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葉採的眼淚

吱嘎——

葉採房間的房門，怯生生的分開一條小縫，由上至下三隻眼睛好奇的往裡邊窺探。

歌聲仍然滄桑……

唯見一道蹲坐在電腦椅上的纖瘦身影，弓著腰，以至於腦袋遮掩在視野觸及不到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誰打了個趔趄，總之啪嗒一聲響，三女手忙腳亂跌步衝進了房間，然後在葉採錯愕的注視下，各自佯作若無其事的捋劉海。

葉採多看了蕭雪一眼，眼神一黯，順勢收回視線，繼續在鍵盤上找字母。

老媽訕訕笑了笑，拉著女兒葉筱筱衣角，示意她閃人。

葉筱筱盯著昔日兄長、如今疑爲“姊姊”的葉採的側臉，詫異而惶恐似的愣了愣，下意識的抵抗她老媽的拉扯。

忽然發現，葉採臉色呆呆愣愣的，眼神不再尋覓，而是一片茫然似的空白。

緊接著，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葉採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站起身，轉面鄭重的對老媽說：“媽，這我同學，你先帶她去晚餐吧，別耽誤人家了。”

耽誤？

她老媽還沒什麼反應，蕭雪卻瞳孔一縮，惶恐似的微微張了張小嘴。

沒收到對方迴應，於是葉採質疑似的看了眼老媽，然後在後者回過神來後連忙點頭的反饋下，低下眸去，坐下來繼續碼字。

站在最外邊的葉筱筱不再孤傲姿態，而是一副哀怨而孤獨的哥特妹妹的體態，低著臉，小臉上掛著一抹哀怨自卑似的柔情，注視著她哥哥的側臉。

同樣注視著葉採的側臉的老媽，淺吸了一口氣，隨即無奈而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抿起脣來，對呆愣的蕭雪使了個閃人的眼色。

在葉採斜眸窺視下，妹妹、同學、老媽，相繼離開了房間，然後由老媽那隻戴著結婚戒指的手帶上了房門。

低下眸，葉採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站起身，走去將房門鎖好。

返回電腦椅上，乾坐著，直楞楞地瞅著顯示屏中白底黑字的Word文檔。

半晌後——

她忽然情緒失控似的“啊呀喲”一聲撩長的怪叫，然後搬起纖細左腿踩在椅面上，扭著屁股擺了個舒適而懶散的姿態，坐穩了，拿起鼠標切了首“我是憤怒DJ舞曲”。

她沉浸在那極強的節奏感中，乃至眉目間泛著“嘻哈搖滾派”特有的不羈放蕩與玩世不恭，整個身體也隨之躁動起來，握著倆粉拳，一顛一顛的，聽到興奮時還張開小嘴，跟著一起滿臉狠勁的哦哦哦哦，眼眶下卻掛著淚水。

一如情場失意而內心灰暗的人們，喝得爛醉後，在舞池裡暗無天日的搖滾蹦躂。

用放縱的激情，揮霍哀傷。

……

樓下在一片沉悶氣氛中吃飯的三女，被那聲“忐忑”驚得同時一愣，然後望向門外，探尋歌聲傳來的方向。

之前做過自我介紹的蕭雪對母女倆道：“她，她沒事吧？”

葉筱筱和老媽對視一眼，然後各自黯然低下頭，老媽撇撇嘴，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菜餚，對仍然一臉擔憂望著門外的蕭雪道：“吃，吃，丫頭，別管她，她這人是這樣的，週期性發癲。”

蕭雪啞然，就想深入瞭解，但念及輩分差距，還是抿抿脣嚥進了肚裡。

沉悶中夾菜扒飯，時而在禮貌性微笑下接過阿姨夾來的精品菜餚，她心裡既好奇又擔心，很想衝上去找她唯一的閨蜜－葉採問個明白，因爲對方剛纔那番話、那兩個字眼，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這才意識到，珍視的朋友，給予你相敬如賓的友情，會讓你感到落寞、心痛。

匆匆吃完飯，何小韻拉著蕭雪，悄悄走到葉筱筱視野之外的地方，然後用苦笑換取了後者的信任與沉默。

何小韻問道：“閨蜜？”

蕭雪遲疑片刻，乖乖點頭。

何小韻不由欣慰一笑，然後低下眸去，再度陷入憂慮狀態，沉吟道：“她的情況……很複雜。總之呢，丫頭，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事兒透露給筱筱，因爲在那孩子眼中，小採是她最依賴的兄長……你能明白嗎？”

蕭雪啞然，片刻後，瞭解到情況嚴重性，輕輕點了點頭。

何小韻勉強微笑，沉吟片刻，徵求道：“今天晚上，你就住在這兒，好嗎？”

蕭雪愣了愣，然後渾不在乎似的聳了聳肩，搖搖頭道：“您不必和我商量，因爲我本來就……哼哼。”

沒錯，她早有在這借宿一晚的打算。

注視著她羞窘似的乾澀笑容，何小韻附和一笑，低眸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

對阿姨莫名的言語，蕭雪表示不解，愣愣的注視著何小韻。

見狀，何小韻遲疑片刻，苦笑道：“我想，你應該剛認識她沒多久吧？她……人很怪，很矛盾。”

蕭雪一怔，雙眼微微一瞇，意識到葉採並不像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

“其實，她這個人吧……總喜歡把自己，放到很高的境界上，就譬如，自詡爲神……但是吧，她本身仍然是個凡人……對吧？”何小韻失笑。

蕭雪眨眨眼，不明覺厲。

“額……總之，她的性格很矛盾，但本質上，我是她媽，所以一清二楚，她其實很單純，就像小孩子一樣，只不過，總喜歡給自己套上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囚牢。而這次呢，也差不多，剛纔她對我那番話，我想你應該也聽明白了言外之意，差不多再過一會兒，她就會下來送你回去，所以啊，待會兒……”

收到阿姨說完後就投來的極有深意的挑眉，愣怔而不解的蕭雪轉瞬恍然大悟，然後抿起一抹狡黠微笑，深長而沉緩點了點頭。

……

葉採瞄了眼顯示屏右下角的時間，合計著差不多應該也吃完飯了，不想再次受到傷害的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保存好文檔，她站起身走出房間，下了樓梯，卻見蕭雪與老媽對坐在客廳沙發上。

一口氣提出一抹自然的笑容，葉採慢步走去，對一臉心不在焉的蕭雪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雙眼瞪大張開嘴、滿臉驚愕，蕭雪浮誇一愣，擡起臉來，難以置信的仰視著她，道：“爲，爲什麼啊？”

就在葉採暗自深呼吸調整心情的當口裡，蕭雪直楞楞地盯著她，起身湊到身旁，抱著她細細的右胳膊，仰著臉哀怨道：“不是說好了一起睡覺的嗎？”

“吭吭……”何小韻暗中提醒。

愧疚低著眸的葉採看了眼老媽，沒放在心上所以繼續愧疚，低著眸暗自排除雜念，心一直，對百般哀怨的蕭雪道：“不是，我怕你爸媽擔心，我想想，還是送你回去好了……”

“嚯……”

蕭雪頓時輕蔑一笑，順勢退開距離，歪著脖子，擺出傲慢姿態，質問道：“然後呢？和我保持距離，從而慢慢疏遠，直到徹底淡出我的視線？”

說完，蕭雪攤攤手，歪著的小臉上，掛著誇張的譏諷，看上去有點情緒失控的嫌疑。

後面，端坐沙發的老媽低了低臉，發現事態演變得超出控制範圍了。暗處，葉筱筱那雙深邃又陰沉的雙目，窺探著現場。

而此刻，被好閨蜜一語點破所有計劃的葉採，低著頭一聲不吭，雙眼埋在劉海陰霾之下，臉色道不盡的陰沉，似乎再給她一絲壓力，就將當場撕破臉皮宣告決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蕭雪深吸一口氣，再次掛起甜美的笑容，靠上去順勢挽起葉採的手肘，在後者詫異而驚愕的注視下，蕭雪笑吟吟道：“走吧，帶我去看看你的小說。”

身形頓時一僵，眼底漸漸涌出淚光，葉採雙脣翕動，直楞楞地注視著蕭雪臉上溫婉又明媚的笑容，兩行淚水滑落臉頰。

晶瑩的淚光，如刺刀般深深扎進藏在暗處窺視的葉筱筱的心窩，讓她一臉惶恐的搖著頭、往後退步，直到她無意間碰到了一張擺著水果盤的小桌……

忽然間，霹靂乓啷一陣響，三人齊齊朝聲源處看去，卻見葉筱筱橫衝直撞狂奔而來，手裡沒菜刀，而是一把水果刀。

三人大驚失色，無言中分配好任務，老媽負責挺身攔截，而葉採則負責保護好蕭雪。

然而老媽還沒站起來就軟了下去，癱在沙發上顫抖著昂起腰，幹瞪著從她視野裡橫衝而去的葉筱筱，伸著手似乎想要阻攔，但卻張著嘴啊啊說不出話。

葉筱筱雙手持刀怒指葉採，瞪圓的雙目泛紅而含淚。

葉採惶恐不安似的袒護著臉色蒼白的蕭雪小心翼翼往後退，卻見葉筱筱咧開嘴狠狠咬了咬牙，雙眸中裂出大片猙獰的血絲。

“你不是我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