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瀚抬手撫過她臉上的傷處,咬牙切齒:“是誰弄的?他,還是他的女人?”
羅青桃慌忙搖頭:“是我自己。”
君瀚顯然不信。他死死地盯著羅青桃,看了好一會兒。
羅青桃很想用目光向他傳達她的真誠,卻想起自己眼睛里的異樣,慌忙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君瀚見了,只當她是心虛,更加不肯信她的話。
他心里已把這筆賬算到了君洛的頭上。
再聯想到昔日靖王府假山中的那一次,君瀚的心中恨意更盛:“他竟然這樣對你!小桃子,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要替他說話嗎!”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羅青桃連忙辯解,卻顯得毫無說服力。
君瀚冷笑一聲,嘲諷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君洛:“看來,他自己也過得不怎么樣。這才叫惡有惡報,天道不爽!他這個樣子,想必也用不著我動手了。小桃子,你再忍耐兩日,表哥定把本該屬于你的東西,雙手捧到你的面前!”“你不要亂來!”羅青桃嚇得臉色都白了。
君瀚退后到門邊,微微一笑:“這怎么能叫‘亂來’呢?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情,拉回到原來的軌道上而已。”
羅青桃想過去拉他,卻因為手被君洛抓著,未能起身。她只好急切地看著君瀚,苦苦哀求:“表哥……遠卿他沒做壞事!”
“小桃子,你攔住我不難,可你攔得住老天嗎?”君瀚向帳中瞥了一眼,冷笑著走了出去。
羅青桃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君洛,立時沒了主意。
確實,他如今已是這般境況,她攔住表哥又能有什么用?他若死了,這天下照樣還是要落到旁人手中!
羅青桃已顧不得別的事情了。
為今之計,她只能等。
她說不出自己的心里對君洛是怎樣的情感,此時也無力去想了。
如今再要殺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可此時羅青桃心里想的卻是,她要以什么樣的方法死掉,才可以順順當當地葬在他的身邊?
早知這一天來得這樣快,她說什么也要先給自己討一個名分的!
入夜之后,君洛依然沒有退燒的跡象。
羅青桃不顧太醫的反對,把殿中伺候的太監宮女一股腦兒轟了出去。
蝕骨的痛苦如期而至,她不能讓人看見她的丑態。
昏迷之中的君洛比清醒的時候更加執拗,那只手攥得死緊,怎么也掰不開。
痛苦到極處時,羅青桃甚至生出了斷腕逃走的沖動。
昨夜是個意外。同樣的事情,她不希望他再看到第二次,哪怕此時的他并未醒來。
因為殿中有他,殿外有守夜的宮女太監,羅青桃不敢發出異樣的聲音,只好塞了塊帕子在口中咬著。
饒是如此,壓抑的嗚咽聲也已把小太監引進來看了好幾次。
羅青桃只得在床邊跪伏下來,將臉藏到君洛的錦被之中,以免被小太監看出異樣。
小太監不放心地過來添了茶,小心翼翼地勸道:“郡主也不必太擔心了,還有一夜的時間呢……”
羅青桃搖頭打發他出去,整個人已癱在地上。
此時她早已無力擔心君洛的生死。她死命地咬著帕子,在心里怒罵君洛:“你要死就快一些死,再耽擱下去,我可要搶在你前頭了!”
一直煎熬到了后半夜,萬幸并沒有多事的小太監再進來。
羅青桃的身上已被她自己抓扯得血肉模糊,舊傷新傷齊齊裂開,血水把衣衫都粘在了身上。
被君洛抓著的那一只手失去了知覺,顏色早已變得黑紫。這樣下去,即使不砍斷手腕,這只手多半也是要廢掉的了。
羅青桃的身子止不住地抽搐,她知道最痛苦的那一段煎熬即將到來。
便在這時,君洛的手指忽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羅青桃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卻還是掙扎著爬起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其實她自己的身上正滾燙如沸水,這個動作毫無意義。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試一下。
“青桃。”
本來正昏睡著的那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嘆息,按住了她的手。
這一下子,羅青桃的兩只手都被他抓住,身上的痛苦更加無法紓解了。
她心下一急,狠狠地甩了一下肩膀,搶回自己的手,便要起身逃離。
“青桃!”君洛猛地跳起來,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時門口伺候的小太監聽見動靜,“嗷……”地叫了一嗓子,立時惹來了一大堆人:太醫、宮女、太監、侍衛……呼啦啦地圍了一屋子。
羅青桃趁著這一陣忙亂,終于甩脫君洛的手,連滾帶爬地竄了出去。
她的意識已十分不清楚,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只要不在他的眼前,哪里都好。
羅青桃以為自己終于算是躲過了他,不料醒來的時候,竟仍是在他的懷中。
看看天色,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
羅青桃松了一口氣,小心地問他:“這是什么地方?”
君洛定定地看著她,許久才低低道:“昨晚,你跳進了太液池,驚動了半個皇宮的人,死了三個侍衛才把你救上來。”
羅青桃看他神色淡然,一時猜不透這話是真是假。
她身上的衣衫是干凈的,卻不是昨晚穿的那一套,顯然已被人換過了。
羅青桃心中不免憂慮,生怕自己糊里糊涂的,又做出旁的怪事來。
君洛看見她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一酸,手臂又收緊了幾分:“放心,沒有旁的事了。你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昏睡過去,衣服是暖兒換的。”原來她已回到了水湄閣。
羅青桃小心地扯了扯君洛的衣袖:“你傷得那樣厲害,卻只管照顧我,旁人定要說我狐媚誤國了。”
“那是他們自己沒有狐媚誤國的資本。”君洛淡淡地道。
羅青桃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君洛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笑道:“放心,沒有人亂說話的。全京城的人都已知道你傷心我昏迷不醒,自投太液池打算為我陪葬。這會兒你對我的一片癡情,正感動得茶樓酒肆里的閑漢們痛哭流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