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毒會隨著反彈到您體內,所以您……不是……”籍期期艾艾,不敢再說下去。
“爺不行,難道你行?”女子膚色越來越黑,氣若游絲。少年幾乎抓狂,眼中冷厲之色更盛:“她若有事,爺我也不活了,你看著辦吧……”
“他行?!奔樕珓∽儯傅氖悄饺萸酂煛?
許傲天的別苑。
珠簾之外,許傲天端坐錦凳之上,茶香輕繞,他卻面有所思。
“主公,十年籌謀,您真的決定放棄?”望著錦凳之側的許傲天,尉遲木心中驚奇,十餘年來,主公端坐於重重珠簾之後,不欲現身於人前,而今日如此例外?他不敢多言,只低首詢問。
千雪離去,主公的第一道旨令竟是:將所有埋伏好的人馬撤離東方家,那個凌厲如長劍出鞘的女子,究竟用了什麼辦法,使主公在一席談笑之間之間放下了仇恨,更放棄了十年籌謀……
“傳我命令,自今日起,千雪公主歸位。你安排人手暗中保護公主左右?!痹S傲天的一席話一出,尉遲木的手竟然抖了一抖。千雪公主,那個以刺聞名天下的女子,將是莫羅下一任的王?而莫羅之內,那個那覬覦十餘年越王又豈會就此罷手……
“是,主公?!比欢鞴拿钍遣荒苓`抗的,尉遲木又再低首,應了一聲。
“你,十年未歸了罷……”錦衣的男子,忽然問侍立於身側的男子:“待回到莫羅,好好陪陪家小吧?!?
“謝過主公?!蔽具t木忽然覺得如哽咽,他離家十三載,當年如花嬌妻鬱鬱而終,兒女年幼,府第冷清,只餘高堂在上,望眼欲穿……
許傲天也是瞬間失神,千雪因樑崢對籍動手,厲言喝斥,此後是一怒而去,他已經自尉遲木口中得到消息,想來她十數年屈於人下,定受了不少委屈。而尉遲木在側,十餘年忠心耿耿,他是不是嚴厲過甚了……
“千雪和錦樑太子相處如何?”想起犀利的女子竟然當著滿院奴僕對著樑崢一頓嚴詞訓斥,而對方又唯唯唯諾諾,許傲天又是頜首。
錦樑太子樑崢,少年老成。少年一場劇變,十二位兄長盡數折於己手。對敵更是陰狠毒辣,從來趕盡殺絕,稍不容情,有“修羅太子”之稱。想不到千雪竟然可以令他立於院中等待一個時辰之多。要知道那形若少年的男子從來眼高於頂,對女子更是不假辭色。當初得悉定親之事更是不屑之極,想不到洛陽初見,就對千雪俯首帖耳,倒是他所料未及的。要知道因他並無子嗣,所以莫羅之內也是暗流涌涌,有此人相助,再加上千雪本身的能力,當無憂矣。
所以當千雪質疑婚事,他就順手一推,樑崢那少年同千雪如出一轍,如千雪允婚,他當會不屑,但千雪若明言拒絕,那少年絕不會罷手。
至於四大家族,他已應允當信守承諾,立於嫣兒墓碑之前,而今陰陽相隔,紅塵萬丈再不聚首,他瞬間豁然開朗:兒孫自有兒孫福,失去了嫣兒,千雪已是僅有,取捨一念,他當竭盡全力……
“主公?!痹S傲天面有所思,尉遲木面有遲疑莫名。
“但講無妨?!痹S傲天放下茶盞,望向窗外,有多久了,自從嫣兒抗命而去,他再不願面對赤日烈焰,清月冷輝;同時厭煩別人察顏觀色,更兼心中憂憤難解,於是長困自己於珠空簾之後,黑暗空間,然而千雪來訪,只一席話就令他走出昔日桎梏——有孫兒優秀出衆如千雪,夫復何求?
“那人……北門重於今早日出時分役去。”尉遲木講完,頭垂的更低,他甚至不知這番話出口,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要知道,主公一向最恨的就是聽到“北門”兩字……
“日出時分?想來千雪並不知情吧?!贬輳窙]有留意到尉遲木的戰戰兢兢。許傲天只是自言自語:“你代替孤前去一祭吧?!?
尉遲木終於鬆了口氣,剛想領命而出。許傲天又叫住了他:“算了,備車,孤要親自一行……”尉遲木驀然驚起,久久說不出話來。
千雪悠悠轉醒,雖有幾人從旁相助,重創連連的慕容青煙也是幾近油盡燈枯。
“青煙?!睎|方皓心下大急,不顧運功過度,強行扶起他,又將雙手按上他的背心。
“皓,你已不能……”北門瀾失魂落魄,已無餘力,南宮夜月上前阻攔,至到今日,他才知道東方皓同樣身中不治之毒,且已時日無多。東方亮,那個同胞的兄長,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胞弟……
“青煙他不能有事?!睎|方皓卻再提氣,拂開南宮夜月的手:“夜月,餘事就拜託你了。”
“爺,要不要救他?!鼻а┮讶粺o礙,少年瞬也不瞬地守候在側,籍望著四人,來到冷眼旁觀的少年身旁。
“你有力氣用不完是不是?!鄙倌甑难垩e冷峻森然,繁華不可一世的落日王朝一如其名,面臨分崩離析,如無意外,未來天下,應握在四人之手。所以他才答應那人不計利益幫他一次。
然當下東方皓時日無多,慕容青煙儼然爲四人之首,四去其二,對心懷大志的他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救他?當少爺他吃飯沒事做?然而……
“救他……”耳聽南宮夜月和東方皓的對話,剛剛醒轉的千雪掙扎起身,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樑崢,救他……”
錦樑太子樑崢?
屋中四人同時側目而視,眼中震驚莫名,眼前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那個赤手握緊利刃的男子,竟然是有“修羅太子”之稱的樑錦……
“你是在求我嗎?”樑崢的眼裡陰霾又起,這個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慕容青煙終
有一天會是他的心腹之患。而剛剛醒來,連自己都不管不顧的女人竟然說要救他……
“就是他打的你,對不對?”少年眼裡陰霾更重,女子眼神急切,全不似今日初識之冷靜犀利。他忽然間有些厭惡女子的不顧一切:“他打了我的娘子,我爲什麼還要救他?”
千雪忽地臉色煞白,少年眼中的陰霾和露骨的諷刺使她無地自容。她瞬間鬆手:“當我沒說過吧,他救我,我自然要救他?!?
女子轉身:“還有,不要再叫我娘子,我不是你的娘子,我今生不嫁。”女子來到東方皓身側,雙手按上了慕容青煙的背心:“南宮公子,照顧東方公子?!?
“你是死的啊,她的話我都要聽,你敢不聽……”看到女子驀然色變,少年忽然煩躁起來,對著身側的籍低吼,然而只吼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生生住口。
“千雪姑娘,還是讓籍來吧!”輕輕擋開千雪按在慕容青煙背上的手。籍探索手入懷,取出一把銀針,依次打入慕容青煙的全身大穴,等到他頭頂熱氣蒸騰,籍手下不停,在他背上連點,待熱氣逸盡,這才低喝一聲,慕容青煙穴中銀針盡數退出,籍右手一伸,由慕容青煙身上退出現金針似生了眼一般,全數落到籍的手中。將金針放入懷中,又按上的慕容青煙的手腕,沉吟良久,這纔將雙手按上了慕容青煙的後背,真氣綿綿入體,霧氣在兩人身側縈繞,約摸過了一頓飯功夫,慕容青煙的臉色由鐵青,臘黃,蒼白漸轉紅潤……
籍這才撤掌,抹一把額頭汗珠,跟著拱手:“幾位爺,慕容爺已經無礙了?!?
“多謝錦樑太子殿下,多謝籍先生。”南宮夜月用稍微複雜的眼神望了一眼陰霾重重的樑崢,詫異這個宛若少年的男子有著和慕容青煙相似的陰寒和冷厲。
少年只是冷哼一聲,理也不理的向外走去。
“金針度穴,籍先生和南嶺溫家,不知有何淵源?!睎|方皓忽然出聲,問的是亦步亦趨跟在少年身後的籍。
“東方爺言重了,南嶺溫家,門第世家,籍無名之輩怎可相提並論?”籍無聲冷笑,衝東方皓一拱手,頭也不擡的隨樑崢走了出去。
樑崢來到正堂,就看到正手撫棺木的千雪。早在籍接手的那一刻,女子就轉身出門。至所以要求樑崢救他,是因爲他們四人如同一體,而慕容青煙儼然爲四人之首;更因爲他救了自己,既已言明一切,她不想欠他。
樑崢站在門口,望著背門口而立的女子,忽然說不出話來:濃濃的悲哀繞身,白衣女子靜立在漆色的重棺之側,黃昏的餘光透過窗櫺,投射在女子的側面上,剪影如滑。彷彿天邊雲帆點點,風雨欲來佈滿樓,而她風雨如晦中飄搖沉浮,有將散似散的嬴弱。樑崢忽然有擁她入懷的衝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