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兒眉間一擰,暈頭轉向之感卻愈加猛烈地襲來,可在沒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哪怕在一直信賴的馬驄懷里,李慕兒還是告訴自己不能睡過去。
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壞人的詭計被戳穿了,還是好人的心思變復雜了?
李慕兒死死咬緊嘴唇,右手甚至故意往馬驄刀尖上一抹。
繡春刀凌厲,頓時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慕兒!”
在馬驄震驚的眼神注視下,李慕兒直直回望著他,道:“驄哥哥,你先去拿下他們吧。”
馬驄點點,瞬間加入了戰圈。
李慕兒腦袋還是犯昏,并不能將招式動作看得很清,可眼前這群黑衣人,個個身手利落,出招快準狠,像是經過嚴格的訓練。
他們的對手除了像馬驄這樣的錦衣衛高手,還有湖廣巡撫派著跟隨的重兵,無論是單打獨斗還是團體作戰,應該都是一流的。可他們竟然堅持了這么久,看起來戰況還很激烈,他們會是誰派來的?
花天酒地別無它用的荊王?李慕兒可不信。
難道是墨恩?想起這個人,李慕兒心頭又不是滋味,可目前來看,荊王府一干手下都被俘獲,只有墨恩這條漏網之魚了。
等等,離荊王被捕至今,已經過去好多天,馬驄他們是否也查到了,還有一個叫墨恩的潛逃在外?
李慕兒一個晃神間,與孫瓚對視個正著。
她在荊王府近一個月,與誰在一起,睡在哪間房,孫瓚知道地一清二楚!
所以,今晚才會只有她一個人中了迷藥吧?
李慕兒諷刺一笑,“墨恩啊墨恩,你害我不輕。”
……………………
錦衣衛的實力到底不能小覷,良久之后,場面漸漸恢復了平靜。只不過,對方果然是像經過嚴密的“訓練”,能逃的只顧自己逃跑,不能逃的,居然如當初李慕兒帶人行刺朱祐樘一般,盡數自裁!
顯然不愿落下任何把柄在他們手上。
直到局勢終于得到了控制,馬驄慌忙沖到李慕兒面前,安撫道:“沒事了,慕兒,有余黨來救荊王罷了。”
他話雖這樣說,眼神卻很閃爍。院中孫瓚正與其他人一起查看尸首,忽而抬頭對馬驄搖搖頭,示意他沒有任何可用的線索。
李慕兒長嘆了一聲,穩住自己將要搖晃的身體,輕聲在馬驄耳邊道:“驄哥哥,對荊王這種主子,如果是你,好不容易拔出了自己的腳,可還會親身再來冒險?”
馬驄怔了怔,緩緩搖了搖頭。
蕭敬此時也走近前來,虛咳了聲道:“瑩中,此舉其實也是為了護你周全,你莫介懷。”
李慕兒側首,淺笑著點點頭。
原來,他們的房中,也都被點了迷香。對方以為此計得逞,才敢沖進驛館來。誰料馬驄他們早就在用膳時便發現驛館中的官員不對勁——錦衣衛辦案,常要住宿驛館,對其間的風吹草動,自然比他人更為敏感。
據此,他們猜測今晚或許能引來荊王的余黨,于是明著裝作氣氛和諧,暗地里卻都已將熏香掩蓋。
唯獨李慕兒,被蒙在鼓里。
到了此時,李慕兒心中已然恍悟。
蕭敬說得沒錯,順其自然迷暈她,只要拿得下亂黨,確實能保她無虞。可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他們還是擔心,若對方是墨恩,李慕兒會念在舊情,而放過他。
不知他們知不知道,李慕兒早已放過了他。
馬驄邊為她包扎傷口,邊為她心虛解釋著。李慕兒聽到后來,卻只想著一件事,如果真是墨恩派來的人,他從哪里找來的這些死士?
或者說,他到底是誰?
“好了,傷口不深,就是這幾天不能碰水。我們盡量選在晴朗的日子趕路。”
馬驄的安撫,拉回了李慕兒的神識,李慕兒回望著他,突然有些感慨,這個世界上,等到連馬驄都不相信她了,那么她的問題真就大了。
在對待墨恩這件事情上,顯然就是如此。
無論是密疏,還是放他離開。
李慕兒抿了抿方才被咬痛的下唇,不是滋味地說道:“不用為了我拖慢腳程。驄哥哥,我想回去,我得趕緊回去。”
有好多的事情,想必她得同朱祐樘解釋解釋了。
……………………
好在之后一路相安無事,待到李慕兒終于到達京城那一天,卻恰巧逢著皇太后圣旦。
朱祐樘賜百官宴于午門。李慕兒這邊一時就受了冷落,荊王之流俱被關押到錦衣衛獄。而辦案的一干人等也急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李慕兒沒地方可去,便先去了錢福家歇歇腳。
錢福胡子拉碴,見了李慕兒倒是高興,可李慕兒心里明白,他怕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苦苦思念著某人呢。
“兄長,青巖姐當真還不回來?”
李慕兒大著膽子問出這話,錢福倒也坦蕩,邊為她布菜邊點頭笑道:“嗯,許久沒有音訊了。”
青巖姐真真好狠的心。李慕兒暗自想道,自己與朱祐樘,這兩年來分分合合,聚少離多,按說感情也已淡去。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總是盼著能快快見到他的。
那么何青巖呢?她難道不會偶爾會有沖動,會不顧一切地想見他一面嗎?
腦海中突然想起何青巖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喜歡一個人,無論相隔多遠,無論多久未見,只要他再一次出現在你面前,你就會發現,你還是喜歡他喜歡得要死。
恐怕還得加一句,無論你多么抗拒和控制自己不喜歡他,可只要想起他溫柔的眉眼對著你笑,你還是會喜歡他喜歡得要死……
恍惚間,李慕兒似乎看到了朱祐樘溫柔的眉眼對著她笑,還輕聲對她說:“瑩中,你終于回來了。”
瑯瑯如玉,低沉磁性。
不對!筷箸猛地跌落,李慕兒望著眼前真實出現的一張熟悉臉龐,一張深刻分明的臉龐,神色微微一動,隨之卻怔愣不知所以。
“怎么了,”朱祐樘聽說她已回到京城,可是急急就往這里趕了過來,不料這妮子居然是這樣的一副表情,看起來毫無雀躍之意。這無疑讓他有些受挫,聲音愈發低了下來,“見到朕,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