,她的身。
如三尺外,寒霜遍地。
“沒有問題。”她嘴角微翹。在她對面,穿著旗袍的女子問道:“青娘,她們在外面拿到貨後就直接送去喬老那兒嗎?”青姑聞言點了點頭。旗袍女子旁邊的短裙女子看了下手機,而後對著這黑衣女子說道:“伊諾姐,消息說那個胖子已經(jīng)帶人到雲(yún)南了。”伊諾看向了短裙女子:“具體位置都有嗎?”短裙女子點了點頭,“我在馮老末手底下安插的人剛好也和那胖子一起去了,他們這次共僱了十個夥計,都是馮老末的人,領(lǐng)頭的就那胖子一個。”伊諾轉(zhuǎn)頭看向了坐在上面的青姑。馮老末也是八口之一,因爲家裡有十個兄弟姐妹,他排行第十,所以都叫他馮老末,但馮老末的兄弟姐妹卻都在他手下做事,也算勢力強大,他的盤口也一直和青堂不對付。
青姑微笑著說道:“如果可以,你就好好教訓他們一番,讓他們?nèi)ソo馮老末報道個兒。上次他不才搶了咱們一筆生意嗎,這次也給他長個記性。”伊諾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著旗袍女子說道:“雯姐,我之後幾天的交易你就接過去了。”那叫雯姐的女子表示明白。伊諾旁邊的長裙女子說道:“那我去準備東西。”“嗯,林瑤,記得少拿點東西。”伊諾點頭說道。那叫林瑤的長裙女子便先起身離開。
青姑喝了口茶,看著伊諾問道:“需要幾個人?”伊諾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道:“馮老末的人都是烏合之衆(zhòng)。那胖子我聽說有幾把刷子。所以....”她頓了頓,看向了之前說話的短裙女子,短裙女子楞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卻聽到伊諾接著說道:“就我和華瀾就行。”那叫華瀾的女子話到口邊,皺起了眉頭,一臉烏雲(yún)。喃喃道:“又是我。”卻引的青姑三人鈴笑。
伊諾起身,揉了揉華瀾的頭,讓她不許鬧脾氣,便拉著她朝外走去,身後青姑卻叫住二人說道:“你倆記住,不可大意。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再達到目的,否則沒有意義。”華瀾掃散一臉愁容,而是略帶頑意的笑著說:“放心吧青娘,有伊諾姐呢。不過下次我可不去了...”說罷又皺起眉頭撒嬌樣的看向伊諾,伊諾捏了捏她的鼻子,回頭說道:“青娘,放心。”二人便走出門去。
“伊諾姐,咱們在哪動手?”華瀾跟著伊諾去拿揹包,看著伊諾問道。伊諾頓了下說道:“他們準備什麼時候下鬥?”“那手下說他們準備後天下去,明天先摸下路。現(xiàn)在就住在大理古城內(nèi)。”華瀾回答道。
伊諾想了想說道:“那咱們就趕緊趕過去,跟著他們進去。”“啊!?”華瀾驚訝。伊諾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等他們出來,咱們在鬥裡直接動手。”說罷便不顧華瀾驚訝的表情,拉著她快速的走著。
長安城的晚霞照在兩人身上。
如兩匹俏鹿,於大樹林中脫穎而出。
身後青堂的牌匾,在琥珀色的光下。
似一去不返的青山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