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
由于四月份有飛艇世界杯賽,這個春天校隊訓練格外繁忙。蘇瑞在進入組隊練習之后,就成了每次必然被梅西臭罵的對象。她玩了八年賽艇,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搭檔過。綠燈一亮,她的直接反應是沖出去,把所有人甩在后面,然后頭一個跑過終點——只可惜這不是隊賽的玩法。
又是一輪練習賽結(jié)束,梅西站在蘇瑞的黃蜂面前,單手叉腰,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蘇瑞搶在她前面說道,這幾天來她可算認識了梅西的罵功,“我一定會努力改正錯誤,和大家好好配合。”
“你還知道錯!”梅西的聲線完全可以去唱女高音了,“說過你多少次,要配合,要照顧隊友,隊賽的成績是四個人累加——你自己跑了,后面對方四打三,你讓我們怎么辦?”
蘇瑞小聲咕噥:“誰讓你們太慢了……”
“你還有理了!”梅西大聲吼道。
“隊長隊長,喝口水?!蓖嶎嵄歼^來,十足諂媚,“動這么大火氣有什么用呢,不如換人好了,我的配合水平非常之高,經(jīng)驗豐富,保證提高隊伍整體水平?!?
“女人說話,男人少插嘴!”
威廉縮縮頭,嘴唇下撇,異常委屈地溜到一邊去了。
“我覺得個人技巧也應該作為訓練內(nèi)容。”蘇瑞小心翼翼把自己憋了很久的想法說出來,“我們現(xiàn)在的彎道技巧過于粗糙,對于賽艇的微控能力也有待提高,戰(zhàn)術(shù)當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實力還是決勝的關(guān)鍵?!?
“你說得倒輕巧,你自己開的是黃蜂,噌地一聲就躥出去了,你看看學校的狗屁賽艇,技什么巧!”
“我用學校的賽艇跑,”蘇瑞突然說道,語速飛快,“末位出發(fā),你們兩支隊卡我一個人,試試看。”
梅西瞪了她很久,才說道:“太過驕傲是不好的習慣,會長大人?!?
“如果我跑了第一怎么辦?”蘇瑞堅持說道。
“每次訓練給你半小時,磨練大家的‘技巧’?!?
學校公用賽艇的性能和她原先的馬蜂差不多,其實機器很好,問題在于保養(yǎng)得太糟糕。所謂的“專人養(yǎng)護”,其結(jié)果就是沒有一個駕駛者會真正愛護學校的賽艇。蘇瑞試著在賽道上跑了一圈,對參數(shù)做了些調(diào)整,也覺得自己先前有些夸口?;氐狡瘘c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威廉的發(fā)車位置和她并排,隔著玻璃拋出一個大大的飛吻。
“寶貝,如果你許給我一個吻,我就幫你?!彼葎澲f道。
蘇瑞沒理他,眼見著綠燈亮起,位于前列的飛艇迅速躥了出去,威廉小幅度擺了兩下機身,便已經(jīng)占到第四的位置。蘇瑞卻在原地不動,單手支著下巴,煞是悠閑。
“會長大人,這會知道怕了?”耳麥里傳來梅西的聲音,前面幾架飛艇不明所以,有的加速有的減速,眼見著隊形就亂了。同一時刻,蘇瑞突然全速沖了出去。
過了一圈她就追上大部隊,這個速度讓幾名替補隊員有些驚慌,她在后面沒等多久就抓到空隙鉆了過去。下一道防線是威廉,他是替補隊員中最強的一個,有意把速度壓得很慢,卡位卻很老道,幾乎沒有破綻,蘇瑞幾次試圖超過去,都被他擋回來。此時第二圈已然結(jié)束,最前方的珍和梅西領(lǐng)先了大約四分之一圈。蘇瑞看著這么拖下去,前面的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毫不客氣撞上去,蹭著威廉的機身把他擠到一邊。
“你這野蠻的女人!”威廉的賽艇失去平衡,沿著賽道內(nèi)壁翻了一圈,落下的時候差點砸到后面的飛艇,直氣得跳腳,“哪有你這種玩法!”
“隨便你怎么說,笨蛋。”蘇瑞大笑,地下層的場子里什么玩法沒有,她這也是被人撞了多少次才學會的——這群學校里的傻孩子又怎么會知道。只不過要是這會開的是黃蜂,她反而會舍不得了吧。
超過了威廉,形勢仍然很不樂觀。學校的賽艇在彎道穩(wěn)定度會降低,這讓她不敢把速度提到最高。即將進入第五圈的時候,蘇瑞勉強甩掉了排位第三的凱蒂,咬住了先頭部隊的屁股。珍和梅西似乎商量了什么,前者在第五圈開頭便開始加速,后者卻猛地急剎車,饒是蘇瑞反應快,飛艇的鼻子仍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這招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泵肺餍覟臉返湹穆曇魪亩渹鱽?,“怎么樣,感覺不錯吧?”
“既然要用野蠻的方式解決——”蘇瑞一點都不示弱,“那么就野蠻到底吧?!?
蘇瑞加快了速度,用同樣兇狠的方式撞了梅西的賽艇,然后微微側(cè)移,生卡進她和賽道側(cè)壁之間的縫隙里。短短的側(cè)翼直擦到外圍的鋼板上,擦出駭人的火花。
“你瘋了嗎!”梅西驚叫,她終于有了點身為隊長的自知,開始考慮到賽艇和賽道維修問題,“減速,聽到?jīng)]有!”
“你讓開。”
“上帝啊,我真是服了你……”眼看到了彎道,如果再這么擠下去說不定兩個人命都沒了,蘇瑞還是絲毫沒有后退的意思,不得不減速讓到外道,“隨便你,珍只差半圈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追上。”
此時她仍與珍差了一個彎道之多,似乎是再做什么都是徒然。
——他會怎么做?這個想法跳進蘇瑞的腦海之中。恍惚間蘇瑞似乎看到那架高且壯的緋紅色飛艇又跑在前面,噴出尾氣來嘲笑她:
“傻妞。”
好吧,她很神經(jīng)質(zhì)地對自己點點頭,要玩就玩到底。
飛艇被撞了很多下,平衡度已經(jīng)大幅度降低??商K瑞卻在這種狀況下把功率加到極限,賽艇一面噴著濃濃的黑霧,一面近乎于不要命地斜著往前飛。珍在交叉賽道上往回看時,幾乎嚇得傻了眼。
“蘇瑞,這是練習賽!”她驚叫道。
“賽艇的世界里,沒有第二名。”
到了最后一個彎道的時候,兩架飛艇只差了半個機位。珍本可以更快,但已經(jīng)在氣勢上完全輸?shù)袅恕踔猎趽奶K瑞出事,根本不敢用全力。然而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想,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耳邊就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她驚恐地側(cè)身看,卻只有一片黑霧。珍幾乎尖叫起來,可同一時間,一個殘破不堪的飛艇就從濃霧中飛了出來,直直沖過終點線。
“咳,咳咳……”蘇瑞從飛艇中跳出來,拍打著手肘上的火苗。
“你還好吧?”珍跑到她身邊,差點被蘇瑞嚇哭——這個家伙完全成了一個黑臉。
“沒,沒事。”蘇瑞用袖子抹著臉上的灰,“有始以來贏得最辛苦的一場……”
“你簡直就是——你有必要這么做嗎?”
“抱歉。”蘇瑞咧開嘴笑,這會牙齒顯得尤其白,“我不太習慣輸?!?
說話間其他人也到了終點,威廉跳出賽艇,遠遠看著蘇瑞沒什么事,便又開始胡說八道。
“你那不叫開過終點,明明是被炸過去的……”威廉抻著頭背著手,左看右看,然后長嘆道,“事實告訴我們,女人是一種不理性的生物?!?
凱蒂跨著臉,她才開始負責校隊的財政事物,便發(fā)生這么嚴重的賽艇損壞事件,心里甚是不爽,站在威廉身邊沒好氣地說:“都是你的錯!”
威廉驚訝地看著她:“為什么是我?”
“男人參賽,最晦氣?!眲P蒂肯定地說道。
“這是什么理論——!”威廉很抓狂。
梅西離開賽道之后一直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她才皺著眉毛說道:“如果要是安排蘇瑞末位出發(fā),然后讓她橫沖直撞到終點,我是說,自己人當然要避開——是不是咱們就贏定了?”
“不行!”
“閉嘴!”
兩個聲音同時發(fā)出,前者是凱蒂,后者則是珍,她非常不高興地看著梅西:“這種流氓戰(zhàn)術(shù),虧你想得出來。”
“我也就是這么一說……”梅西聳聳肩,突然中氣十足地大喊道,“蘇瑞!”
“隊長?”蘇瑞還有些咳嗽。
“按照約定,每次給你半小時?!彼赖卣f,“不過不許教大家你今天用的這種——嗯——撞功,聽到?jīng)]有!”
“是,隊長?!碧K瑞咧開嘴樂,兩排白牙在黑臉的映襯下格外閃亮。
“還有,你負責去給隊里找新賽艇的贊助!”
“哎?”蘇瑞努著嘴思考。
“你看看你今天搞的事,你還打算逃避責任嗎,會長大人?”
“我倒是沒什么意見,但是找贊助這種事情很麻煩……”她頓了一下,突然又露出兩排白牙,“對了,凱蒂同學?!?
“嗯?”凱蒂依然在愁眉苦臉。
“你是校隊的財務主管對吧?”
“是的,學姐。”
“你有沒有興趣加入姐妹會?”
“當,當然?!眲P蒂驚喜地說,姐妹會是所有女院學生的夢想,“但是新生不是不能夠加入嗎?”
“你把贊助的問題擺平,我就破格錄取你?!碧K瑞說道。
“嘿,不帶你這么濫用職權(quán)的!”梅西抗議道。
“瞧你這么兇惡,嚇到小學妹——凱蒂,有沒有興趣?”蘇瑞用充滿誘惑的語調(diào)問道。
“我會努力的?!眲P蒂對著蘇瑞微微欠身,“謝謝會長給我這次機會?!?
回宿舍的路上,威廉仰天長嘆:“女院是一個多么勢利多么黑暗多么不公正的地方啊!我純潔的靈魂受到了污染!”
“沒人逼著你來,謝謝。”蘇瑞懶得理他,她剛剛在更衣室里洗了個澡,換上制服,儼然又是一個清爽的小美人。
“哈,你當我真的是自愿來的?”威廉冷笑道。
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到了兩人公用的客廳,蘇瑞正要道別,卻發(fā)現(xiàn)威廉很嚴肅地看著她。
“有事?”她問道。
“你知道我是人質(zhì),表明大西國認輸了?!?
“所以?”
“我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題。”
“好吧,我忘記男人是一種敏感的小生靈……”蘇瑞無所謂地看著他,毫無誠意地說,“抱歉?!?
“還有,我想讓你明白,我對你是很認真的。”
“這個我倒沒看出來?!?
“不要再和老男人來往,這種人只不過是在玩你?!?
“你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滿腦子骯臟想法?!碧K瑞火了。
“在這方面你很……”威廉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挑選著用詞,“……很天真——相信我,那個年齡的男人不會對你這種小孩認真。”
“赫爾的男人和大西的不是一種類型,請你不要混為一談,殿下。”
“所以說他沒結(jié)婚?”威廉語氣鋒利,蘇瑞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當然?!?
威廉抓住了她小小的遲疑:“也沒訂婚?”
“你管這么多做什么!”她提高了聲調(diào)。
“他一定是個很有地位的男人。”威廉毫不客氣地說,“你對這個很敏感,看到所謂‘高貴’的赫爾男人,你就兩眼發(fā)直?!?
“沒想到你還挺了解我的。”蘇瑞嘲諷地說,“為什么我要去喜歡那種亂七八糟的,比如說你這種類型?”
“為什么?”威廉在她面前站住,蘇瑞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柔軟的琥珀色,“因為我在乎你,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謝謝。”蘇瑞生硬地說,“不過受不受傷害,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這么頑固!”威廉大聲說道,接著他的語氣又柔和下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只要你勾勾手指,就會撲到你的床上去,殿下?”蘇瑞稍稍后退一步,靠在門上,“那么你錯了?!?
“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樣。”
“這就是你產(chǎn)生‘喜歡我’這種錯覺的原因?!碧K瑞搖頭,“你只是不習慣被拒絕罷了——就好像我會在賽艇比賽里會不擇手段地去爭第一,因為我不習慣輸?shù)??!?
“不是這樣的?!蓖τ檬直葎澲裁矗拔也恢涝撛趺凑f——我從不需要跟別的女孩解釋這些問題——但是不是這樣的?!?
“或許我應該說謝謝?”蘇瑞歪歪頭,“好吧,殿下,我累了,今天下午玩得有些過火——我想您會允許我回房休息?”
“你真是鐵石心腸。”
“你真幼稚?!碧K瑞說完便不客氣地關(guān)上門,心里想到林肯,喃喃地自言自語,“我討厭幼稚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去上班啦~~偶要仔細學習研究,回來再回復大家的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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