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雖然小,但是這孩子的性格我算是摸透了,是那種典型咬人的狗,雖然一聲不吭,但是發起瘋來,沒人能制得住。
傻子眼疾手快,直接往前一撲,抓住張晨小腿,倆人就是在地上滾了起來,我知道張晨的想法,而且我也在乎張鷹手里的那個本子。
當時也是血氣上涌,直接上頭了,對這傻子喊了一聲:“拖回去!”然后我貓著腰從坑里跳了出來,直接往前面跑去,耳邊槍聲不斷,雖然沒有沖著我打過來,但是我腦紫子蒙蒙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了。
我沒那么傻逼,直接正面就往房子那面沖,而是翻著繞過去的,在這個角度,白虎和方臉是看不見的,但要命的就是那些青竹的人,他們可能在后面藏著幾個。
剛到了后面,就看見青竹的倆人火急火燎的架著半死不活的張鷹往外面走,倆人貓著腰,用手擋著頭,因為雖然是在后面,但那警察還有白虎的子彈也是能打過來的,雖然明知道那手擋著頭根本沒用。
我現在要是沖過去,估計會直接被那些人給打成窟窿,但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倆架著張鷹跑了,左右一看,彎腰撿起拳頭大小的石頭朝著那人砸去,這下挺有準頭,直接砸到了左邊架著張鷹的那人的頭上。
估計這下直接給那人砸暈了,本來他就害怕,還以為自己中彈了,挺在那不動了。
我不敢直接沖出去,一是怕死,而是怕后被青竹的人看見,那樣的話,這些人就知道我得罪他們了,我寧愿跟白虎玩,也不想跟青竹這種團伙結仇。
“跑!”在那人呆滯的一刻,我沖著張鷹喊了一聲。
張鷹一聽見是我的聲音,那哆哆嗦嗦的頭一下抬了起來,不過我現在藏了起來,他那角度看不見我,等了幾秒鐘我他娘的沒聽見他那邊腳步聲,倒是聽見了其他人踢踢踏踏跑過來的動靜。
本來子彈就不多,剛才那些人啪啪一陣亂打給打空了。
我探頭往前一看,看見青竹跟白虎的人都朝著這邊跑來,而那方臉見到這樣,帶著警察簡直就是氣勢如虹啊,朝這邊喊著:“不許動!”然后一個個的往這追來。
這些倒不是關鍵,關鍵是剛才我雖然幫了張鷹一把,但是他沒珍惜,看他哆哆嗦嗦的樣子,就知道剛才肯定是害怕了,我在這邊白冒肝火,現在是一點忙幫不上了。
現在他那邊就有倆人,其中一個還是捂著頭不管他,事實上就一個人拖著他往前跑,可就他娘的這樣,這王八蛋還是不敢跑,怕死啊,怕跑的時候被那槍打死。
“爸!”就在這時候,在我剛才過來的那個地方,突然傳來了一聲略帶凄厲的小孩喊聲,聲音還很稚嫩,甚至帶著未到青春期時候的尖利,不過那聲音中的穿透力,一點不亞于大人,都說血濃于水,這聲呼喚最簡單,不過也最真實。
我回頭看去,剛好看見張晨在我們藏身的地方站了起來,一臉慘白的扯著嗓子叫著張鷹,他身邊傻子像是黑熊一樣,低著頭伸出一條胳膊把他往下一按。
啪!在傻子把這張鷹按下去的同時,不知道從那打出來的一槍,不過百分百能確定,這他娘的是朝著張晨打去的!
完了,這下肯定是完了!
張鷹聽見張晨叫他的時候,就哆哆嗦嗦的回頭看了,他臉上一片苦澀迷茫,不過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站起來,耳邊槍聲響起來,那小小的身子被按到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臉上那驚恐害怕迷茫一下就變了,變成了呆滯,這呆滯就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然后整個人臉就扭曲了起來,眼睛瞪大,變紅,嘴巴張開在,剛才還慫的不像樣子的張鷹瘋了。
或者只有自己面臨斷子絕孫的時候,這人心里最后的那點野性才會不受抑制,這和個人無關,是大自然的規律,人類進化上為了保證種族延續的潛意識。
別管事張鷹真的爺們了一把,還是這就是大自然干的規律,反正張鷹這下瘋了,朝著張晨倒地的方向跑來,嘴里嗷嗷叫著,已經發布出來人聲。
那青竹一個人離著張鷹比較近,見到張鷹想跑,伸手抓住了張鷹,張鷹現在像是瘋了一樣,直接拿著腦袋往前一頂,碰的一下,那人措不及防,鼻子干出血了,也攔不住了。
張鷹瘋顛顛的從那青竹人堆里往張晨那邊跑去,青竹還有白虎見到他逃跑了都沒追,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方臉沖了過來。
我不知道這次沖動對張鷹來說算是什么,不過我只能說這斷不到五十米的路,絕對是張鷹這人生中最輝煌的一段路,因為他身后那稀稀疏疏零星的槍聲,就像是在為他鳴槍致意。
“前面那人不許動,在動我就開槍了!”張鷹驚險的躲過了后面那些子彈,那方臉這時候居然開口對著張鷹喊了起來。
現在的張鷹哪里管的了這個,身子依舊不停,往前撲去,啪的一聲,仿佛這天地間就剩下了這一個動靜,我從后面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張鷹的身子晃了一晃,但是步子沒停,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我沖著那方臉喊道:“草泥馬,這是人質!”
方臉聽見我這話,一下子呆了,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還冒著青煙的槍,不自覺的顫了起來。
張鷹到底是沒有跑到張晨的身邊,在前面還有兩米的地方,一頭栽到了地上,我跑到他身邊,看著背后有一大片紅,最中心是一個血洞,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但是張鷹像是感覺不到一樣,在地上努力爬著往前挪動。
“張晨!”我彎腰把張鷹給架了起來,對著前面吼了一嗓子。
前面那高出來的地方冒出來一個大腦袋,是傻子的,怔怔的看了我一眼,我沖他喊道:“張晨呢,張晨呢?!”傻子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兩個胳膊中間抱著的是橫躺著的張晨,肚子上面冒著血花,眼睛緊緊閉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見到張晨這樣,張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直接推開我,身子往前撲去,到了傻子身邊,像是瘋狗一樣的把張晨給搶了過來,他本來受傷就重,在中槍之前就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這下幾乎是油盡燈枯,直接抱著張晨滾在了地上。
張鷹帶著張晨滾在地下之后就一點力氣都沒了,瞳孔開始散開,那胸口像是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扯著,嘴里居然還溢出了血沫,方臉警察現在也過來了,臉色慘白的看這地下那倆人,我看見方臉,沖過去拉著他的領子,對著他罵道:“草尼瑪,你傻么,你是不是傻逼,這是人質你看不出來么,你為什么要打,為什么要開槍?為什么?”
錐子過來把我抱開,對著那方臉說了聲對比起,不過那方臉現在注意力不在我這,只是像丟了魂一樣看著下面的張鷹,還有那一樣倒在血泊中的張晨。
“赫……赫赫……”那地上的張鷹突然發出這個動靜,我趕緊低頭看他,他想轉過頭看張晨一眼,可是平常輕而易舉的動作,現在居然難比登天。
我蹲下來對著張鷹說:“沒,沒事,他沒事,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救活他的!你別說話,救護車一會就來了。“
張鷹最最嘴唇囁嚅,一邊留著血一邊試圖說著話,可是那嘴巴張合,我聽不清他說的是什么。
“爸……”正在這時候,突然旁邊傳來一個虛弱至極的聲音,我們幾個眼睛一亮,這居然是張晨的聲音,他,他還沒死!他沒死!
本來都要彌留撒手人寰的張鷹,聽見這話,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回光返照了,咳嗽了一下,嘴里憋出來:“啊……啊啊!”
張晨滾了一下,爬起來,看著旁邊的張鷹,喊:“爸,你怎么了,你,你怎么了?爸!”
張鷹聽見張晨這一連串的問題,沒有回答,臉上反而是露出笑容,張晨能說出這些話,顯然他身體并沒有大礙,對于張鷹來說,這無疑是臨死前最大的欣慰。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你為什會跑回來,為什么啊?”那剛剛醒來的張晨嘴里喊著,聲聲凄厲,像是泣血的杜鵑,可是我們這邊誰能回答,誰都不能回答,誰能告訴他為什么他娘會進監獄,誰能告訴他,他娘為什么會死在監獄里,誰能告訴他為什么有人抓起他來把他當成狗來養,誰能告訴他,這一直不成器的爹怎么也成了這種模樣?
誰能告訴,誰來告訴!難道真的要把這天下所有的苦難都加持在這一個未曾長開的肩膀上么?難道他的這一輩子就注定是個悲慘么?
“我,我……我也想活著……我也想活著像……像個……爺們。素……素……素啊!”
這,是一個懦弱了一輩子的男人,這是一個拋棄妻子的男人臨終前說的最后一句話。