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慕容青煙宛若輕睨街邊行人,即使開口,也波瀾不驚。這個世界,能令他動心的人和事已然太少,眼前女子,亦無例外。
“千雪此來,是爲青煙公子藥鼎。公子是不信任千雪,還是怕漸成依賴?”聽其言觀其行,慕容青煙已不欲追究,然初衷不改,仍要她離去。再聽他語重心長千雪也是一怔,想不到他眼神犀利,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眷戀。
“不識好歹的東西,東方皓教你這樣對待主人?”千雪言簡意賅,卻又咄咄逼人。慕容青煙霎時俊臉變形,眼神陰梟而銳利。
“當然不是。自始其終青煙公子都不曾允千雪留下。既如此,又何來主人一說?”身側殺氣瀰漫,兩道冷若冰霜的眸光掠過,有刀刃過體的凜冽。千雪心中不由苦笑,自踏入慕容府,已是弩上弓箭,有去無回。而慕容青煙自始其終都無心收留。懇求於他必定無用,才無所不用其極的激怒。
“你……”冷笑著的男子再也按捺不住,眼前錦衣一動,衣帶生風。“啪啪”兩聲分外響亮,響聲未落,身形又閃,慕容青煙已端坐錦凳之上,望向髮絲微亂,兩頰紅腫的女子,眼神微微一變:“你不是很有本事嗎?爲何不躲?”
刺之千雪,近年來聲名正盛,殺手此行,無人望其背項。見她生生受了兩掌兩巴,慕容青煙心下奇怪。
“東方公子令千雪唯公子馬首是瞻,主人教誨,千雪怎敢躲避?”那兩掌力道不小,潔白的臉頰瞬間腫起,加之先前兩掌,眉目冷定的女子血氣又再翻涌,卻又勉強忍受,這兩掌兩巴她已受過,想慕容青煙再無由驅趕。
“唉喲,我說青煙怎麼不懂憐香惜玉呢?這麼美的一張臉毀了多可惜。”千雪言之鑿鑿,分毫不讓。南宮夜月就在心裡嘆息。這女子執著如此,後果定是不堪。但聽得兩掌響起,他也是錯愕莫名。青煙這小子暴虐是真,討厭女人也不假,可從來只是漠然置之,出手,還真是第一次。自己原只想借他之手一挫千雪銳氣,眼見千雪兩番捱打,他心下後悔莫及,連忙伸手,想去觸摸。千雪手腕一揚一翻再一推,南宮夜月猝不及防之下又跌回錦凳之中:“你這女人不知好歹。”
“男女授受不親,南宮公子自重。”千雪驀然擡首,不卑不亢。
“好了,想留下就留下吧!”女子不到黃河心不死,出慕容青煙意料。兩巴加兩掌舉手無回,他也不好再作驅趕。看到南宮夜月被她推開,冷眼旁觀的慕容青煙這纔出聲:“一個閒人,我慕容府還養的起。就當先幫東方皓養著吧。什麼時候想走,自去便是。”
“恭敬不如從命,千雪謝過公子。如無他事,千雪告退。”千雪又是垂首,心觀鼻,鼻觀心,神儀內斂榮辱不驚。話音一落,她轉身出門,隨候在一旁的管家離開。
“你避之則吉,我是多多益善,幹嗎還給皓……”望著那襲白衣飄渺,從容離去。南宮夜月卻愈加欣賞,看慣了鶯鶯燕燕,個個對他趨之若鶩,畢恭畢敬。眼前女子不卑不亢倒叫他欲罷不能。
“這女人非你能駕馭,還是省省吧。”冷眼旁觀許久,慕容青煙不由對著女子側目,淡泊的眼神,利落的出手。就算是生生承受他兩掌兩巴。女子眼角的驕傲始終如一,只對事,不對人,有所爲有所不爲。
強烈的不適由心口慢慢擴散至四肢百骸,慕容青煙不由蹙眉,算算時間,一年一度準時造訪的毒發之期將屆,剛纔那一出手加動怒,被壓抑的毒性提前發作。他知道,下一刻他就會倒在地上,承受那種五臟移位,超出常人承受的痛楚,那是最深刻的提醒:永遠不要相信女人……
看到南宮夜月還在癡纏不休,他終於不耐:“女人多如過江之鯽,要什麼樣的沒有?要麼你住下來,要麼愛幹嘛幹嘛去,我還有事,不奉陪了。”說著將南宮夜月推出門口,“哐”的一聲隨手關門。疼痛瞬間襲來,腳下一個踉蹌,又跌回錦凳之上。他催動內力,想要將毒素逼到一邊,但丹田之內疼痛如絞。數口鮮血噴出,他倉惶伸手,臺上杯盞盡數落地,有人自暗處閃出,急步上前:“爺?”
慕容爲四大家族之首,擁有世上最優秀的人才,富幾可傾國的財富。是以府第之內,更是極盡奢華。琉璃瓦璀璨奪目,雙檐重脊,雕樑畫棟,朱漆描金雕花的門窗,在陽光下發出熠熠光芒。一路行來,前庭後苑均是歲寒不凋的蒼松翠柏,秀石迭砌的玲瓏假山,樓、閣、亭、榭掩映其間,幽美而恬靜。 Www? ttκд n? Сo
跟在管家身後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穿過無數曲折長廊,七轉八轉的來到一處雅緻的小院:“千雪姑娘請。”
“有勞管家,叫我千雪就好。”管家語聲恭敬,千雪只淡淡一笑。她不過寄人籬下,無所不用其極的留下,慕容青煙對她的厭惡已無可挽回,然後無退路,她也只好隨遇而安。
“千雪姑娘不用客氣。”剛纔那一幕,管家看在眼裡。這個千雪姑娘怕不簡單,她有的放矢,言辭鋒利。把個三公子急得無計可施。要知道,自從夫人去世之後,三少爺身邊,連丫頭環都不準近他十丈之內。說不定這一切會因眼前女子改變。
千雪剛要舉步入內,卻見一個少年急奔而來,一看到管家就上前拉住他:“爺他……”
慕容青煙?千雪心下一動,也是一掠而回:“帶我去看看。”
奢華的牀榻之上,流蘇低垂,紗帳輕挽,潔白的錦被之中,已然昏迷的慕容青煙緊閉雙眼,臉色盡是鐵灰。千雪臉色微變,上前兩步按上了慕容青煙的手腕,瞬間眼中冷芒交錯。慕容青煙之毒,竟然和她師傅一塵師太所中之毒同出
一轍。
“拿碗來。”千雪一邊吩咐,一邊扶起了慕容青煙。伸手撫在他的背上,綿綿的內力輸入他體內,種種跡象表明,他這毒已非一年半載。
“千雪姑娘。”掀開衣袖,正準備將手腕劃開時,管家喚她。
“管家,有事嗎?”千雪頭也不回,手腕劃開,傾血於碗,而她纖腕之上本就刀痕縱橫交錯,慘不忍睹。旁邊的小童連忙轉臉不忍再看。
“你手上……”管家遲疑著,不知該如何問。
“我身中奇毒。飲下我的血,可以暫時壓制毒性,然後再作他圖。”千雪一邊解釋,一邊將碗送於慕容青煙脣邊。
“千雪姑娘。”管家又再喚一聲。
“你放心,我不會害他。刺之千雪,只用手中劍取人性命。”眼看一碗血見底,千雪又再盤膝,重新將手掌抵在他的後心。只覺他體虛脈弱,紊亂異常。千雪催動內力,綿綿真氣如潮,稍時他頭頂青煙嫋嫋。約一頓飯工夫,鐵黑漸褪,慕容青煙臉色由蒼白再轉紅潤,千雪這才收手。踉嗆下牀的她聲音略顯疲憊:“公子他沒事了。”說著朝外走去,到門口時又再回頭:“別告訴公子是我做的吧!”
以這人心性,知道自己出手,不知會作何反應。反正護他周全便可,至於見面,能免則免,她也樂得清閒。看著管家點頭,她這才舉步。在管家的示意下,身後少年上前:“姑娘初來乍到,還是由俊兒送姑娘回去吧。”
千雪點頭,心下卻若有所思。師傅身中劇毒,她曾遍尋天下名醫,得悉是由天下劇毒鶴頂紅等十餘味劇毒製成。因中原鮮有人知,是以無解。她千里追尋,也只知道這毒出自西域。欲知罪魁禍首是誰,師傅守口如瓶,結果不得而知。
如今這劇毒又現,同樣時日不短,兩者或有關聯?如果說找到給慕容青煙下毒之人,師傅身上的毒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她性格遇強愈強,從不知挫敗爲何物。當年若非師傅以性命相挾,她絕不會就此罷休。
“千雪姑娘,千雪姑娘……”旁邊的俊兒連喚數聲,她方纔醒悟:“不好意思,我在想是誰要害青煙公子呢?”
“咱們爺可是好人,對下人從不打罵。俊兒聽說他的毒是……”不過十三四歲的男孩兒一說到慕容青煙就兩眼發光,理直氣壯。然而話間一轉,俊兒銀忽然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對下人好?不打不罵?千雪不由苦笑,不置可否。這個俊兒,說的可是慕容青煙那個變態?
“千雪姑娘。”遠遠傳來管家的聲音,俊兒立時禁聲,臉色煞白。
“千雪姑娘,公子醒了,請姑娘過去。”管家上前,還不忘斜俊兒一眼。俊兒臉色更是難看。
“管家,俊兒幫我認路呢,你不會這樣都要怪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